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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父亲节了。 父亲从来没有过过这个节日，他在的时候，这个节日还没那么流行。 父亲离开整整9年了，有时候恍惚觉得就在昨天，他还在干着农活，还在家里那个固定的位置坐着。 可是，他是真真切切地离开了，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01 父亲是个苦命人。 四五岁的时候，他得了中耳炎，比他大3岁的哥哥也得了。伯父每天哭，父亲却一声不吭，于是，爷爷就认为，伯父的严重，父亲的没事儿。 爷爷花了两毛钱，去买了药，给伯父用了，伯父好了，而父亲，却失去了大半部分听力。 就这样，几岁的父亲，成了残疾人。 从小，父亲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只会委屈自己，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没了听力的父亲从此没能踏进学校的大门，只好在家干农活。十几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爷爷从潍坊走着去南京，双脚磨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血泡，可他从来没喊过累。 奶奶在的时候，心疼这个可怜的儿子，有点好东西都偷偷留给他，可没多久，奶奶去世了，唯一心疼父亲的人，没有了。 因为听力不好，加上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父亲到了将近30岁还是光棍一个，连叔叔都有孩子了，他还没有娶上媳妇。 万般无奈之下，爷爷做主，找了媒人，来到了母亲家。经过一番商量，他们用了“换亲”的方式，让父亲和大舅都成了家。 或许你没听过“换亲”这个词，但在过去，封建社会里，这个词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两家或者三家的兄妹，互相组合，形成新的家庭，这样，男人都能娶上媳妇，女人也都能嫁出去。 通俗点来说，我父亲和姑妈，我舅舅和我妈，我舅妈和姑父，他们是三对兄妹。 我姑妈、我妈以及舅妈，她们三个女人，都被迫嫁给了自己不想嫁的人。 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多少幸福可言。 记忆中，父母经常吵架，父亲沉默不语，母亲生气流泪，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因为一说话母亲就会拿我撒气。 记得有一次除夕，他们又吵架了，别人家都在开开心心地过年，而我家里，却是冷锅冷灶，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 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尽早离开这个家，走得远远的。 如今，我终于离家千里，完成了当年的心愿。 可在父亲去世，母亲年老之后，越来越感觉到一家人在一起有多好。 前段时间，我终于说服姐姐，离开老家，来到我的城市安家，一同前行的，还有我们唯一的母亲。 弟弟也已经在这儿多年，我们姐弟三个，加上母亲，又一次像小时候一样，重新在一起了。 但我们这个家，没了父亲，再也不是完整的了。 02 我们姐弟三个，父亲最心疼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伤他最深的，也是这个儿子。 我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了，本来以为我能是个儿子，可他们没能如愿。 据说，当年爷爷听说二儿子家的老二出生了，就想去看看是不是给他添了个孙子。走到半路上，遇到熟人，人家告诉他，恭喜你，又有了一个孙女。爷爷一听，二话没说，扭头回家了。 出生2个月，父母就带着我和姐姐去了很远的亲戚家，在那儿借住了一年。可躲终究不是个办法，一年之后回来，还是被罚款了。 父母没有死心，儿子是他们的命，如果没有儿子，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于是，在计划生育的穷追堵截下，5年之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巨额的罚款让这个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但父亲心里乐意啊。 他更加拼命地干活，想还掉那些借的钱，想让生活好起来。 可天不遂人愿，一直勤勤恳恳的他，最终也没过上那种好日子。 因为儿子成了他的心病。 父亲走后，我经常在想，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呢？就是看到他的儿子娶妻生子，他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9年了，他的儿子，依然是孤单一人。如果他在天上知道，是不是也会伤心？ 父亲没有上学，这是他最大极限的认知，谁也无法强求他不重男轻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和接纳。 03 弟弟青春期的时候，和父亲决裂了。后面大概七八年，他不再叫一声“爸”，在家里也不说话，而父亲呢，也不再管他，他变得更加沉默了，也更加卖力了。 老来得子的父亲怎么也没想到，他最亲最爱的儿子，竟然会伤他那么深。 弟弟出生的时候，父亲42岁，儿子的到来给他烦闷、单调、穷困的生活带来了一束光，他太需要这束光了。 于是，他拼命地爱这个儿子，可他不会爱啊，儿子犯了错，他只会打，狠狠地打，用皮鞭抽。七八岁的男孩，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怎么会不犯错呢？父亲的皮鞭打坏了他们的父子之情，也打出了一个极其叛逆的儿子。 从那个时候开始，大约有十几年的时间，我们家里一直都是鸡飞狗跳。母亲每天痛哭，到处去找离家出走的弟弟，刚刚初中毕业的姐姐不再上学，为家里操碎了心，父亲呢，从此之后再也不管弟弟了，仿佛这个儿子跟他没有关系了一般。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滴血，他比谁都希望这个儿子出息，希望他过得好。 可他失望了，即使他的女儿成为村里多年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他的开心也没能持续几天。后来，我又考上研究生，他说了一句：“怎么还要上学？” 如果儿子这样，他该多高兴，可惜不是。 父亲虽然不和弟弟说话，可我知道，他偷偷留意着儿子的一切。上大学的时候，我把弟弟接来了我在的城市，给他找了工作，方便照顾他。每次回家，我都会跟提前跟父亲说，弟弟也要回家。父亲知道后，就会早早准备好弟弟爱吃的菜，虽然见面还是不说话，但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坚冰，正在慢慢化解。 父亲走的很突然，谁也没有想到，普通的感冒输液会要了他的命。 在父亲灵前，弟弟长跪不起，哭到不能自已。我想，在那一刻，他已经彻底原谅了父亲吧。 可惜的是，因为挨打造成的心理阴影，对弟弟的影响一直还在。 所以，合格的父母，最基本的，是不对孩子动手。 对他唯一的儿子来说，父亲很失败，我想，父亲一个人默默坐在那里抽烟的时候，他在地里挥舞着锄头的时候，和他那群羊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自己的这一辈子，而他，又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一生呢？ 04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缺少父爱的孩子。 在别人面前，我从不提起父亲。以至于有同学好奇地问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爸呢？我尴尬地笑笑，把话题引开了。 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抱过我，唯一的一次，是小时候照顾弟弟，把他哄睡了，我也躺下了。那天母亲不在家，父亲过去拍了拍弟弟，顺便拍了拍我。他一定以为我是睡着了，其实我没有。 我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生怕一睁开父亲就不拍我了。当时我也就七八岁吧，直到今天，我还记得特别清楚。 小学时候的女同学，父亲特别疼她，放了学就赖在父亲怀里，那一幕让我无比羡慕。我从来不知道，女孩子还能得到父亲如此的宠爱。在我们家里，女孩子是不配的。 因为对父爱的渴望，我在亲密关系上也栽了很多跟头。虽然现在的伴侣是大学同学，一起走过二十年，可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磕磕绊绊。而主要的原因就在我，我不太会处理和男性的关系，自卑、敏感、情绪化，但又特别渴望来自别人的关爱。 后来，我学了心理学，开始探求自己的内心，才明白，父爱对女孩的成长有多重要。 或许父亲的确没有爱弟弟那么爱我，但他给我的，已然是尽了自己的全力。 他离开后，我一遍遍地回想他对我的好： 下雨天，他去给我送伞，自己全都淋湿了； 我住校几天没回家，他去给我送饭，不知道我在哪个教室，于是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我，全然不在乎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破旧的自行车一到周末就坏，他就不停地修修补补； 他送我去上学，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再年轻的他一直骑着，直到坡顶，累到满头大汗； 初中的时候，他让我读中专，好早点毕业帮衬家里，我没听他的，固执地要上高中，他有意见，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我； 我只考上了普通高中，他却逢人就夸； 我考上了大学，那时候村里已经多年没有过大学生了，他更是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脸上笑开了花； 我抱着儿子回家，是他喜欢的男孩，他一刻不停地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我最遗憾和后悔的，是父亲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家。离开校园，我选择了离家近千里的城市，在这里工作、安家。有了孩子之后，母亲经常来帮我带孩子，父亲就留在家里。 总想着等有空了，带他来看看，看看大海，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老天就是那么残忍，你以为来日方长，可意外比明天先到。 父亲离开的那天，阳光特别明媚，是个3月里难得的好天气。可对我来说，却是最寒冷的一天。我拿着手机靠在墙边，听着电话里姐姐的哭泣，看着我面前走过的说说笑笑的人群，我的内心充满了强烈的羡慕和嫉妒。 她们多好啊，她们有父亲，而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05 父亲走的那年，我的状态特别差，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腰都痛得直不起来，膝盖也是钻心地疼。我知道，是为父亲守灵的那几天，总是跪在冰冷的地上留下的病根。 而那时候，我还在哺乳期，孩子也因此天天生病，将近一个月总是在半夜大哭。或许，他也感觉到了姥爷的离开吧。 好几年，我都不能过节，别人家团团圆圆，而我们家，却再也不完整了。 后来，我慢慢地开始改变自己，我想，父亲在天上，也一定希望我们过得幸福。 如今，我们全家再次团聚，姐姐一家也来到了我和弟弟身边，母亲也跟着过来了，大外甥今年就要上大学了，而且，还多了两个父亲没见过的小外甥。 父亲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母亲，会彼此帮衬，会让这个大家越过越好。 你忙了一辈子，从来不舍得歇一歇，你的吃苦耐劳也深深地影响了我们，现在你的儿子也越来越懂事了，虽然他还是一个人，但日子过得还不错，你就不用担心了。 要到父亲节了，祝你节日快乐，等我有空回家就去看你，陪你说说话。 这辈子成为你的女儿，我很知足。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父亲。 写在最后： 今天这篇文章，是写给父亲的，也是参加007写作社群的征文活动。写下来的过程是痛苦的，中间我屡次落泪，但还是要写，对不善言辞的我来说，写下父亲的故事，是对他最好的回忆。 用文字把他留下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今天是我坚持日更的第72天/100天 和我一起日更，实现写作变现 你来吗？ 欢迎你加我微信，围观我的高能朋友圈~~ 喜欢你就点个在看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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