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枪瞄准敌人的裆下，才能打得准 鬼子的炮打哪个地方，你就

“其实，打枪瞄准敌人的裆下，才能打得准。鬼子的炮打哪个地方，你就跑到那个地方去趴着，脑筋要放灵活…”


一九三七年十月初，我们第七军奉命开赴上海参加对日作战。从罗店开战后，我们就和日军进行了不知多少场的殊死搏斗。一场场尸山血海的阻击战，背后是无数熟悉的弟兄永别……”

“那时候，日本都是现役老兵，枪法准，炸人也炸得很准。日本人的武器好，我们的装备很差。战场上，白天除敌机狂轰滥炸外，敌人还在兵舰上升起氢气球，用来俯瞰控制战场。敌人用十五厘米榴弹炮，一射几百发，其爆炸力与杀伤力较大，比空袭难预防。到了夜晚，敌机停止了进攻，我们部队才开始行动，步兵第一线开始剧烈战斗，步机枪、迫击炮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天空。”

“白刃战中，撞在一起的步兵最前端的人不断倒下，后边的人还在不断冲上去，这就是拼命，用命来拼胜负！杀红了眼的弟兄们，半步不退奋勇冲锋，在双方接触的狭窄锋面上，尸体迅速叠起来，很快双方的尸体就叠到一起，那些战死的人互相纠缠在一起就像依然要一直拼杀到黄泉路上！”

“打大仗、打死仗的时候，就是靠人多往前线填。战壕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尸体！双方的士兵在死后依然互相纠缠错叠在一起，战壕里浸满了水，不是水而是双方士兵的鲜血，脚下传来的不是“吧唧吧唧”的踩在泥浆上的响动，而是直接“哗哗”的趟在血水里的声音！弹尽粮绝时，我们只能吃从尸体上搜捡来的干粮，不管多脏的水，哪怕是血水也得喝……”

“那时候，打起来大家都很疯，都不怕死。但是日本人疯起来不一样，他们似乎就像是一群已经死过的人，就像一群僵尸一样扑过来。我们和一群不像人类的怪物展开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我们那个连有一个老兵，祖籍山东，从陕西到四川来的，参加四川部队，他是炊事班班长，就会做馒头。他对我说：“你怕死，就更糟，不要怕死，脑筋要放灵活，敌人的炮打哪个地方，你就跑到那个地方去趴着，那个洞有那么大，还睡不下你哟？炮不会打原地，你看到那个炮在哪儿响，你就往哪儿跑，它打不到你。机枪打得 '噗噗噗’响的话，子弹就离你身边不远了，就要打到你了。凡是 '呜呜呜’响的话，子弹就离你远，你就不怕。拼刺刀拼不赢的时候，要丢手榴弹，一扯火绳，用力向敌人甩。打枪瞄准敌人的下方，才打得准。老兵的讲话学到了保命的经验。”

“其实，中弹的感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一瞬间感到一股火辣从身上穿过，巨大的冲力把人带倒在地，不疼，但头晕，然后才是越来越厉害的痛楚......很多人在战场上没事，但一下来就完了。和衣服黏在一起的伤口其实都发炎了，发了炎的伤口在人的精神高度紧张时不大疼，但其实那些伤口都在往深处腐烂，一旦把粘着衣服的血痂掀开就会看到腐臭化脓的肌肉，只要一发烧十有八九就挺不过去了。”

“那时候吃穿住都苦，风湿病是最多的，守前线就在地上卧倒，时间久了就要睡着，就要得风湿病。天气一时雨一时晴，战壕里灌满了雨水，深的地方水都没过了腰，弟兄们裤裆都泡烂了。”

“经过一天苦战的阵地上到了晚上，全是带着酸味的尸臭。这个时候，新兵才知道为什么老兵都要抽烟，为什么夜里话多，因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阵地上只有同伴的说话声让你知道自己还在人间。”

“战场上，最难熬的并不是那些子弹横飞的时刻，而是在交战的间隙，完全无所事事的间隙，可以让人思想随意放纵的间隙。这个时候杀人的罪恶感、对死亡的恐惧感、对未来的绝望感都会一起袭来，让人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感觉不到部分器官在哪里的麻木，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部分似的...”

“只有曾经在那样的地狱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能理解：战死，也许比活着更好一些！在绝望地感到无力对抗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的是那些在阵地上、在死人堆里共同浴血的弟兄的每一个小动作，不是那些战斗的动作，而是他们平时的一举一动。那一刻，有一种觉得自己必死的感觉，就好像弟兄们都在另一个世界呼唤我似的。

“每一天，不管作战与否都有兄弟撒手西归，有的是伤重不治、有的因为寒冷、疲劳、饥饿和疾病。每天都会看到一个个失神的老兵目光呆滞念叨着死去弟兄的名字，自言自语又笑又哭……”

“走南闯北地打仗，总会碰到那么一两个一看就喜欢的姑娘，但我们一般只能躲在暗处多看几眼，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更不敢提亲，因为我们是随时都准备着战死的人，我们不敢祸害了别人……”

“我一辈子也没有结婚。军人，是那个年代最不可靠的依靠！一个随时会战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男女感情呢？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战士真的很单纯，知道要保家卫国，认了命战死疆场，义无反顾为这个民族去战死！”

【讲述抗战故事·回望历史瞬间】—上观嘉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