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作者：陈友良 去年夏天，在相城荷塘月色公园赏荷，只见绿肥红艳，荷香扑鼻，好不心旷神怡。走在荷塘中的木栈道上，全身心都被荷花包围了，如进入了仙界。 忽然听到“咯咯咯”几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这不是野鸡的叫声吗？我太熟悉了！我连忙探头到荷叶下去寻找，却不见踪影。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还是老脾气。 记得小的时候，在荒草地里和麦田中，时常会听到野鸡的鸣叫声，但很难看到它们的身影。偶尔会看到雌野鸡。雌野鸡羽毛的颜色比较单调，以灰色为主，上面布满了斑点。据说育雏全是雌野鸡的职责，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它必须让羽毛的颜色尽量与大自然保持一致。 印象中我就没有在农田草地里看到过雄野鸡，但偶尔会听到它的打鸣声。那声音实在不敢恭维，像是小公鸡初次吊嗓子，音色沙哑，不能与大公鸡的高亢嘹亮同日而语。可人家有自知之明呀，尽量少抛头露面，不像大公鸡那般趾高气扬。 我是在猎户的背篓里看到雄野鸡的，当然它已经失去生命了。雄野鸡的翎羽金灿灿的，像耀眼的锦缎，又像火红的朝霞，特别好看。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鸟！我甚至于有些恨这些猎户了，留着雄野鸡，多打点兔子不行吗？小孩子太天真，不知道猎户只讲收获。 上小学时，家里为我买了一个小的文件夹子，夹面上有一幅画，画的正是一只飞起的老鹰，爪下抓着一只雄野鸡。得意洋洋与凄惨无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很愤愤，恃强凌弱，恨死了老鹰，并从此对老鹰没有好感。 春节时，老家有一种民间的文艺演出形式，叫做唱凤凰。一个班子四五个人，分别手拿锣鼓钗等打击乐器。为首的一人，手拿竹竿，竹竿上端装有一只凤凰。这所谓的凤凰，是用彩色纸扎糊成的，样子像一只雄野鸡，头还能动，竹竿一摇，它就会摇头晃脑起来。后来知道了，传说中的凤凰，原型正是雄野鸡。只是后来又在雄野鸡的基础上，加进了鹰、鸿、燕、鸳鸯、孔雀等鸟身上的元素，所以凤凰其实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 唱凤凰的都是到家门口去唱的，由持凤凰者主唱，其他人应和。唱词是结合时事现编的，用今天的话讲，全是正能量。这些听的人家当然不是白听，要给喜钱的。我们小孩子就跟在唱凤凰的班子后面看热闹，唱词是什么我从来不关心，我只将眼睛盯着凤凰看。 再后来，知道野鸡的“官名”叫做雉。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吕后，名就叫雉。不知道她的父亲是怎么想的，给女儿取了这样一个名。有人说，她的父亲是希望她能成为凤凰。既如此，直接叫吕凤、吕凰不就得啦？ 对于吕后的名，史书的记载有点意思。司马迁谨慎，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只说：“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生孝惠帝、女鲁元公主。”闭口不提她的名。《汉书·高后纪注》：师古曰：“吕后名雉，字娥姁，故臣下讳雉也。”《汉书》虽然正文上也不提吕后的名，但在注解上说了，处理得还是很见智慧的。可见吕后确实名雉，这个名也该是空前绝后的了。 雄野鸡的尾巴很长，羽毛很美，多为赤铜色或深绿色，有光泽。戏台上的武将，常用雉尾作为装饰。皇帝坐朝时，左右侍从所执的羽障，也是用雉尾制成的。借用欧阳修的一句诗“玉颜自古为身累”（《唐崇徽公主手痕和韩内翰》），正因为雄野鸡的尾羽太美，所以易遭杀身之祸。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野鸡总是只闻其声，难见其形了。 我对野鸡的进一步认知，与一件事有关。我的一个堂叔，是个患过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喜欢养小动物。有一次，他在麦地里捉到一只小野鸡，带回来关在笼子里，精心伺候。可是小野鸡一点不领情，不吃不喝，还拼命地撞笼子。结果第二天就死了，撞得满头是血。我想起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小野鸡就是为自由而死的，这不由得让人对它肃然起敬。 有一次，我跟在小叔后面去打猎。在麦田里发现了一只坐窝的野鸡，还没来得及开枪，野鸡就跑了，丢下了一窝蛋。小孩子看到这么多白捡的蛋，自然高兴坏了。我把野鸡蛋带回家，煮后剥开一看，蛋里已有了小鸡。我失望极了，也后悔极了，把蛋全扔了，并从此不再捡野鸡蛋。 后来，我在食品站打工时，附属有一个炕坊，专门孵小鸡的。在孵的过程中，会挑出毛鸡蛋。毛鸡蛋是指小鸡刚成形就已死在蛋中的蛋，价格非常便宜，据说还很有营养。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可是很好的东西。但我从没买过，也从没吃过。我忘不了那年那些煮熟的野鸡蛋。 前年的端午节前，去芦荡路南采芦叶，准备包粽子用。芦苇长得很高，走进去看不见人影。我采着采着，走到了芦荡的深处，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有点怕人。我正想退出来，忽然听到了“咯咯咯”的声音。我立时感觉到一种温暖，这是野鸡适时地给我以“声”援啊。有野鸡作伴，我一点儿也不感觉孤单了，又继续采起芦叶来。 现在，尽管野鸡也是保护动物了，但大概是长年的捕猎，野鸡已习惯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总是将自己掩藏得很深。我真希望有一天，野鸡不再遮遮掩掩，也能像喜鹊、野鸽一样，大大方方地走出草丛农田，正常地与人交往，共享这阳光灿烂的美好家园。 时代不同了，大胆地走出来吧！我等着你们哦。 2023-03-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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