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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世纶教授:经方用药特点

 卓尼中医院华华 2023-03-13 发布于甘肃

经方用药有特点,有人却不以为然,以其不能正本清源,而不能正确认识经方是重要原因之一。经方医学在东汉流传时出现危难,西晋王叔和虽救危难使其得以传承,但以《内经》释经方(《伤寒论》中诸方),遂不明经方理论实质,也就无法认识用药特点。因此,有必要正本清源,与时方对比分析,考证经方用药起源及指导理论。

一、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有明显不同

经方用药与时方不同,早已引起中医界注目,如清代徐灵胎查阅大量医学文献,考证中医学术源流,认为经方与时方用药有明显不同,为此特立专著《本草古今论》垂教后世,深受中医界推崇。他通过对比研究指出:“本草之始,防于神农,药只三百六十品,此乃开天之圣人与天地为一体,实能探造化之精,穷万物之理,字字精确非若后人推测而知之者,故对证施治其应如响。仲景诸方之药悉本此书,药品不多而神明变化,已无病不治矣。迨其后,药味日多,至陶弘景倍之而为七百二十品,后世日增一日,凡华夷之奇草逸品试而有效,医家皆取而用之代有成书,至李时珍,增益唐慎微《证类本章》为《纲目》,考其异同辨其且伪,原其生产,集诸家之说而本草更大备,此药味由少而多之故也,至其功用则亦后人试验而知之,故其所治之病益广,然皆不若《神农本草》之纯正真确,故宋人有云:用《神农》之品无不效,而弘景所增已不甚效,若后世所增之药则尤有不足凭者;至其注释,大半皆视古方用此药明某病,则增注之古方治某病,其药不止一品而误以方小,此药为专治此病者有之,更有以己意推测而知者;又或偶愈一病,实非此药之功而强著其效者,种种难信,至张洁古、李东垣辈,以某药专派入某经,则更穿凿矣!

这短短的355字,不但论述了经方与时方用药不同,更提示了经方起源于远古,因来自实践几经科学验证,有其独特医学理论,并经后世百年、千年考验,凸显经方的优越性,与后世草率药物归经明显不同。又如近代著名中医大家样铁樵说:“凡研究药物,当从《伤寒论》方药入手,其次《金匮》,其次《千金》。不由此道,纵记忆千万验方,徒增魔障。丹溪、东垣专以滋补为能,其所用药泰半皆本经上品,与《伤寒》、《金匮》、《千金》截然不同。在朱、李自身,或不失为良医,然后人仅能师其短处,中国医学由此衰落。至于叶天士之后,无理取闹,更无费吾笔果之价值矣。”

乍看似属偏激,但反映了经方与时方用药不同。如再参看徐灵胎专论《治病不必分经络脏腑》,就很容易了解到,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之所以不同,主要是理论体系的不同这里要注意的是,经方的用药特点,其所以具科学性,是与其经方起源、经方理论密不可分的

二、经方用药起源于神农

“神农一日遇七十毒”,是先民与疾病斗争真实写照的缩影,表明我们的祖先,在寻找、积累应对疾病有效药物时,是根据症状寻找相对应有效的药物,经历了反复探索和艰苦漫长的历程。《神农本隼经》的撰成年代和作者,至今仍不清楚,但该书被一致公认为是我国最早的经方著作,代表了我国医药的起源,正如徐灵胎谓“本草之始,防于神农”。其实其与《伤寒论》一样,不是一个人、一个朝代所完成的,它是我们先人祖祖辈辈养生保健、防病治病的经验总结,它起始于神农时代是历史事实。

《本经》所以依托神农之名,一是确与神农有关;二是因在神农时代虽没有文字,但已积累了不少防病治病知识,后世记载其内容权当属于神农。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震中说“神农时代大约距今10000年前到5000年前”,即在黄帝之前。我国考古工作者,于1979年至1984年对河北省蔚县的多处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工作,发掘出6处形制基本相同的房屋,都是坐北朝南、半地穴式建筑,这些房屋,都是在生土层上向下挖约50厘米,四壁和居住面都用草拌泥进行抹平,然后用火焙烤,居住面平整而又坚硬,火堂位于屋子的中央。同时又发现许多属仰韶文化(神农时代)的石器、陶器等。又于1995年在河北省阳原县姜家梁遗址考证,恰好与考古学上的仰韶文化所处的时代相吻合,也与史书中记载的神农氏时代相对应。

这些考古资料证实了,我们的祖先在神农时代,生活于大自然环境中,逐渐适应环境、认识大自然,体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理。天(自然环境)有白天、黑夜、寒、热、温、凉阴阳变化,人体亦有相应变化。为了防寒、防止生病则盖窝棚、房屋而居,为了进一步防寒,则于屋中央修建火堂取暧、门向南开;为了夏天防暑,把房屋建成半地穴式。显然从生活上认识到“寒者,热之;热者,寒之”适应寒热阴阳之理。同时生活中难免疲劳受寒,引起头痛、恶寒、发热等症状,用火烤感到舒服、熏烤或热熨皮肤,使汗出而解;或服热汤、热粥同时盖上棉被汗出而解;或用草药煎汤熏洗而解;或用生姜、葱、大枣等煎汤热服及加盖棉被取汗而解(也因之经方又称“汤液”),或用大黄、芒硝可以解除便秘之苦……

当时虽没有文字,但积累的经验被流传于后代,当有文字后便记载下来。《本经》所记栽:“麻黄,味苦,温。主中风、伤寒头痛”;“柴胡,味苦,平。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大黄,味苦,寒。下瘀血……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

365味药,显示了神农时代用药总结。因这些医药知识产生于神农时代,称之为《神农本草经〉当不徒有其名。有关《本经》成书的时代,章太炎认为:“神农无文字,其始作本草者,当在商周间,代有增益,至汉遂以所出郡县附之耳。”钱超尘教授认为“先泰时代人们对药性药效已有所认识,并载于古书,《本经》形成于先秦乃至周初,增补于汉代”,说明不是一朝一代一人所著成,但其起源确是始于神农而早于岐黄,经方有其独特的医学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经方用药与时方用药因起源不同,因而其认知方法则不同。关于经方治病特点,《汉书·艺文志·方技略》记载:“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了即根据人体患病后出现的症状,选用对应的药物治疗。著名经方家胡希恕先生明确指出:“中医治病,之所以辨证而不辨病,是与它的发展历史分不开的,因为中医发展远在数千年前的古代,当时既没有进步科学的依据,又没有精良器械的利用,故势不可能有如近代西医面向病变的实质和致病的因素,以求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而只有凭借人们自然的感宫与患病人体的症状反应,探索治病的方法经验。”即经方用药是根据“症状反应”,而时方是源自《内经》的“病因病机”、“经络脏腑”,两者有着明显的不同

今仅就对“伤寒”和“中风”的理解可见其一斑,经方的认知方法是据症状反应,即伤寒为“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疼、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中风为“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即皆认为是发热或不发热的表证,治疗用麻黄、桂枝等发汗、解表、解热;而时方、后世注家,如成无己、张志聪等,以病因病机解释,则认为:“伤寒是伤于寒”,“中风是中于风”。因伤于寒,则治用辛温散寒,但有发热则不能用辛温,认为桂枝、麻黄“不可用于有热证的病例”,与经方有明显不同。其治疗用药亦就有了显著区别,成为后世不理解经方用药的主要原因之一。

三、经方用药理论是八纲六经

后世因不能正本清源,误于王叔和在《伤寒论》序中加入了“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等内容,故认为中医的理论都来自《内经》,以至于认为:中医治病都要依据经络脏腑、五运六气,甚至提出“不明经络脏腑,动手便错”来对待经方用药,对此,徐灵胎以专论批判,明确指出“治病不必分经络脏腑”,实际明确了经方不同于《内经》的理论体系,即不是用经络脏腑、五行运气理论,而是用八纲、六经

前已所述,经方用药起源于神农时代,是根据症状反应,选用对应的药物治疗,“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其理论即是八纲,《神农本草经》中“治寒以热药,治热以寒药”的论述,即是根据症状反应用药,其指导理论即是八纲,开创了以八纲辨证的经方医学体系。书中更详细记述了365味药物,以四气五味适用于人体患病后,表现出寒、热、虚、实、阴、阳的症状论述,显示了单味药防治疾病的经验,其述证主用寒、热、虚、实、表、里、阴、阳,即八纲理论,标志了经方基础理论的起源

一些考证资料已明确了经方发展史,在神农时代,即以八纲为理论,根据人患病后出现的症状,用对应的药物治疗,先是积累了单味药治病即单方方证的经验,其代表著作即《神农本草经〉。后来渐渐认识到,有些病需要二味、三味……组成方剂治疗,这样逐渐积累了用什么方,治疗什么证,即复方方证经验,其代表著作即《汤液经法〉,发展至汉代,对病位概念进一步细化,即“量疾病之浅深”由表、里增加了半表半里概念,因而产生了完善的六经辨证理论,其代表著作即《伤寒论》

由以上可知,经方用药特点是与其起源、发展、理论密切相关,即经方起源于神农时代,其起始即用八纲辨识疾病,同时辨识用相对应的药物治疗,体现了方药对应、方证对应,积累了单方方证经验,渐渐又积累了复方方证,且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六经辨证理论体系,故经方用药的主要特点,是在八纲、六经指导下用药,即临床治病,先辨六经,继辨方证、详辨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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