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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风度之王羲之（之十） 实无已无已，惟当绝气耳 王献之结婚十二年后，因有不可抗之外力介入到了他们的婚姻中，被逼和爱妻分手，娶了不想娶的女人，他后面的人生亦因此过得别别扭扭。 插足者其实并不认识郗道茂，甚至有可能都没见过王献之。但她会从各种消息渠道中知道他。王献之当时是政坛明星，更是艺术圈中的顶流，还是位风流倜傥的小帅哥。他的一举一动都惹人关注。关注者中就有这位插足者。她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当父亲位置有了质的改变后，她终于有条件可以为她的婚姻重新做一番规划了。 离婚，再嫁王献之，先成了她的粉红色的心头之梦，后来想得多了，便成了行动。 在女儿一哭二闹三纠缠下，心软的父亲最终同意她离婚再嫁。而王献之呢，突然遭遇这场从天而降的大飓风，尽管也做了软抵抗，但仍然挡不住这个扑过来的女人。王献之郗道茂的美满婚姻被活生生地硬解体。郗道茂离婚后回到郗家，被伯父郗愔先生收留。关于她的后期消息，历史书中再未见到。 在郗道茂离家之前，王献之曾写下著名的《别郗氏妻》帖。帖中云：“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繇日夕见姊邪？俯仰悲咽，实无已无已，惟当绝气耳。” 这段话就是说，我和姐结婚多年，经历了很多，但我们每天在一起是很快乐的，我还想和姐一起如当年一样去远足，极视目之娱，过人生之乐，白头偕老，却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离奇诡异的事，硬生生把我们分离，让姐离开这个家我心里实在内疚自责难受啊，什么时候我还能像过去那样每天早晚都能见到姐呢？实在无可奈何，只有我命休矣。 他们曾育有爱女“玉润”，可玉润未满周岁便夭折了。在小孙女病重期间，羲之为之祷告，还写下如此文字： “官奴小女玉润病来十余日，了不令民知。昨来忽发痼，至今转笃，又苦头痈，头痈以溃，尚不足忧。痼病少有差者，忧之憔心，良不可言……” 小夫妻一开始还不想让老爹知道女儿生病的事，直到后来病转危重才告知。小孩子先是生病，后来头上长出一个大包来，大包溃烂后，又发高烧，转成更凶险的病症（有可能是败血症），很快就死掉了。如果像现在这样有青霉素，打几针就好了。 小玉润死掉不到10天，献之六哥王操之（延期）的小女儿也死了。 爷爷哀痛不已，他给别人的信中这样说：“延期、官奴小女并得暴疾，遂至不救……何意旬日之中，二孙夭命，旦夕左右，事在心目，痛之缠心，无复一至于此，可复如何？临纸咽塞。”类似的信帖还有两通。可见，两个孙女的暴亡，对他打击是很大的。次年，王羲之便去世了。 此后多年，郗道茂再未育有孩子。也许有过但都死了。但尽管这样，两人的婚姻生活还是很愉快的。如果不是外力强行让他们分手，那后来，也许，也会有他们的孩子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也才三十来岁。
谁有能力拆散他们？ 那个拼命要嫁给王献之的又是谁呢？又有谁有能力拆散他们的婚姻？笨蛋者都能想出来，这只有皇家才有这个能力。 372年时的东晋国，新换了一个高龄皇帝，即53岁的简文帝司马昱。 司马昱是晋元帝司马睿的幼子，晋明帝的异母弟。本来这皇帝怎么也轮不上他来当，他也老老实实地一直做他的臣子，封地里的小王爷。他被封琅琊王、会稽王。后来小皇帝上台后，这位老资格的皇叔出来辅政，他一度总理朝政，是位颇有才干的王爷。372年1月，前面一个皇帝被废后，他被请出来做皇帝，可他在位也只有区区8个多月时间，9月12日便呜呼哀哉了。 皇帝被废，那只有发生在非常时期才会出现。东晋历史上唯一有皇帝被废的事就发生在372年1月6日。31岁的皇帝司马奕（342-386）被大司马桓温废掉。被废后，司马奕去做了东海王，倒也保全了性命。 王羲之留下来的多通帖中都提到“桓公”。这位桓公便是指桓温（312-373）。在东晋的北伐史上，桓温大大有名。他多次统兵北伐，谢安、王徽之和郗超都曾在他军团中做过参军或部将。研究者发现，羲之给人写信，一般人多称其字或称官职。家族里的小字辈，则习惯称他们的小字。让他称公的，年比他小的只有桓温一人。年纪大的则有蔡谟先生。可见桓温必有某种非凡才具，让骄傲的王羲之也对他佩服不已。 桓温是东晋国里的大功臣，又是晋明帝的女婿。但有一句话叫“功高盖主”，后来的小皇帝都依赖着他，当然也都有点怕他。他后来还在纠结要不要自己直接出来做皇帝，但最终，他守住了最后的道德底线。 简文帝算是他扶持起来的皇帝。没他的支持和干涉，怎么能把31岁的青年皇帝废掉，换成53岁的人来当呢？ 可问题是，简文帝毕竟也不简单啊。人家做过总理大臣的人，一生经的事多，都快走到棺材边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虽然一直低调做人谨慎做事，但该拿主意的时候他还是稳稳地拿定了主意。 简文帝的第三女司马道福，别称“新安公主”，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嫁给桓温儿子桓济。本来就是两家亲的事，所以也才有桓温支持司马昱上台做皇帝，可没想到做上皇帝后，小女儿非要和桓济离婚，要改嫁王献之。一时间，简文帝脑袋都被炸晕了。可是毕竟那是亲生女，人家在桓家不幸福，父亲是心疼的。她还会透露一些桓家的秘密给父亲，如果简文帝只想做一个傀儡，那就得牺牲掉女儿的幸福，也会给自己留下历史的骂名。思来想去，棺材边都已摸到的简文帝最后下了决心——同意女儿离婚改嫁。 这是一件让桓温惊得掉下巴的事情——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当然，毕竟是桓温，他在司马家做女婿几十年受司马家的气也够够了。离婚，有什么舍不得的？女人有的是。
唐寅画的王献之娶新安公主图。当然，这样的场景只能是画家们的想象，现实生活中未必会是这样。 再婚为司马婿 王献之接到诏令，要他娶公主。这同样是一件让他惊得掉下巴的事——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简文帝8个月的皇帝生涯中，这件事发生在哪一段呢？是初期？不太可能，位置还没坐稳。那坐稳位置后，至少得三四个月吧，所以事情的发生有可能是在夏天，五六月间的事。 接到诏令后王献之会有一段反抗期。他的抗议行动是“炙足以违诏”。这也是想破了头才想出来的点子吧？有没有郗道茂的智慧贡献？难说。 “炙足”，就是用艾草烧伤双脚，属于自残行为。人家都这样了，你们还能再强迫吗？ 其实简文帝和王家是非常熟悉的。年幼的简文帝在做会稽王时，比他大13岁的王羲之被派去做他的“王友”——“王友”应该是给小王爷做朋友，免得他太寂寞，陪他玩耍，当然也负有引导教育之责。就像现在幼儿园小学校里的小老师。那时候的王羲之刚做过秘书郎，20出头去做王友，也正适合吧。所以他这个“王友”，也是简文帝的小老师啊。 王羲之的儿子们，简文帝当然亦熟悉。少年时的老师，一同玩耍嬉闹过的，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史载：“献之尝与简文帝十纸，题最后云：'下官此书甚合作，愿聊存之’。” 此事不知发生于何时。是成为简文帝女婿后？还是之前？我觉得发生在之前的可能性更大。那时候的简文帝是总理大臣，王献之见到他很自然，心中并无块垒，他给简文帝书写十张纸的书法作品，甚为得意，希望能好好保存。简文帝肯定也欢喜着收下。 那是不是这件事引发了新安公主的爱恋呢？父亲回家后也许会拿出这十纸作品给女儿观赏，那个时候王献之的书法名气已经盖过老爹，成了书法家中妥妥的顶流，新安公主能不爱慕吗？ 王献之“炙足”消息传到公主的耳朵里，公主说，王献之就是残废了她也嫁。这样的爱法让人要窒息。 王献之拗不过，最终还是和新安公主结婚了。在王献之41岁时，公主终于给他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神爱。但王献之再婚后，却爱上了美妾桃叶。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桃叶复桃叶，桃叶连桃根。 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这首歌，传说就是王献之为桃叶写下的。一时广为流传。新安公主是否该为此郁郁不乐呢？ 永远的对不起 一边有人欢喜，一边有人落泪。 据《晋书》记载：王献之兄弟，自超未亡，见愔，常蹑履问讯，甚修舅甥之礼。及超死，见愔慢怠，屐而候之，命席便迁延辞避。愔每慨然曰：“使嘉宾不死，鼠子敢尔邪！” 这里的超指郗超（336-378），他是郗道茂的堂兄，是东晋后期一位非常牛X的人物。就是他，打开父亲的藏钱库，一夜间万千钱财被他散尽，父亲气得要吐血。亦是他，在给桓温做参军时，游说桓温要敢于当皇帝，使得桓温心中大乱，也才有后来的逼宫废帝推出简文帝之事。此人智商极高，亦是顶尖的书法高手，可惜命薄，只活了43岁。 郗超生前，王献之兄弟常来问候舅舅，极尽礼节。但郗超亡后，就不太去见舅舅了，留他们吃饭还会找借口开溜。郗愔感慨地说，假如郗超不死，他们会这样吗？ 老人家们年纪大了都喜欢唠叨，但年轻人是待不住的，过年拜年丢下礼物就跑，我相信很多人都干过。我也干过。有郗超在，都是同龄人，聊聊艺术聊聊时局那多开心啊，当然待得住。 当然，王献之的“炙足”行为，也给他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他在一通信中这样写： 仆大都小佳，然疾根聚在右髀。脚重痛，不得转动。左脚又肿，症候极是不佳…… 也许正是这肿痛的脚，制约着他。更或者，因为和郗道茂离婚的事，没有郗超居中，让他直接面对舅舅，他惭愧啊。更不敢开口问问郗道茂的事，就怕一开口，舅舅就会骂过来…… 到死，王献之心里都放不下，对不起郗家啊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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