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108

民国元年（1912）壬子   六十岁

    【存诗】

本年存诗七十五题九十四首，均见于《散原精舍诗续集》卷上 。

    【行踪】

本年正月、二月。陈三立居沪，颇与樊增祥、印顺鼎、梁鼎芬、郑孝胥、沈曾植、李瑞清、夏寿田等过从。

三月，拒绝严复京师大学堂国学科监督之邀。

四月，李烈钧致电取销前清赣路关防。胡思敬至自南昌，沪上故旧聚于愚园。为中国公学向国务院催源丰润存款。

五月，偕彭程晚与日本兴业会社订立五百万元借款合同。

七月，沈曾植移居，偕众人和其《移居》诗。

九、十月，颇与樊增祥、易顺鼎、杨钟羲等游宴。

十月，梁鼎芬自京至沪

十一月，静安寺哭吊释敬安，往视梁鼎芬之疾，与谈诗。

十二月，王闿运至沪，与朋辈大会。

【附记】

        前人多认为陈三立入民国后，其诗风进入一个新的阶段。陈衍《石遗室诗话》卷十四云：陈三立在“辛亥乱后，诗体一边，参错于杜梅黄陈间矣。”

汪辟疆亦云：“盖散原诗亦经数变，早年专事韩黄，大篇险韵，尽成伟观。辛（亥）壬（寅）避地海上，又兼具杜陵、宛陵、坡、谷之长，写以深语，情景理致，同冶一炉，生新奥折，归诸稳顺，初读但惊奥涩，细味但觉深醇。”（《近代诗与地域》）

俞大纲对散原进入民国的诗，与上述三人意见一致，只是又细分为了两个个阶段：“散原先生入民国后，诗境渐造滉瀁泬寥之境，与辛亥以前略有不同，然其傲挺之姿，苍郁之气，犹盘纡文字之间。自民国十二年癸亥悼亡丧子后，诗境如九逝诗魂，近于冥默矣。大抵先生之诗，……自民国元年迄十二年，感情渐趋凝练，其诗如秋气之清而肃；十二年以后，则铸冶人间之哀乐，融会天地之精神，冥合天人，诗境颇近于宗教矣。”（寥音阁诗话》第五则）

1108-1

元旦同李道士步驰道观游

问天寻道士，支醉踏街泥_（1）。楼观晴争吐，箫笳咽自齐_（2）。海云悬啸哢，春服压轮蹄_（3）。莫挽风光去，看人日向西_（4）。

【笺注】

正月一日（2月18日）元旦，陈三立与李道士即李瑞清（详见0613《题李梅痴太史所画扇》笺注）在大道步行，观游人，有所感触，写了此诗。

此诗描写了沪上节日的气氛，与二人的心绪正向反，故而产生节日风光早去，不要挽留的怨语。

（1）“问天”二句：寻找来李道士，一起来问老天，支撑着醉态，脚踏着街上的泥。

“问天”，谓心有委屈而诉问于天。汉王逸《＜楚辞·天问＞序》：“《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

“支醉”，支撑着酒醉。明林俊《游鼓山用蔡端明林缮部韵》：“青筇老支醉，反面看悬瀑。”

首联写自己与李瑞清带醉在街上走，心怀悲苦，欲问上天！

（2）“楼观”二句：楼房高大，在晴空中争相展露，管乐声充塞，自然而整齐。

“争吐”，争相展露。宋王炎《陈推官幽居十咏·溪上赋诗》：“一笑冥搜得句，溪山争吐光辉。”

“箫笳”，管乐器名。三国魏曹植《与吴季重书》：“若夫觞酌凌波於前，箫笳发音於后。”

颔联写街市楼观争美，到处音乐齐奏。

（3）“海云”二句：海上云中飘着鸟儿的啸叫，车马上的人们穿着春季的服装。

“啸哢”，鸟儿的啸叫。哢，鸟叫声。晋陶潜《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一：“鸟哢欢新节，泠风送馀善。”

“轮蹄”，车轮与马蹄。代指车马。唐韩愈《南内朝贺归呈同官》诗：“緑槐十二街，涣散驰轮蹄。”“压轮蹄”，指在车马之上。

颈联写海上飘着鸟鸣，人皆春日新服。颔颈二联所写都是沪上节日应有的气氛，却与首联二人的心情相凿纳，从而引起尾联的想法。

（4）“莫挽”二句：不要挽留这节日的风光离去，看人间，正如太阳落向西方！

“莫挽”，不要挽留住。宋李曾伯《点绛唇·辛亥饯陈次贾归》词：“漫游萍寄。莫挽东流水。”

尾联“莫挽”之语，显见是不耐如此光景，而希望这样的光景早日离去，因为他于人世的实际情况不相符。下句“看人”，当指看人世，似语意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