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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年人要从艺确实有点难。从艺和娱乐一样，先得要有兴趣和热情，再而需要信心与毅力，更需要知识，要有作出牺牲的准备，要有扎进去的精神和勇气。
我投身于文学，已有几年，在此之前，我也曾执过几回画笔，画过一段时期的素描，倒也有几分象。最终觉得其与我性格不合，很快便丢开了画笔，同时，也失去了一位画友，确切说应是我的老师。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做一件事，只是浅尝即止，是很难成功的。半途而废的人，往往都是意志力不够坚强的人。
刚参加工作时，我生怕与陌生人交往。随着对环境的熟悉，慢慢便认识了不少工友。有一次上单身宿舍楼去，转湾上梯，走到阳台的地方，见那里端坐着一位青年，个子瘦小，坐在一条小木凳上，面前放着一个画夹，我站到他的一侧，看他作画。前面是一排苦楝树，其时是八月，树叶正茂盛。他一会抬头看树，一会儿又埋下头去轻挥画笔。我走近去，看到的全是炭笔画，他正在练素描。我在一旁静观着，树只画了一半，下面是空白。凭着我的直觉，不由得轻声问了句：“怎么不将树全画出来呢？”虽是轻声，却惊扰了他。他侧转头，飞快地望了我一下，又转了回来。未及看清他的脸，我只隐隐觉得，那双眼睛很严肃，很挚着。
“你刚来不久吧？”
“嗯，才来半个月。”
“喜欢画画吗？”
“我不懂。”
“不懂不要紧，可以学，我也正在学。你刚才问为何不将树全画出来，是因为画毕竟不是实物，它讲究角度和空间印象，而不能让人一览无余。”
这话着实令我吃惊，我也自省到自己的冒失，我原本就根本不懂画画的。
他一边画，一边和我扯起来，他说得很认真，画得也很认真，但没再回头看我。我们是造纸厂，画画有一个天然的条件就是不用花钱去买纸，车间现成的废纸很多，想怎么画都行。看他画的这么执着，我似乎也对画画产生了兴趣，但一时半会还不知从何入手。
其后不久，我有天在街上看到一本《水彩画技法》，特意跑去告诉他。其时我还未坚定学画的念头，不仅天分不够，缺乏灵感，而且自己对画画这门艺术还太陌生。因刚进厂不久，想先和他交个朋友，进得房去，他正和几位工友在下棋，环顾一下他的房间，摆设很讲究，长短高低，错落有致。案桌上那个小书架，里面挤满了书，什么《芥子园画室》《三希堂画室》《绘画入门》《素描》《速写技法》等等，足足几十本。
正看着时，他端了茶过来。他长的并不俊，脸瘦而宽，略阔的嘴上有点稀薄的胡子，微笑的时候，倒能给人一些善意的亲近之感，其眼睛里倒也透露出几分艺术家的气质，这对于我这个当时还处于青春期的小青年，由衷地心生敬意。在我心中，无论是美术还是文学、音乐、舞蹈，这些艺术领域都是神圣而又美好的，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我这个懵懂的文艺青年。
“街上书店有本《水彩画技法》，你看过没有？”
“这本书我有，你对画画有兴趣么？要不跟我一起来练吧，一个人搞很闷，没有竞争，没有比较，画久了没味，很难进步。”
“试试看吧！对画画我一窍不通，你多指点指点我！”
“好！只要你有信心就成，从明天起，你下班就到我这来，每天画2小时，书，笔，纸我都有，你来就是，你先把这本《绘画入门》看看。”
也许是因他的热情感染了我，第二天一下班我就去了他那里，他特意拿出一支新炭笔，帮我削好，还亲手试了试。他告诉我，绘画先得熟悉工具，这是起码的条件，譬如笔，它就有好多种，软的，硬的，中性的。各有各的用法，初学素描，一般以中性笔为好。
第一次画了一只热水瓶和一些茶具，由他选的一个位置摆好，我与他各画一个角度，先打底子，再描线，描阴影部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我们都先后画完了，摆在一起一看。他对我还挺满意的。
尔后，我便天天去，先看书，再画，每次都画一样新的东西，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可惜好景不长，他爱喝酒，又喜欢打牌，下棋，一玩起来就忘了所以，把我丢到一边。我记得那时天天都有一个女孩来邀他去打牌，一去不归，我也就丢了画下去的兴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每天邀他打牌的女孩，后来便成了他的老婆。大概老婆远比画重要，他索性丢下笔，沉醉于情爱之中，于书于画已不屑一顾了。 没有了他的带动和指导，我也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和勇气，由此也可见，画画这门艺术，还不是我内心里真正喜欢的。梵高说：“生命是一场播种，但收获却不在这里。”他在我心中播撒了画画的种子，我也接受了这样的馈赠，可惜的是，我放弃的太快，也失败的太早。还没长出新芽来，艺术之花已经在我生命里凋谢了。
许久以后，他跟我谈起此事，尽管觉得遗憾，却早已兴趣全无，他再也无心去找画友了。言语中，似乎对我也有些抱怨，也许我当时如果坚持下来，耐心点，互相监督，互相鼓励，结果也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没准我们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文艺青年，不致如成为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的人，但能成为知己的人，一定是要兴味相投的。
如今凭借文字装饰着平凡的日子，靠写点诗歌、散文来弥补我对艺术的梦想，大概这也是我赖以自慰的资本了吧。文学或美术，在艺术这条逼仄的道路，起跑的人很多，能走到终点并获得奖杯的人太少。在象牙塔的圣殿里，每一个追求艺术的人，都是神的子民，坚持留下或是离开，你心中都会收获到一份爱。这些年，那几张不太像样的素描画被我锁在书箱底，一直带在身边，且总以为珍贵。
作者简介：粟伟军，笔名一粟，湖南衡山县作家协会会员，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