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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劲遒健——读倪元璐《“章华宫人夜上楼”七言诗轴》

 ZGGDWWZS 2023-03-13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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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冯勇

倪元璐《“章华宫人夜上楼”七言诗轴》,行草书,纸本,纵134厘米,横50.8厘米,现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说“新理异态,古人所贵”,又说“倪鸿宝新理异态尤多”,对倪元璐至为推崇。《“章华宫人夜上楼”七言诗轴》是倪元璐行草书典型的风格,我们可以从此作来看看他的“新理异态”。

全篇分三行,字间紧密,行间拉得很大,最后一行正文仅两字,落款也仅两字,钤有两方印,一为朱文“倪元璐印”,一为白文“太史氏”,印的大小跟字相差无几,因为落款的上下方空白多,也显得协调。与倪元璐同时的张瑞图和黄道周,写立轴也多是行距宽松的布局,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或是他们受了他的影响,或是相互影响?但倪的好友王铎写立轴时,行距却没有这么疏朗。我以为,倪、张、黄三家的风格都奇异,情感炙热,纵横捭阖,特立独行。拉开行距,可以突出单字,增加整体的奇特感和陌生感,这估计是他们不断实践的总结。王铎的书法虽也奇特,但笔法和结构稍为温雅,行距过于宽松的话,会显得整体不甚和合。王铎评倪元璐云:“诵大作,古瘦萧疏有结构。孙楚难追,子云弗逮。仆心折骨欢,觉廿年书僻,皆归弱丧。涂抹败絮,不堪沾沾自喜耳。”一句“心折骨欢”,说明王铎打心眼里佩服倪元璐。倪的气格是王铎所不及的,所以王铎虽然笔力惊人,但格调没有倪元璐古劲,也难有“古瘦萧疏”的境界。

倪元璐的作品,大多不署年月,落款也极简,多是“元璐”两字。此作的落款两字紧贴在一起,“元”字写得扁,一撇几不可见,竖弯钩写得方且短促,收笔时往上甩出,看似败笔,实则见性灵,有意趣,富有感染力。此作以中锋为主,圆劲古厚,峻拔刚断,力屈万夫。黄道周《与倪鸿宝论书法》云:“书字自以遒媚为宗,加之浑深,不坠佻靡,便足上流矣。”倪、黄两人性格相近,关系甚笃,对书法的见解也相似。但是倪元璐以遒为主,媚或不多见。从此幅作品我们也看到,笔笔精练,字字浑劲,如铁画银钩,一丝不苟且。如“章”的最后一竖,笔锋紧裹,枯处仍有力;“华”字的连笔牵丝,细处亦绵厚;“人”字的撇捺,轻重俱涵蕴;“夜”字的右部,看似漫不经心,实是举重若轻,最后一笔与“下”字相连,牵丝细处,毫发死生;“楼”字右下部转处都用折,横向伸展,不落窠臼;“望”字往下拉长,纵向施展,行笔直来直去,但圆厚古朴;“月”“西”两字,行笔迟缓,结字任性而为,不求媚态,只为遒意;“不”字撇的收笔,稍有停留,形成一个点状,看似平淡,实际上书写时意态萧散,成竹在胸,高妙之至。

倪元璐在《评姊子徐止吉时文》中云:“欲书法精,宜使入木三分。苟静气专志求之,皆可得耳。”寥寥数字,道尽了倪元璐的学书秘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要“入木三分”,就须不断锤炼线质,长年累月,板凳要坐几十年冷;“静气专志”虽只四字,实际上极难达到,有物累,就不能静心,有物欲,就不能专志。倪元璐志不在书法,不想以书法扬名,故能成就高境界。黄道周也说“作书是学问中第七八乘事,幸勿以此关心”,这种心态我觉得有益于书法水平的提升,不追时风,不赶潮流,才能写出自我。倪后瞻在《倪氏杂著笔法》中说:“倪鸿宝书,一笔不肯学古人,只欲自出新意,锋棱四露,仄逼复叠,见者惊叫奇绝。方之历代书家,真天开丛蚕一线矣。”说倪元璐“一笔不肯学古人”肯定不对,只是学了古人后写出了自我,这是难得的。倪元璐、黄道周、王铎是同年进士,在翰林院相约学书,三人的书法各有特色,各擅胜场,被称为明末书坛“三株树”。三人同时学书,朝夕相处,风格竟然迥异,这是多么难得,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2022年11月29日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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