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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要读托尔斯泰:“一个莫斯科上流社会的普通纨绔子弟”

 瑞德阁楼 2023-03-15 发布于河南

转自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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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托尔斯泰是俄罗斯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但也是俄罗斯最大的麻烦制造者……

他纵欲、狂饮、豪赌,他放浪形骸;但他也自责、悔恨、反思,不断追寻自我。

即使不提及他那些众所周知的作品,托尔斯泰的人生也足以称得上一处跌宕起伏的戏剧。

我们为什么要阅读托尔斯泰呢?今天继续分享20世纪英国作者梅斯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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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托尔斯泰所写的一切都是自传

托尔斯泰生于雅斯纳亚·波良纳庄园[2],九岁时随父前往莫斯科,父亲死后他又返回老家。1848年他从彼得格勒大学毕业后很快参军,被派驻守高加索,从那里开始了他的文学生涯。他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3],之后定居彼得格勒。他对现状日益不满,于1862年结婚并又一次返回雅斯纳亚·波良纳。他在这里致力于教导农民,还编了份育人的报纸。很快他认定一切进展寥寥,于是写了很多小说。后来,他敦促人们用手工劳动充实自己,为了将自己的理论更完整地付诸实践,他离家远行,在沿途的一个火车站溘然长逝。

托尔斯泰所写的一切都是自传,所以我们老老实实谈他的生平就好。像所有俄罗斯人一样,他依据冲动行事。和奥勃洛摩夫相反,他绝对是个行动派。他不知疲倦地坚持问自己:“我的生活有什么目的?”他的回答是“神的力量把我送到这个世上,给我理性和良知,我生活的目的就是理解他的愿望,并尽可能地践行。”

他用心灵而非头脑寻找善良,他的路从保持同理心开始。作为小说家,他写的生活比其他人都更细致,因为他写的东西自己都曾亲历。他自始至终都在追寻上帝,他骄傲地发誓要放弃文学和艺术,认为只有像农民一样工作才能找到真理。他最后没能如愿,那是因为太太坚持不让。她的论点是“我们自己想干啥都可以,但为了孩子我们不能那么做。”培根的名言“结婚就是让命运绑架自己”在托尔斯泰身上得到了最为准确的应验。

他有路西法或莱蒙托夫的恶魔式的才能,但还是穷尽一生在追求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神圣白痴梅诗金[4]的那种理想的谦卑。他一开始宣扬的是放任罪恶,最后却充满激情地抵制罪恶。

从一开始我们就在他身上找到一种超常的自恋。他只对俄罗斯感兴趣,对于其他文化缺乏共鸣和品味的程度令人震惊(他年轻时喜欢大仲马,后来他成了乔治·艾略特和《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信徒[5])。因为自己饶有家财,他对生活相当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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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有时自恋自大,有时候又自怨自艾

不过这位天才最杰出的地方还是在于他完善的异教徒思想:他总是在动物身上寻找神圣。像许多伟大的俄罗斯人一样,他的整个人生在某个时刻发生了重大改变。

1879年的时候他在一段非常富有启发性的文字中做了解释:

“五年前某些非常奇特的东西降临到我身上,我开始头一次能够体会精神空虚、生活停滞的感觉,一下子好像不再知道我要怎样生活、该去做些什么。生活的这种中止总是以同一个问题表达出来:'我为什么在这里?’以及'接下来会怎样?’我活啊活,走啊走,最后发现自己走到了尽头: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前空无一物,只有毁灭。我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努力从这样的生活中逃脱,突然间我一个幸福的家伙开始藏起鞋带,免得自己晚上在屋里孤身一人赤条条的时候在衣柜里上吊。我不再随身带枪出门狩猎,免得受它诱惑把自己给超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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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和劳动人民做朋友,他得以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

“说起来,这种和人民交往的生活我过了两年,身上发生了变化。我发现我原来所属的那个富裕有教养的阶层的生活不仅让自己抵触,而且失去了所有意义。我们所有的行为、判断、还有科学和艺术自身,都被投上了一束新的光。我意识到那纯属自暴自弃,在其中寻找意义只是徒劳。我恨自己,但最终知道了真相。真相对我来说现在很清楚了。”

他一如既往地将他对自身的认识全都袒露给我们看。

有时他有一种自觉,不论强弱,他能控制自己,后悔并不断指责自己和自己所犯的恶行;另外一些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又邪恶又暴力,幻想着自己成为伟大人物,为全人类的福祉发现了新的真理,并怀抱着对自身品格的极高期待俯视其他凡人。换言之,他有时陷入自恋,有时候又自怨自艾。这就是他的自我。

他结婚后,20年幸福时光转瞬即逝。这些年他在完全的与世隔绝中幸福地度过,他学到了“唯一的真理”,那就是“必须以对自己和家庭都最好的方式生活”。

用《圣经·传道书》的话说,“他为自己动大工程、建造房屋、栽种葡萄园;他修造园囿、在其中栽种各样果木树,挖造水池、用以浇灌嫩小的树木。他买了仆婢、也有生在家中的仆婢……他日见昌盛,智慧也仍然存留。”[6]

但死亡的恐惧总是潜伏在幽暗的背景中。即使面对真实危险的时候足够勇敢,他还是会被遁入虚无的念头吓到。他现在明白的真理需要抛弃对土地和钱财的欲望,所以他决意离开自己的家、离开妻儿和故土,他散尽了自己六十万戈比的家财,成为一个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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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该到农民中去寻找朋友。女人没法成为我的朋友。我们为什么要假装自己的老婆是最好的朋友呢?真相绝非如此。不论怎么说,女人在道德上都不如男人。”

照为他作传的人的说法,“现在利奥[7]对他太太已经说得很清楚,言语中带着指责甚至不快,怪她不让自己抛弃财产,继续按老办法教养孩子。他太太自认没错,抱怨丈夫的处世方针。她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恨意,诅咒他的教导以及其带来的后果。两人之间甚至变得水火不容,彼此恶言相向。把财产分给陌生人,离开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没有别的人会这么做。他太太认为这不仅不能容许,而且必须着力避免。”

“'要是我膝下没有年幼的孩子,’她喊道,'我是不是该和他一起走?他为了自己的信条忘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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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决断终于来临。

“利奥的太太为了替孩子保住财产,准备要求当局委派一个委员会管理财产。无意用强力对付太太的利奥对自己的财产开始采取一种假设它们不存在的态度。他放弃了自己的收入,继续闭上眼睛不去看它孳长,不去用它,但还是继续在雅斯纳亚·波良纳的屋檐下生活。”

他的妻子继续照料他的生活,对他的信条视若不见。她总是准备着帮他,即使他看上去毫不感恩,还说自己的夫人连朋友也算不上,但她还是会为丈夫没法离开自己独立生活而感到快慰。恰恰是她自己造成了这种局面。生活就像金色的假期,屋里被快活的空气熏染。利奥发现自己身上有一种由身体活力带来的纯动物性的快乐,当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对自己的看法和往常不同:

“遵照谦逊和体面的原则,高雅的生活就是通常所谓的有道德的家庭生活,它就像为了尽力满足数以千计困苦不幸的穷人而长期工作一样吸引人。陷于酗酒或奸淫的商人、官爷和匠人们有千百种的丑态,他们会纯粹为了快活就去砸碎镜子和酒杯。但是,家庭生活对我们的腐蚀还要更严重得多。”

正是此刻,他发现自己的书正变成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他最初拒绝听取和书的收支有关的事,但伯爵夫人为了保障孩子的利益,态度很坚决。

托尔斯泰就像众所周知的那样,他的朋友少得惊人。值得一提的例外当然是屠格涅夫,他对托尔斯泰的看法是:“他最主要的缺点是精神上不自由。他是个深入骨髓的自大狂。”尽管他常常发誓自己一直忏悔,忏悔了所有罪过,但他从不忏悔自己的自大,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陀思妥耶夫斯基称他为“一个莫斯科上流社会的普通纨绔子弟”,“一个空洞混乱的灵魂”,fainéantise[8]……但他还远远不止于此。

就像梅列日科夫斯基说的,他已经就快要解决至高的谜题、就快要揭开万圣之圣的面纱……到最后他不得不绝望地大呼:“我是只坠落的雏鸟,脊背贴在地上,在高高的草丛中呐喊。”他所有的追寻最后一无所获,没找到信仰,也没找到上帝。他一路都在借由人间的事物追逐自己的理想,他一直在叙述那些片刻,比如自己年幼时赤身在桶里洗澡的时光,以及樱桃树的枝杈像孩子的吻般触到脸上的新鲜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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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对肉体太敏感,而对精神又太木讷

从没有作者像托尔斯泰那样描绘过人体。他精准、朴素而且极尽简洁,只选很少几个人们没有察觉的细微表情和个人特征,慢慢加以发展,最后贯穿整个故事的进程。

《战争与和平》[9]中的安德烈公爵夫人永远会在我们脑海中活灵活现,因为托尔斯泰经常提醒我们她的上唇覆着短短的绒毛。安德烈公爵的妹妹也永远定格在我们心里,因为她脸红的时候红白交加,走路步子很沉重。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韦列夏金又长又细的脖子、安德烈公爵粗胀的脖子、圆球般的普拉东·卡拉塔耶夫、拿破仑洁白的小手……所有这些细节都让我们印象深刻,它们的力量持续不歇,最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是托尔斯泰揭示人物心理的独特手法。他有天才的洞察力,能够穿透他故事中所有人物的躯壳直达内心。

想想安娜·卡列宁娜[10]吧。人物的特点一条一条不断叠加……红色的唇、闪光的灰眼睛、最引人注目的那比脸颊更平滑的双手。这些细节体现了她强毅和精致兼备的全部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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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她总是摆出一副特别正直的样子,她的脚步又快又坚决,跳舞时的动作有种特别的优雅沉着,又很轻快。托尔斯泰一再强调她手臂圆润、卷发缭乱,这些特点彼此是那么协调,以致于自然而然地便融合成一个整体,在读者的想象中凝聚成一个活生生的完整人物。我们能感觉到作者在描写这些鲜活肉体和他们的行动时很是轻松愉快。他不仅描写人体,还描写动物。即使等候列文的鞑靼侍者他也费笔描摹,说他臀部宽阔。这种非必要的笔触恰可以显示此类对于身体特征的着意描写可以达到何等过分的程度。

毫无疑问,其他作者喜欢写对话,而托尔斯泰喜欢写人物的姿态和动作。他用难以模仿的手法来利用人物内、外在之间可以互相转换的关联性,达到了精妙的效果。娜塔莎无声的微笑决定了皮埃尔的命运,它的作用胜过一切言语。

这种天赋如此特别,以致有人说读完托尔斯泰的作品之后人的神经敏感度会发生变化。他注意到所有人忽视的东西,微妙地将他的发现呈递出来,这很让人吃惊。我们要感谢他提供了那些朴素简单却绝对不失惊艳的事实,比如人的微笑不止可以挂在脸上,也可藏在声音里。普拉东·卡拉塔耶夫对皮埃尔说的话“因为微笑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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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第一个注意到马蹄能发出一种奇怪的“透明的声音”。我们理所当然地会期待这样一个“喜欢动物”的人能感知到所有的音符,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还有能力同等深入地探寻年轻姑娘光露的身体,在参加她的第一次舞会前就明了她的感受;他还能体会因为养育孩子而操碎了心的老妇人以及尚未切断自己和孩子神秘纽带的乳母的心情。即使动物的感受对他来说也很熟悉。

他的天赋带给我们的新鲜的肉体感受也很重要。在描绘灵肉关系方面,他是最伟大的画师,精神的部分和肉体的部分几乎重合。他是个重感官的人,一半是异教徒,另外一小部分是基督徒。在纯精神的领域陀思妥耶夫斯基步履轻捷,是超凡的大师,绝非托氏所能比拟,但在描绘人身上动物性的方面,托尔斯泰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家。

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是想给我们写一部通常所谓的历史小说,但释卷之后我们会感到自己并非生活在和拿破仑肩并肩的那个遥远时代,我们没有在博罗狄诺[11]作战,我们反而觉得那些角色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托尔斯泰在写的是我们已经知之甚稔的男男女女。他的作品的历史色彩淡得惊人。当他描绘现实、描绘“自然的”人,他的语言一下子就有了无与伦比的朴素和力量,而且非常精准;但只要切入抽象心理的主题他就迷失了方向,精彩的语言也显得无济于事。当他离开内心的激情而去探讨精神的激情的时候他的笔触模糊了,变得语无伦次错谬百出。把《幼年和青年》[12]中的主角和《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比一比,前者清晰鲜活、令人难忘,而后者只是个没有生气的抽象产物,一个乏味的大喇叭。和描绘人类身体时取得的伟大成就不同,塑造人类灵魂时托尔斯泰力有未逮。

在《战争与和平》中的娜塔莎身上我们能最明显地看到这一点。书的最后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纯然只有肉体,变成一个很能生育的雌性动物,独独为了孩子和丈夫而活着。她的这种肉欲化被赋予了神圣的色彩:“我们自己可以冒风险,但不能让孩子冒风险。”当皮埃尔希望放弃自己的财产时,她这么回应,犹如托尔斯泰自己的太太在类似场合下对他说的话在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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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特利茨、博罗狄诺、火烧莫斯科、拿破仑——所有这些就像沙滩上的涂画被人遗忘,但娜塔莎仍然还在,这位永恒的母亲凯旋般地挥舞着“婴儿的尿布,上面的斑点从绿色变成了黄色”[13],真是个神圣的动物。

对人物个性的普遍吞噬是托尔斯泰作品的不变主题。大自然吞噬了叶罗什卡大叔[14](“我死后,青草会长”),生儿育女吞噬了娜塔莎,罪恶的毁灭之爱吞噬了安娜·卡列宁娜。她身上满是爱情,言语却很贫乏,托尔斯泰的对话总是这样。他最杰出的地方就像很多人猜测的那样,是在描写上。我们几乎可以说他的人物之所以要讲话是因为嘴巴的机械构造不得不然的缘故。

举个例子,我们了解安娜多少?她对孩子、人民、责任、自然、艺术、生活、死亡和上帝是怎么想的?我们不知道。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确切地知道她纤细的手指的曲线是如何逐步收缩、她的脖颈是如何的圆润光滑、她的卷发如何在两鬓和颈项上披拂,我们知道她脸上的每个表情,知道她身上的每个动作。

托尔斯泰探究人类,最终触及到人身上的动物性。这就犹如他在描写渥伦斯基的母马弗娄弗娄时,探索动物到最后,触及的是动物身上的人性。他把上帝的肖像变成对野兽的图画。

托尔斯泰书中没有英雄,没有角色,没有千差万别的性格……所以也没有悲剧、没有灾难、没有赎罪的恐惧、也没有救赎的欢笑。主角全都聪明、可敬、善良、单纯、天真或是和蔼,但我们和他们在一起从不感到自在。我们总是有这样的感觉,就像屠格涅夫说的那样,托尔斯泰在精神上缺乏自由。这完全是因为他对肉体太敏感,而对精神又太木讷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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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托尔斯泰(1828-1910),俄罗斯作家,代表作有《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宁娜》、《复活》等。他从19岁起便继承了家传的伯爵爵位以及大片的土地和农奴。

[2] 雅斯纳亚·波良纳(Yasnaya Polyana)位于莫斯科以南180多公里的图拉省。

[3] 1853-1856年间发生的俄罗斯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之间的战争,英法等国后来也站在奥斯曼一方向俄国宣战,战争最后以俄罗斯的失败告终。

[4]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白痴》的主人公,他内心充满博爱,但被人们视作白痴。

[5] 乔治·艾略特(1819-1880),英国女作家,其作品大多描写底层民众,在艺术上造诣也很高。《汤姆叔叔的小屋》是美国作家斯陀夫人的作品,描写忠诚善良的黑奴汤姆叔叔的遭遇,对美国社会影响很大。

[6] 《传道书》中对应的内容主语是“我”,这里本书作者做了置换和少许改动。

[7] 托尔斯泰的名字用拉丁文转写本是列夫(Lev),不过译成英语时常常也写作利奥(Leo)。

[8] 原文为法语,意为“闲散懒惰”。

[9] 以拿破仑进攻俄国的1812年战争为背景的历史小说,安德烈公爵身为主角之一,是俄军统帅库图佐夫的副官。下文中的韦列夏金、卡拉塔耶夫、皮埃尔、娜塔莎也是本作中的人物。韦列夏金替拿破仑发传单,后被以俄奸之名乱棍打死(在书中拿破仑一定程度上代表革命的进步力量);卡拉塔耶夫是皮埃尔被俘时一同作伴的俄军士兵。皮埃尔本人倾向法国革命,是本书的另一位主角。娜塔莎是罗斯托夫伯爵之女,本恋慕安德烈公爵,后公爵战死,她几番波折后与皮埃尔结成伴侣。

[10] 小说《安娜·卡列宁娜》的主人公,她厌倦了家庭包办的婚姻,对花花公子渥伦斯基产生了感情。该小说采用双线进行,除了安娜这条感情线外,另一条线是贵族地主列文探索农村危机的解决方案。

[11] 拿破仑侵俄的关键战役,在莫斯科以西125公里的博罗狄诺发生,俄军虽然伤亡惨重被迫撤退,但法军也损失严重,未达到聚歼对手的战略目标。此战后战场局势逐步向有利于俄军的方向发展。)

[12] 指《幼年》(Childhood,1852)、《童年》(Boyhood,1854)和《青年》(Youth,1856),这三本书是托尔斯泰早年写的自传体小说。

[13] 这指得是婴儿拉肚子后,娜塔莎替他们洗尿布,粪便的颜色从绿色恢复正常意味着孩子恢复健康,所以娜塔莎很高兴。(译注)

[14] 托尔斯泰早年小说《哥萨克》中的人物。该作讲述主角离开上流社会前往高加索,叶罗什卡是他在那里遇到的一位哥萨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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