 “向 雷 锋 同 志 学 习” 专 辑 （2） |
一个都不能少
一 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母亲了。我的遭遇是我的父母造成的，但归根究底是我的爷爷造成的。那些破碎的碗片在灯光下到处乱飞，吓得我们赶忙往后站了起来。我看见母亲的身子不停地哆嗦着，样子异常可怕。随着咣咣咣的震响，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碗片，还有饭，还有那些我买的豆腐脑。那个晚上，除了母亲呜呜的哭声，屋里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就连轻轻的一声咳嗽都没有。一切都默默地发生着，又默默地承受着。母亲走了，拖着一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对这个家的绝望，或许，还有对我的不舍。我哇哇的哭着追了出去，长长的楼道里，被我跑得咚咚地震响。我怕一脚就把母亲的腰骨给踩断了，就像咔的一声踩断一块脆弱的玻璃。母亲也是无奈啊。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种昏昏沉沉的东西，因为那种昏昏沉沉的东西，我的眼睛老是不太听话，老是有点黏黏糊糊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怎么也支撑不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我醒来了，父亲安静地守在我身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他心情时好时坏，好时把我当块宝，坏时把我当根草，随手一扔，我就在风中飘摇，不知归宿。记忆里爷爷最疼我，抱着我，用胡子茬扎我的脸，这时我会哈哈地笑出声来。后来，他渐渐地抱不动我了，还拖着衰朽的身躯帮着父亲做家务，洗衣啦，做饭啦，购物啦，努力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退休金全扔进了这个家，像扔进无底洞，没有响声。后来，爷爷走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夜深人静的时候朝我眨眼睛，那是在牵挂我吧。二 晨读课，班主任李老师微微喘着粗气出现在教室门口，我们2班照例安排在六楼，对我们这帮猴子似的学生来说爬楼梯就跟玩似的毫不费力，对人到中年身体发福的李老师来说就相当于减重运动了。李老师招招手，示意同学们停下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班又来新同学了。”他转身牵进来一个瘦弱的男生，“来，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嗯，嗯，我，我，奥……”他嗫嚅了一阵，没有谁听清楚他的名字。下面有人小声私语：“奥，不会是奥巴马吧，要不，是欧巴？”几个调皮的同学开起了玩笑。“咳，咳。”李老师清了清嗓子，严厉的目光扫了过来：“罗奥同学初来乍到，大家要多帮助他。”“龙奥，他和你坐同桌，你们同名，有缘分哪。”我不由得苦笑，北京奥运会那年出生的娃不知有多少起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大人就爱跟风，俗。我把桌子挪开一点，帮他把书包卸下来，一只旧帆布包，空空的，啥也没有。他朝我咧咧嘴角，算是打过招呼。我自以为是班上第一聪明的学生，听课只需听一半，作业也只需花一半的功夫，自然，成绩也只有目标的一半啦。我看他也心不在焉，手不停地在包里摸索，空包还能变出魔术，切！他还真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练习本，上面歪歪扭扭的笔画，全是涂鸦。李老师走了过来：“龙奥，注意听课！”可能因为同桌是新来的缘故吧，李老师并没有批评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下课后，龙奥帮罗奥来领一下书。”三 午休过后，我刚在办公室坐下，龙奥就把那颗高傲的头伸进了办公室。“李老师，我不想跟罗奥坐同桌。他跟只黄鼠狼似的，会放出强烈的气味刺激我的嗅觉。”我皱了皱眉：“瞎说，看你们有缘分才让你们坐在一起。”“真是这样的，熏得难受死了。”他软磨硬泡，没有了往日的倨傲。我先稳住他：“他若是没有了怪味，你还跟他同桌吗？”“当然，当然。”“嗯，你先回教室吧，过了今天再说。”下午放学，我让罗奥先回去，再进行“李老师讲话”：“大家走到一起，初中将同窗三年，这是千年修行才等来的缘分，同学就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姐妹，大家应该互帮互助，你追我赶，共同进步，方不负最美的青春年华。”刘婧、李琳、颜辰等几个班干部紧张地记录着。“下面的话大家记在心里就行了，不用记录。”我朝几个班干部摆摆手，缓缓说道，“罗奥同学大家也看出来了，他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同学，是罗家社区在国家检查九年义务教育落实情况时发现才送到学校来的。他父亲患有重病不能自理，母亲离家出走多年未回，爷爷去世，奶奶年岁已高，他本人智力可能不到小学一年级水平，几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经常连早餐都没吃。”有的学生惊得张大了嘴，有的默默摇头，有的窃窃私语。我顿了顿，指着窗外：“三中校园是个大花园，绿树成荫，百花争妍，细心的同学会发现，篮球场边有几棵树明显比其他树长得矮，长得慢，那也是风景的一部分啊。班上52个同学，有的是大树，有的是小花，有的是小草，每个生命都是美丽的，都是有尊严的，所以，李老师跟大家来个约定，到毕业时，咱班52个同学，一个都不能少！”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四 街道安排我对口负责罗家社区的扶贫工作，说真的，我不怕工作对象经济贫，就怕他精神贫，像罗某家这样的情况，我还真是感到棘手。罗某有家族精神病史，按说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可他父亲硬是给张罗了一桩婚事，结果生育的孩子据说智力有缺陷，罗某本人时常犯病，一犯病就打老婆砸东西，十年前他老婆吓得躲出去没有回来了，扔下几岁的孩子，孩子爷爷前几年又去世了，一个70多岁的奶奶照管着孙子和疯疯癫癫的儿子，相依为命，怪可怜的。好在去年把孙子罗奥送到三中读书了，我得过来问问情况。远远地看见一个穿校服的男孩拎着一桶植物油过来，是罗奥，小家伙看见我，傻笑着，把我让进家里，看得出，他状态不错。他奶奶在忙着煮晚饭，他父亲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想着心事，没有理会我（不闹不吵，这已经很好了）。“同学每天轮流给我带好吃的早餐，李老师每天都要问我吃了早餐没有，还拿自己的卡给我去食堂买呢。”看得出，小家伙在三中过得很开心，得到了领导、老师和同学以及家长们的关爱。他的出生也许不幸，但他的人生绝对是幸运，我真为他感到高兴。五 兔年的第一抹春晖斜照校园，所有的生命都按捺不住蓬勃起来。每一朵花都在笑，每一片叶子都在思想，每一株草都在努力。那些与春天相关的梦想，落于枝头，袅袅娜娜地生长。校园大道偶遇同事李老师、曾老师，我教过2班历史课，便与他们聊起班上的近况，自然绕不开罗奥。“罗奥还是有进步的，重要的是精神状态还好，班上同学拿他当作自己不懂事的弟弟，好吃好玩的常想着他，他对老师同学也都很有礼貌，还会自觉地打扫教室卫生。”“对他来说，文化成绩就不用做要求了，普通高中肯定读不了，得帮他想个办法，学点实用的技术。”放学了，学生如潮水般涌来，在这人潮中，有一朵细细的浪花，一定是你，罗奥，你的老师，同学，还有社会各界爱心人士会簇拥着你，带着你一起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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