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式张劭 [东晋]干宝  【题注】 《范式张劭》是晋代文学家干宝的作品，出自《搜神记·卷十一》。作品先写范式的重诺守信，后写范式的千里送葬，将范式与张劭这两个生死不渝的朋友之间非同寻常的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文章风格精悍古拙，古瘦劲硬。 原文 汉，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一名泛，与汝南张劭为友，劭字符伯。二人并游太学，后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耶！”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期，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 后元伯寝疾，甚笃，同郡郅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视之。元伯临终，叹曰：“恨不见我死友。”子征曰：“吾与君章尽心于子，是非死友，复欲谁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而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未忘我，岂能相及！” 式恍然觉悟，悲叹泣下。便服朋友之服①，投其葬日，驰往赴之。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②，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耶？”遂停柩移时，乃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也！”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异路，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为修坟树，然后乃去。 【注释】 ①便服朋友之服：指古代因朋友死亡而穿丧服。 ②窆(biǎn)：埋葬。 赏析 范式、张劭的故事，也见于范晔《后汉书》，但《搜神记》中文多缀辑他书，所以也不能说前者必录自后者。 范式生平对亡友的风义，尚有为长沙张平子送丧临湘，营护妻儿，委书柩上，哭别而去事，故《后汉书》将他收入《独行传》，并称为“结朋协好、幽明共心”。范式后任庐江太守，政绩未见记述，仅说“有威名”。范晔之所以收录《独行传》，是因为士子一生，只要有一两件独特的、可怀念的、示“风轨”的行动，即予收录。古人以朋友为五伦之一，东汉尤重友情，所以范式的素车白马便成为死生之交的代表。 文中先写范式之重宿诺，即孔子所谓“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于日常行为中表现出他“言必信、行必果”的美德，通后文吊丧一段之气。张母先是不相信，这也难怪她。但后来范式果真登堂拜访张母，所以张劭发引时，她说出了“元伯，岂有望耶”的话。及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就知道范式来了。这位老母，在文中是个重要的配角，增添了悲凉的艺术氛围。 《搜神记》之所以收录这个故事，一为梦见元伯，一为柩不肯进。这两点不难用通常的情理来阐释，或者因怪异而批判两句，却没有必要。志怪其实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或发泄，即通过想象，将对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感情表露出来。这里有个前提，即必须唤起人的高洁情操和审美趣味。我们读了“行矣元伯，死生异路，永从此辞”这几句，仿佛窥见了亡友张劭的英灵在高空冉冉而行，面现喜色。他的期待没有落空，同时也欣喜自己十分有眼力，认识这样一位“死友”。老母的丧子之痛由此得以慰藉，送葬时千人皆哭的细节，也因此显得自然。 清代诗人黄仲则殁于山西运城后，他的好友洪亮吉闻讯，便借马疾驰，日走四驿。后曾作《自西安至安邑临黄二景仁丧》四首，中有“贞孤论尽朱公叔(后汉朱穆)，存没交余范巨卿。却愧素车来未晚，树头飘雨旐将行”句。又作挽联云：“噩耗到三更，老母寡妻唯我托，炎天走万里，素车白马送君归。”黄培芳《香石诗话》记张药房（锦芳）吊仲则诗，末两句云：“千里素车期范式，百年《诗品》付钟嵘”，即以范式比亮吉。《清史稿·洪亮吉传》也提到了亮吉料理仲则丧事可与范式相比。 参考译文 东汉的范式，字巨卿，是山阳郡金乡县人，又名泛，和汝南郡的张劭是朋友，张劭字元伯。两人曾一起在太学里学习，后来请假回家时，范式对张劭说：“两年后，我将回来。想要拜访你的双亲，看看你的孩子。”两人就共同约定了日期。后来，约定的日期就要到了，张劭把这事全告诉了母亲，请她准备饭菜来等待范式，他母亲说：“两年的离别，相隔千里的诺言，你怎么会相信得这样认真呢！”张劭说：“巨卿是重信用的人，一定不会违背的。”母亲说：“如果是这样，应该为你们酿酒了。”到了约定的日期，范式果然来了。他进入厅堂，拜见了张劭的父母，就一起饮酒，极尽欢乐后才（和张劭）告别。 后来张劭卧病不起，病情很重，同郡的郅君章、殷子征从早到晚照料看护他。张劭临死时，叹息说：“遗憾的是还没能见一下我那交情笃厚、至死不变的朋友。”殷子征说：“我与君章对你尽心竭力，这样还不是交情笃厚、至死不变的朋友，你再想找谁（来与你相见）呢？”张劭说：“像你们两个人，只是我活着时的朋友罢了。山阳郡的范巨卿，才是我所说的生死交情笃厚、至死不变的朋友。”不久张劭便死了。范式忽然梦见张劭，穿着黑祭服，帽子也没系好，垂挂着帽带，拖着鞋子，并呼唤他说：“巨卿！我在某日死了，该在某日下葬。永远回到地下去了。你如果没有忘记我，是否能再见我一面！” 范式猛然醒悟，悲痛地叹息流泪。于是他就穿上了给朋友服丧时穿的衣服，按照张劭的安葬日期，赶马前去奔丧。范式还没有赶到灵柩就已经出殡了。灵车已经到了墓穴，马上埋葬了，而棺材却不肯朝前了。他母亲抚摸着棺材说：“元伯！你难道还有什么愿望吗？”于是就把棺材停了一段时间，便看见白车，白马，有人痛哭着奔来。张劭的母亲望着那车马，说：”这一定是范巨卿了！”范式到了以后，吊丧，说道：“走吧元伯！死者和生者走不同的路，从此我们永远分别了。”参加葬礼的上千人，都为他们的别离而流泪。范式便握着牵引棺材的绳索向前拉，棺材这才向前移动了。范式就留在坟边，给张劭垒了坟、种了树，然后才离去。 主编：王涛 栏目主编：毕光荫 / 责编：杨衢 审校：闫晨 / 美编：苏木 往期推荐 必读 集英咀华——《国语·智襄子为室美》 必读 集英咀华——《晏子春秋·御者之妻》 必读 集英咀华——《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棘刺之母猴》 必读 集英咀华——《国语·叔向谏杀竖襄》 必读 集英咀华——《鲁共公择言》 必读 集英咀华——《颜斶说齐王》 声明：以上图文，贵在分享，版权归原作者及原出处所有，内容为编者观点，并不代表本公众号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如申请转载或涉及版权等问题，请联系我们。 想要获取更多高中语文教学资料 参与投稿/提建议/加入全国语文教师群 请添加杨衢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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