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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猪蹄,毛儿乎?味儿乎?

 冬歌文苑 2023-03-10 发布于北京

猪蹄,毛儿乎?味儿乎?

无之||北京

前不久朋友聚餐,一道凉菜格外引人注目。这道菜盘底儿铺着一层嫩绿的时令青菜,上面码放着色泽鲜亮的酱猪蹄。服务员一报菜名,大伙儿都乐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猪蹄俗称猪脚、猪手,富含胶原蛋白,能保持皮肤柔软细腻,有养颜美容功效,女士们因此趋之若鹜。早年我也很喜欢啃猪蹄,当然不是为了美容,只是好这一口,隔三差五就得猛啃它一顿。后来看到一张食物生化含量表,三十多种常见食物中,猪蹄的胆固醇含量最高,吓得从此收敛了许多,但仍忍不住阶段性放纵一把,以解馋涎。

一句“有嚼头儿”,道出了猪蹄对人的诱惑。猪蹄没有什么肉,尽是皮和筋,啃起来劲道弹牙,越嚼越有味儿,给齿间、舌尖以征服的快感。

功到自然成,烹制猪蹄尤甚,其口味之优劣,关键在清理,烹制倒在其次。清理的核心有二,一去毛,二去味儿。

去毛仅靠火灼是不行的,火灼只能烧去表面上的细毛,对于残留的根深、短粗的硬毛,还要用镊子耐心地一根根连根拔掉,才算清理到位。

国外访学期间,一位越南同学在宿舍楼的公共厨房做猪蹄,去毛的时候把生猪蹄直接放在电阻丝炉子上,长时间燎灼,弄得骚味儿弥漫楼道,熏得欧洲同学们一个个捂着鼻子跑出了宿舍楼。这位越南同学却是满脸的诧异,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事后来成了欧洲同学之间的谈资,嘲笑越南饮食如何如何原始,如何如何不卫生。这个越南同学,自己解了馋,却连累了祖国的饮食名誉。

猪蹄去味儿要先用利刃刮净污渍,后用淘米水泡洗,进一步去血去污,再用清水洗净,至澄清无浊,做出来的猪蹄才无异味儿。也是在国外,有一次应老挝同学邀请,参加他们国庆聚餐。他们把猪蹄和各种猪下水一起白煮,做了好大一盆招待来宾。我本以猪蹄、猪下水为嗜,可那天连尝都没敢尝,婉言谢绝了老挝同学们的反复盛邀。这些老挝同学跟我们一样,也都是刚刚离开爸妈的呵护来到国外的,不会做饭,更不会收拾猪蹄和猪下水,一盆美味让他们弄得异味熏天,实在让人调动不起胃口。

亚洲人大概都不拒绝吃猪蹄,欧洲人就不同了。我见过欧洲人吃下水,巴尔干国家的人还很爱吃肥肠,跟我们一样,也是要吃那股子味。巴尔干烤肉里面有烤猪肝,烤得嫩而不生,味道不错。此地还风行鲜牛肚熬汤,加适量牛奶,汤色乳白,汤味鲜美。冬天自驾游,找个路边小店,来一盘热乎乎的肚汤充饥暖身,安逸!我唯独没见过欧洲人吃猪蹄,有人说瑞士的猪蹄都出口中国了,他们自己是从来不吃的。

中国人吃猪蹄有多种做法。川菜的蹄花我经常吃,乳白洁净,软糯滑嫩,一呡即烂却又不失劲道,蘸料而食,美味不可抗拒。我以为,蹄花的成败除了要清洗到位,关键在于蘸料的调制。猪蹄炖至软烂不难,蘸料能否增味提鲜,入口与蹄花珠联璧合,方可见手艺高低。

广东人烹饪,猪蹄入汤的频率是相当高的,花生、莲藕、黄豆、海带、毛桃、粉葛、绿豆等等,皆可与猪蹄煲汤,味道鲜美无比,以至于有人说此汤可以治愈心灵。有毛又有异味的猪蹄入菜尚且不易烹饪,何况汤乎?都说吃在广东,确非虚名。

猪蹄最常见的做法还是酱卤。近些年京城一些鲁菜馆纷纷推出一款脱脂猪蹄,很是叫座。猪蹄清洗得很到位,毫毛不存,异味尽去,而且脂肪全无,像是借鉴了美容抽脂的方法,只剩下皮和筋。吃起来不干不柴,劲道入味,蘸汁调得也十分可口,与猪蹄相得益彰。缺点是价格不够亲民。

北京五棵松一带有一家专营卤猪蹄的店,生意火爆。据说大师傅是做过国宴的,又请教中医加入了多味中药,美味且养生。这家店门脸不大,每天只在上午营业,限量出售卤猪蹄,售罄即关。有一年冬天我慕名前往,大冷天儿排队排了两个多小时才从街上排进店里,轮到我时只剩下7个猪蹄。我一挥手:“全部包圆!”

门外一个老奶奶听到包圆两字,急得跑了进来,拉着我说:“这位同志,我老太太排了半天队了,猪蹄买不到就算了,你能不能别把那汤汁包圆了,给我留两包回去熬白菜?”

“汤汁?”我这才发现,当天卤猪蹄剩下的汤汁也被装入一个个食品袋摆在那里出售,每包5块钱。我赶紧连连点头,帮老奶奶买下最后两包汤汁。

7个猪蹄花了我200多块。送给朋友同事品尝,无不拍案。女士尤爱,有两位女同事每逢离京探亲,宁愿站几小时排队,也要来此店买一堆猪蹄回家分送亲友。

我曾因一盘猪蹄交下一位朋友。一次聚餐结识了一位新朋友,初次见面,彼此交流不多,只见他一边啃着酱猪蹄,一边对一旁朋友说,他极喜欢啃猪蹄,尤其到了夏天,每天晚餐都是一盘酱猪蹄、两瓶冰镇啤酒,雷打不动。赶上楼下小铺的啤酒卖完了,光啃一盘猪蹄也觉得舒坦。可要是小铺里没有了猪蹄,他就会骑车满城去找,直到买回那盘酱猪蹄,方才“进膳”。初见之后我跟这位朋友再未谋面,直到来年夏天一个晚上,他又被另一位朋友带到了我坐东的聚会上,我们才又久别重逢。我当即暗暗叫来饭馆老板,要加一盘子酱猪蹄,不想老板双手一摊说,本店不卖猪蹄。我想起一位老弟正在赶来的路上,便让他顺路买份酱猪蹄带来。好不容易等到这位老弟,他却说一路上硬是没有找到一家卖猪蹄的店。我当即暗中差遣他再出去找找。

“大哥,这酱猪蹄,非得买吗?” 老弟满脸不解。

“有位新朋友夏天晚餐非猪蹄不吃!”我对他低语。

当一盘酱猪蹄终于摆到那位新朋友面前时,他先是一愣,又思忖了一会儿,立即倒了满满一大杯啤酒走到我面前:“大哥,真没想到您对朋友这么在意,初次见面我在酒桌上闲聊的话,您一年后竟然还记得!”

此后,我们之间交往日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也曾因一盘猪蹄冒犯了一位朋友。后海一带有一家私房菜,以白扒猪手最为叫座。猪蹄收拾得白白净净,光滑无毛,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猪蹄整只整只烹饪,放入葱、姜、花椒、大料、陈皮、料酒等各种调料,先煮后蒸,软烂得几乎脱骨却不失筋道,肉感十足而不油腻,可选择好几种不同口味的料汁蘸食,各美其味,一遭啃食,必然回头。我每次前往,非三五只不肯罢嘴,遂奉为上乘菜肴,屡荐朋友品鉴,无不称道。有一次,为答谢一位南通朋友的帮助,我专门请他到此品尝。不想,他对这道白扒猪手的反应很冷淡,勉强吃了两口就不动筷子了。事后,他到处嘲笑我,说我感谢他的话说了一大堆,却带他去吃了什么“猪蹄子”。“猪蹄子”三个字,他是用南通话说的,腔调上扬且短促,前面还加个“什么”,听起来满是鄙夷。怪我疏忽了,口之于味,不同嗜焉。这朋友是鱼米之乡长大的,小时候家里是把吃不完的刀鱼腌了当咸菜吃的,对猪蹄一类陋食自然嗤之以鼻。

早年,单位食堂有位张师傅,厨艺了得,尤以香辣猪蹄著称。午餐时间,我们蜂拥而往食堂,大老远一闻,就嚷嚷开了:“快走快走!张师傅又做香辣猪蹄啦!”

人无完人。张师傅的手艺自不必说,缺点是干工作情绪化。高兴了,猪蹄收拾得那叫干净,那叫漂亮,简直堪比《诗经》中美人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高兴了,把整板整板的冻猪蹄往地下一摔,摔成两三只猪蹄冻在一起的大块,直接扔进油锅,高温烹炸消毒,随后做出来的香辣猪蹄,闻着还是那么令人垂涎,可一口咬下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猪蹄上的毛多得扎嘴不说,还有一股子骚味、腥味。有人说他不干净不卫生。给他提意见。他扯着脖子瞪起眼睛反问:“有人吃出病来没有?”

久而久之,食堂餐桌上悄声流传起一句顺口溜:“张师傅的猪蹄,闻得,吃不得!”每每看见自助餐台上又摆上了香辣猪蹄,大家既想吃,又顾虑,便悄声而隐讳地相互打问起来。

这位问:“毛儿乎?”

那位问:“味儿乎?”

嗟乎!从腥骚污浊之物蜕变成舌尖上的美味,猪蹄需要跨越的,又何止是那一片毛儿、一股味儿?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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