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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诗七首说海棠：海棠不惜胭脂色，海棠花下戏儿孙 江边二月芳草路，海棠花枝一万树。我所在的的地方，是长江青山矶下，此处有海棠林，每年仲春下旬，花光满树，如同粉浪。此地非名园，故无车马杂沓，闲人三二，行走在海棠花海中，别有一种半野的春之绚烂明旷，一洗心中尘埃。 海棠自古就有，为我国的本土原生花木。多产自南方山林。古代分类在甘棠，棠梨一属。但之所以叫海棠，因为海棠花色红艳繁茂，先唐之前，是被人作为珍奇的花木进贡给皇家园林。 那么至少是在隋朝时代，就有海棠这个名称。 一种推论，是汉朝汉武帝时期，就有海棠，因为是从南方送来，有别于常见的白色棠梨，故而叫海棠，有人误认为这是张骞时代从西域国家获得。 一种推论，是隋炀帝时代，各地进贡本地特色花木，充实宫廷，因为这红色的棠梨花，实在红艳异常，不类普通棠梨，故而在上层人士中，唤海棠。 海棠这个名字，已经包含了海棠花与众不同的美，像是从海上仙山飘来的红云。 但实际海棠是中国原生花木。山海经标注在先秦时代，四川岷山，就多这种野生的奇异的棠梨。 海棠是在唐朝中晚期之后，人们对于花卉欣赏的需求提升，而广泛种植的。 四川的薛涛，在所住的浣花溪边，遍种海棠，当时本地人叫棠梨，而京城人叫海棠。 海棠本来就是四川的原始花木，烟雨地气合适，因此蜀中海棠开始名闻天下。 随着唐朝晚年战争不断，大量官员文士进入四川，海棠成为四川的特色花木之一。 五代十国时期，海棠广泛引种到其他地方，到了北宋，以京城为中心，形成了种植海棠欣赏海棠的历史高潮。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宋代的诗词里，海棠和梅花同样重要，成为著名的常见的吟咏对象。 几乎所有的名家都写过海棠，苏轼，杨万里，辛弃疾，李清照，都对海棠花倾注了极大的热爱和热情。 海棠花之所以在宋朝这么广泛知名，也是因为海棠花非常美丽。 花开绚烂，花叶同时，花朵婀娜，富丽饱满，象征着太平富丽繁荣生动。 “种茶岩接红霞坞，灌稻泉生白石根。 皤腹老翁眉似雪，海棠花下戏儿孙。” 宋初 · 滕白题汶川村居 汶川，因某个重大灾难，全世界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汶川在四川， 东北为龙门山脉，西南为邛崃山系，岷江穿境而过，天然野生自然资源十分丰富。我之所以选择这样一首诗，是因为这里的海棠，很可能就是原生的山地野海棠。因为这里古代交通不便，不会有多少人特地从京城富丽之地带回海棠树种植。 这里的海棠，应该是最有原始天然气息的海棠。 而滕白写的正是他的家乡村落的景色。 这里以种植茶叶为主要产业，以山地梯田种植水稻。 世代居住在此地的村民，勤劳长寿，那大肚子的白发老者，在海棠花开的树下，逗着儿孙，颐养天年。 这里的海棠树，想必不止一棵，此时正是春山茶新的美好时段，那海棠树就在茶山村落间，一树树开花，粉光动人，绝胜杏花烟雨江南。 而海棠的生动在于，这种花，垂丝长蒂，无风婀娜，自有一种人间的温柔慈悲之美，那垂悬的花朵，像老人慈爱孩子的笑颜。 “轻笼小径近谁家，玉马追风翠影斜。 爱把长条恼公子，惹他头上海棠花。” · 成彦雄《柳枝辞九首 其一》 南唐可以对接北宋。因为南唐存世时间不长，后被宋朝兼并。 此时江南地方多种植海棠树。而男子簪花的风俗，并非忽然起自宋朝。 中国古人热爱自然，以时令簪花对应季节，以自然之气庇护身心，久以传承。 这首诗的可爱，在于写到了春日旅游，男子也戴花的风俗。 那么这个英俊男子头上戴的什么花呢?是此时最婀娜明艳的海棠花。 海棠花花柄长，花朵繁丽，戴在头上，自然的颤动。 说的是，无边二月的青嫩杨柳，笼罩着道路。 马上的少年公子，在杨柳陌上快马驰过。 那柳丝拂动着骑马的人，偏偏喜欢撩动他头上颤动的海棠花。 这里有着一种春天的灵动。 柳丝摇曳，花枝颤动，仿佛一切的生命都在春风中舞蹈。 这是爱恋的季节。 “每至春园独有名，天然与染半红深。 芳菲占得歌台地，妖艳谁怜向日临。 莫道无情閒笑脸，任从折戴上冠簪。 偏宜雨后看颜色，几处金杯为尔斟。”北宋 · 赵炅《海棠 》 赵炅何人？宋太宗赵光义也，就是历史上传说，杀了哥哥赵匡胤上位的宋朝的第二个皇帝。 他也喜欢海棠，可以知道，海棠花在宋朝得国之初，已经是春园名花。 每到春天的园林，就知道海棠最美，天然的它就有深红浅红的颜色。 那美丽的繁花占据了最美的歌台舞榭，很少人知道，这么美丽的花，都是向日而开。 不要说海棠花无情，只是一任自己烂漫开放，它是那么的坚韧无言而奉献，任人采摘，离开花枝，戴在了头上。 海棠花最适合雨后看它娇美向阳的美啊，让我几次，端着杯子，为你致意。 这是帝王写海棠，很有心思，也很有心机。 他写到海棠的美，是绚烂，是向阳，是奉献，是无声，是风雨不改向着太阳的那种明艳，柔中有刚毅，有信仰，有绚烂。 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要的就是这种臣服而忠心的绚烂之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民，最好都是属于他的海棠。 我想正是这种审美，也左右了宋朝的审美风气。略带一点病态的柔媚。 “要识吴同蜀，须看线海棠。 燕脂色欲滴，紫蜡蒂何长。 夜雨偏宜著，春风一任狂。 当时杜子美，吟遍独相忘。”北宋 · 梅尧臣《海棠 》 海棠品种很多，但是以垂丝海棠盛名，在宋朝叫“线海棠”。 这种海棠，花柄更长，花朵垂悬，未开时形如倒垂的粉色小莲花，开放时，也别有风情。 这种垂丝海棠应该是原生品种，宋朝在此基础上培育了更多的重瓣海棠。 那么这种垂丝海棠，在春雨中，别有一种垂苞之美，花瓣聚集雨露，泫然下落。而风起的时候，婆娑摇曳。 梅尧臣也在纳闷，为何唐朝杜甫，住在浣花溪边，何以不写海棠？ 实际上这是一个时间的误区，在杜甫时代，海棠并非作为名花广泛种植，而杜甫所在的地方，大约山海棠是有的，但是没有形成景观，也无历史的厚重，而他颠沛的生涯，更多寄情在山地和家园都有的梅花上头。 而杜甫去世后的几十年，安史之乱的创伤抚平，唐朝重新繁荣，而正是这一阶段，海棠的欣赏和培植开始流行。四川的薛涛在浣花溪上种植海棠，后人误认为杜甫时代，也是如此。 “二月巴陵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 宋 · 陈与义《春寒》 这是一首颇耐读的小诗。 二三月的天里，往往会有倒春寒。这倒春寒的残酷，往往甚于冬天，因为湿冷，尤其是山地地区。 那么来谈谈海棠花的特殊，实际也和山地气候相关。 海棠花以垂丝和绚烂著称。那么这其实是植物适应山地气候，形成的特殊的生存和延续的特征。 由于山地气候风雨多变，要求花木耐寒，最大限度在短时间内开花。 梅花的特殊在于，它们的花朵都是贴着枝干，这样可以防风，梅花以清香著称，可以吸引蜂蝶授粉。 那么海棠的不一样是，它以繁多艳丽的花开，吸引蜂蝶，而适应山地多风的气候，长出长长柔韧的花柄，减少风对花朵的摧残。 所以风雨之中，可以看到满树的海棠花随风而动，柔韧却不凋落。 而这种耐寒，经受风雨的美，被陈与义捕捉到了。 在这样的凄风苦雨中，海棠花仍旧以胭脂的美丽站立，像等待，像守望，像爱情和信念的坚守。 “海棠元自有天香，底事时人故谤伤。 不信请来花下坐，恼人鼻观不寻常。”宋 · 吴芾 咏海棠呈子肃 海棠无香。 海棠为什么没有香气？ 刚才说了，海棠并不是什么富贵花，它和梅花一样，是山地耐寒之花。 正是因为适应艰苦的生存环境，它退化了香气功能，以艳美绚烂的花开，长丝摇曳的花柄，吸引蜂蝶和风为它授粉，延续后代。 这也使得海棠花格外娇美，海棠花树可以形成壮丽炫目的花海。 但是海棠真的没有香气吗？任何植物都会有独特的本身的气息。 那种淡淡的草本的清气，只要是鼻息敏感的人，都可以闻到。 正是宋朝海棠花的培植和欣赏广泛，海棠无香，也被作为了热议。这么美好的花，独独没有醉人的香气。 这仿佛是从美女身上找弱点。 但是海棠花美好，这就够了啊，况且心静的人，如何闻不到那种最天然的清气？ “万萼霞乾照曙空，向来心赏已多同。 未如此日家园乐，数遍繁枝衮衮红。”北宋 · 宋祁《海棠 》 海棠之艳美绚烂，一树海棠就可以自成一片花海。 看过海棠的人，会觉得梅花单薄，桃李都太轻盈。 一树海棠花开，给人那种立体繁花的美，是震撼的。 比如宋祁，看到海棠花，还是再次沦陷到那种立体的壮观之中。 每个枝头，都是盛开的海棠，深红浅红，如同锦绣，有着丝线浮雕的那种衮衣华美。 那是海棠花的生命的怒放。 让人欢喜，感染，沉浸，沉醉。 那是春天带给人心灵的美好。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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