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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孔网的书友写信来稿，希望能借公众号平台，与广大书友们讨论“读书与藏书”，于是将该书友的文章一字未改发布如下，也欢迎更多朋友们的畅所欲言。 作者按语： 就小文《慎藏书论》之缘起稍作一说明，此文本是数年前一时戏作，聊为侪辈买书不读者诫，更主要当然是申以自警，不过行文意气夹杂，议论或失平正，自是而有，但实非敢以藏书之雅事乐事为讳，所为“慎藏书”的重心在于“能读为上”，此意不得不三复也。此外，我也是孔网常客，购书读书受惠于贵平台者甚多，现在还有几种正在路上。 近日见复旦教授身后藏书散佚无着，至送人也无有取阅一事，朋友中也有相转发者，叹为斯文之厄。见新闻图片中，堆书成垛，纸页多已泛黄，想必也是老人一生旧藏，而今弃如敝屣，个中原因或非外人所能深知。不过以上海房价之高，买书固便，但坐拥书城，对于一般非专业研究者而言也实是奢侈。或乎其家人也自有苦衷，此举当出于无奈，旁人非可于键盘之上空责浮议也。不过，其书上或有老人手泽批眉，想必也多治学心得，若能流布于门人弟子，或同道友侪专业相近者，某种程度也能延续其学思，不至于学随人散。抑或整体捐赠或作价售于图书单位，大概也胜于散入江湖，无人问津为好。 每翻故书，辄逢旧境，自己多年来遇到旧书店书摊，也常喜不自胜，快步趋之，唯恐其慢，希望多能捡漏，遇到经典好书流落于教辅俗流之中，也往往会抢救性买走，美其名曰：佳人流落红尘市井之中，此举不啻是替其赎身。此痴此态，爱书同人，想当能莞尔一笑，莫逆于心。这些年来各大网络书店平台，大兴于世，为书香社会的营造做出了积极贡献。记得早期的时候，各平台促销优惠活动力度很大，自己和同学半夜零点抢券，比网络手速拼人品运气，然后吐糟又当该吃土，也是求学路上之一乐。 不过，自己还是时常感念于在旧书店淘书的场景。也真诚希望各地旧书店以及高校旁边的老书店的经营现状与前景能够引发社会有识之士的重视。前两年北京“盛世情”书店关店手写告示，流转于网络，即让不少爱书之人唏嘘不已。“伴圣贤书及读者襄助，三十余载，受益良多。一介尘民做喜欢且能安身立命之本，乃人生一大幸事。书店渐远，记忆永存。愿文化殷盛，人能祥和。”这些老旧书店本来是一个城市活的文化血脉，精神座标以及学子的求学印记。黯然退场，不应该是他们的最终命运。 客观来说，可能由于大环境的变化，现在也当承认，一些即便是渴望已久的好书，买回来后，拆了封皮，简单翻下前言目录后记，也就旋即放下，以前那种废寝忘食，一口气尽之的感觉，似乎消退了。其中原因，其实也不能尽归之于工作后的无暇。事实上，平时花费在手机，社交媒体上的时间也有很多。 总之，自我专注力，精神凝摄力和读书的热忱激情，实不及以前，尤其是这两年来的感觉常是如此。故于文中附注《笑林》捉萤映雪的古典笑话，是实为叶公好龙之戒。“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此境在小时，实常得之。或世殊事异，人的处境总会变化，不过最初喜爱读书的一点初心，应该在心田和世间处，当有更长久的停留与坚守，愿与爱书同人共勉。 慎藏书论 在昔世家，号为读书之府者，非惟数世蓄积不殆，文脉修染而不能以称门第。是所谓一代读书，难成学者；三世熏风，方称世家者也。古今以来富贵家亦号多书，然则富贵人读书者有几？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每见斯文旧邸，先君子至鬻郭田，不惮劳费而所酷嗜者，及其身后，善和之书，一旦扫地，恒自扼腕。此虽书运，亦可徵于家运者也。至于牙签锦轴，架上观美，聊充装潢之一助者，亦芸芸矣。此皆知藏而不知读者也。 或问：读与藏奚以辩？曰：读为藏之本，藏为读之末。请尝试言之：广收远括，毕尽心力，但图多蓄，坐拥书城者谓之藏。焚膏继晷，燃糠凿壁，照雪萤囊，默识心通者谓之读。是故闻有好读书，而其已读所读待读者为藏。未闻有专事收罗，欲先占海内之秘者，而后始能折节读也。虽然，汗牛充宇，视之肉食面墙诚有间矣。然其于书肆书贾，均也。要之，读以通其意，会其神，发其用，是谓善读。藏以考其源，辨其伪，宝其珍，是谓良藏。其间离合几微之端有如此也。 且夫好书之性，古今人我一也。昔得之也难而惜之也珍，今得之也易而视之也忽。著述流变之微，亦可以征之矣。曩者名卿硕儒，寒微向学，得片纸而待若拱璧，敬一字而钦同昊天。此事遍于经史，不能历历数也。一卷得之不易，手校心雠，三绝苇编，必至于真通一经，而后方能自立。此古之所谓读书也。 于今不然，书称常物，泛滥前帧。网购喧腾，如孚狂醉。石崇斗富，目目在之。问之，则漫应曰「姑俟异日观云尔」。「购时一何亟矣，异日当在何耶？」其人默而不能答。是故当世文心流狎，斯文日远，亦势所必至矣。际兹淑世学风不靖，宿儒居于明夷之秋，虽有典型，潜于野焉。有能购置不稍辍，申厚积为富再造书香者，予未尝不见之而钦，羡焉而慕，未暇计其所真读者曷几。然则此中亦必有当力当机之辩者，不可不知也。 乃若在校生徒，白屋书生之属，曩无所积，经济多不能出于自给，而三千五千之购，花费何啻巨万。虽每自嘲败家剁手，颦蹙愧悔之状，更堪谁尤，然旋旧态复萌，前所自矢，置若罔闻。书瘾也者，其此之谓欤？至于只图多蓄，不事讨论，徒涴灰尘，半束高阁者，殆亦屡见之矣。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至有同侪好学者，以此自见而惊于流俗也。然则考诸今之为学，百般更便于古，非必再若宋潜溪冰砚呵雪，冻笔手录而后能读。且夫上庠馆架之藏，电子影印之溥，未必不可因助其学焉。夫学，天下之公器。未因书之所在，而可以私裁论也。在昔黄允修家贫借书于随园主人，随园授书申以非借而不能读之义。是乃知良工心独苦，审矣。 缅维予幼时家箧所积，洵有陋色。屡借书于姑叔家间，每新得一册在手，喜色若狂，挑灯夜读，母催者再。及其赴枕，旋期天明。又餐饮间多持卷共茹之，其痴如此。一日，祖母谑曰，以书下饭，俱无味也。蔼色慈音，仿佛如昨。遽然念之，祖母辞尘已十六年也。当是时，萤灯夜课，废寝忘食，真读书时也。而今家中庋藏十数柜，无虑千卷之溥。而求余心之专，去少时之痴状，诚有间矣。何也？盖曩者借以读而今恃所藏也。慨夫少年之岁月并一段初心为难忘者。与随园主人之弁言，何以异哉！ 是故予有以叹焉，在校诸子，志在读书者，固当素位而行又须善假于物也。置琅嬛石室之藏于不顾，欲尽一己之力堆垛自雄，壮则壮矣，然曷异入宝山而恋抟尘，近衢阳而希爝火，予不敢以为智也。且夫光华荏苒，飞睫即逝，即朝夕不辍，真能读毕者有几。疲敝精力于凑单领取之际，毋更为浮白主人之所笑。买椟还珠，殉指忘月，皆是皮屑上一层粗迹。昔贤谑训，用是愧悚，良为深诫也夫！ 原载《文思》2022年第3期 题图｜孔网店铺天启书店 注释： “囊萤映雪”，为古人刻苦读书治学的佳话。其中，“囊萤”出自唐·欧阳询等撰《艺文类聚·续晋阳秋》：“车胤字武子，学而不倦。家贫不常得油，夏日用练囊盛数十萤火，以夜继日焉。”“映雪”出自唐·徐坚撰《初学记》卷二引《宋齐语》：“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清介，交游不杂。” 现代作家孙犁先生《芸斋琐谈》认为：“正因为（书）得来不易，读起书来，才又有悬梁刺股、囊萤映雪等等刻苦的事迹或传说。” 明代浮白主人辑《笑林》，改写这一典故，发覆新解。讽刺只追求形式，但图虚名之辈，颇为辛辣。 车胤囊荧读书，孙康映雪读书。一日，康往拜胤，不遇，问何往，门者曰：“出外捉萤火虫去了。”已而胤答拜康，见康闲立庭中，问：“何不读书？”康曰：“我看今日这天不像个下雪的。” 作者吴益生，河南商城人 研习中国思想史，现居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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