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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北方立春，仍延续着冬的气候。虽看不到绿草春花，但基本的自然元素依然保存着，日月星辰，白昼与黑夜，山峰与荒野田地，同时正悄然发生变化，高远而简淡，时有阴云密布，雪花飘洒。飞雪迎春到。至“雨水”节气， 方有春之消息。它的信使先锋如无形的热手轻缓地抺去残雪积冰，残留在阴暗处的，却用其回光返照，融和搅扰着春之光景。我们这一带 ，四季分明。我在故乡守护，美丽壮观。我常常置身于山区田野之中，比在家里更舒适开心。这是我的心安之地，是我多维立体的安居大厦，我把自己播种于春和景明之下，得到难以言表的反馈回报，每一天皆无重复的感觉，近物远景令我的情绪新鲜而时生惊叹。 惊蛰后，睡梦惊鸿，春气隐隐，物候向暖，也有风大寒流之日。春水渐盛，万类物华始荣。草长莺飞，厚积薄发，雨滴洒落，生物勃发，备耕播种吉祥。民谚“春风不吹地不开，大河解冻雁归来”。如今大青山已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开始修复。草生树绿开花，鸟兽增多，植被向好，万象更新。春雨泽润丰年，素佑人安。我静静守望，无为默立，用心身看触和凝思，灵魂畅游山野田地，沟谷河流，似不动而超越时空，在人们匆匆赶路又返回的地方，坚守自己的领域。整个儿由一个人化 为那片精神故乡、热土地方。
正如四季的轮回，春也可分为早中晚期。开始，它拼命掙出冬的围困，不时让严寒扼住咽喉，痛苦呻吟着。面相如婴儿之表情变化不定，是因其成长品质和地域环境而异。凌晨醒来，凭窗而望，东方鱼腹淡白的天空，渐次染上微微红晕，向南一面，出现淡紫色彩云。当你有一天开门出外，寒冷气流为耀眼光束所取代，感觉阳光亮丽温暖了，天地间有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奶白色的天光似有闪烁，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新的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新鲜气息，更接近自然的生命质感。我的心被大地脉动催发，跳博加快，一种热潮情绪弥漫全身；我抓住春之臂膀，拥春入怀，建立与春的心灵关系，向光升腾，令冬之寒意渐消。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待到小雨润如酥，远见绿色近却无，笫一朵春花开放时，春天便不期而遇。
【2】万物复苏的“惊蛰”，虽无雷声，却隐约看到天光，听见地籁，那是生命的萌动。李益《度破讷沙二首》其一曰“眼见风来沙旋移，经年不省草生时。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大自然早就做好春之工作，去年秋后或冬天，如果你掐开一些树木的苞芽，会发现来年春天的生机已为芽鳞层层包裹呵护，很多虫卵业已产下，今年的新生命已然开始孕育。那一颗一粒的小不点儿种子，生发为大小生物，其中包涵古远的进化演替，心声的呼唤呐喊。我迎向春口季首，紧随日月行走。从春出发，观天下风光。接受大自然的启蒙教育，便有了夏花叶果，开辟轮回而永恒之路。 当下向阳的湿地上。蒿、禾本、马莲、针茅属草的点点绿芽冒出地面，是地底下的细微根须不懈努力，一逢震惊感觉，便从冬眠中醒来，打个呵欠，探头露脑，小心窥视动静，担心春之运势。
节气之书和文学作品中对春的描述，源于长江中下流城地区和中原大地农耕文明。《农政全书》《淮南子》等均有记载。这塞外寒温与农牧分界地带，气候相应大约要往后推迟一月左右吧。但毕竞趋势回暖，风光不与冬季同，人们开始脱下笨重的棉衣，收拾心身、整理情绪，带着新年的目标与期许，重新出发。希望在这一年关键之际，能享受生活里一段美好与浪漫，不负春光。如毕淑敏所说，“生活的本质是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道出春之意义。同是赶路之人，我们在各自旅程中一往无前、得偿所愿。 我时常开启通向春及自然万物的灵魂窗户，不断与其对接勾通，灵感如源泉，悠思飞扬，落笔有神。疫禁消解，我走向荒野，观赏体会大地复苏的第一次悸动。乡村间美景如一幅幅水墨画尽现眼前，淡装浓抹，明快清丽，虽未换上盛装，但生机焕发。一眼就能看出大地最受人类和自然友好善待的部分。充满特别的悠雅美感和与城市大不一样的自然笔触。没有什么东西不为这神圣的希望季节而欢欣鼓舞，并赋予生命新的脉博律动。我以简慢生活拉住时间，生怕被匆匆众生携带而去。留住闪耀的，正是人们丢落的时光碎片，躬身俯拾，绽放金花。这精神谱系，串珠连缀，任欣赏者眷瞩佩戴。
踏着满地的枯草黄叶，脚下柔软舒松。山下滩川，间有条块土地分布，其中灰褐色的土壤和残留庄稼茬覆盖着的，准备春耕种植土豆，去年秋翻过的土地，打理磨平，看上去平展绵粘，颜色黑黄或褐红，多数可种玉米、小麦、谷子等粮食作物。时见三五农民漫步田间地头，计划农事，看视墒情水渠管道。有的整塄修畦，利用消雪化冰之水春汇浇灌干燥板结之地，保墒增湿，以便春播下种。春水如春雨珍贵，那浑浊夹杂尘土腐殖质的液体让农民欢愉舒畅，恨不得全部拢入自己的土地；看那反射阳光的平流漫渗，如酥油蜂蜜滴口沁心。大自然中这具有活力与希望的春水，就是土地和他们的命脉，一见便心身欣慰。情不自禁想到赛珍珠《大地》中王龙对土地的感情，左拉《士地》中那些人与事及与土地的内容思想。一切的生命，包括人，归根结底来自土地，生于土地，最后又归于土地。上帝对亚当说：“你是用尘土造的，你还要归于尘土”。春天，那些来自土地的生命从泥土中出来，贴近土地，从土地汲取营养而成长。我早就与土地相融共蓄，以土地肥沃心田。土地上的家乡，更广更深地向时空大地拓展，成为精神上的故乡。
我们与土地的依赖和与它的互动，利奥波德早在《沙郡年纪》中提出，就是著名的“士地伦理”。人类不应当把自己视为土地的征服者，与土地是纯粹经济的关系，而忘记对它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包括土壤、水原、动植物，都属于土地之范畴，有我们全部生存、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功能。我们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它对人加于其上的各种行为的反应。必须立即改变土壤、动（特别是人）植物和土地的恶性循环，强化自然资源保护，实现人与土地间的和谐共生。每当回到故乡或到远方旅行，一看到土地多姿多彩的身段，我就立即舒眉展眼，总想扑入它宽广浑厚温暖的胸怀，躺下打几个滚儿，坐起来伸腰展腿，同它一起不间段的自我超越更新，与它一道伸展翩然起舞。再象庄稼般扎根生长，汲取它给我的全部营养。它是我双脚行走的物质依靠，也是思想精神的培育 基地 。无论它出现于眼前或行进的途中、亦或电视手机的屏面，都磁性般吸引我的眼球，愉悦我的灵魂；想到在土地上的春之耕耘播种、夏之成长开花，秋之结果丰收，冬之厚积储藏。试想，如果失去土地（包括山川荒野沙漠等），何来春花秋实、万紫千红……乃至所有其上的一切？！大卫.梭罗的《瓦尔登湖》最后一章是”春”，其中有冰湖解冻，时光交替，生死交融，春宵雁鸣，春意净化等。他确信大地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并非一部风逝历史的片断。我恰恰就喜欢翻它（土地）那重合的书页，一张张阅读，欣赏其生动的活体，如所有生命一样，书写那种神圣寄生的诗文篇章。土地周围，是赫然入目的灰暗山坡沟谷，稀疏的山榆、丛丛山樱桃、黄刺玫和片片黑绿色松柏树分布其间。它们交头牵手，摩拳挥掌，蠢蠢欲动；过“春分”到”清明”、”谷雨”时节，野草蓬发，也将以各自万千枝条举起形形色色的绿色旗帜，开放五彩缤纷的鲜艳花朵，为春而舞、而呼与歌，欲于天地试比高。它们生机蓬勃，淳朴本真，勇毅向上，迎接天光云影，吸纳湛兰天空与新绿大地蕴藏的无限潜能，思想澄澈空明。我很早之前就在这宁静怡然中劳动，耕作播种，精气神儿被激动抬升，让萌动的原始造化耕耘心田，播散无数奇思妙想种子，春秋四季都能收茯灵感和成果。并不断同万物一起鼓劲再生长。
在大青山中，最早换上新绿衣衫的是油松，它的针叶顶端，发出灰色的塔形或几枚圆球形幼芽，普里什文称为小小烛台。一些黄色针叶脱落，多数黑绿变成亮绿。山桃树冠远看呈粉红色，近观枝条满是外灰内红的花蕾骨朵儿，不久便开放淡红或白花，犹如燃起的团簇火炬。杨树和一些果树举出粉红色尖叶芽，如锥尖儿或刚出鞘之匕首。有些果属灌木 红果与苞芽同在。杏、白榆的灰色枝条上，结出高梁籽实般的芽粒。到山榆、槐、槭、桦、栎、椴树吐叶，中间有柳、连翘、梨、丁香、樱桃和众多野草相继开花出叶。我曾挖过田地畔的大树和灌木，一米以下仍然根须深扎，密布深埋于潮湿的土壤中，也在开矿中看到山岩上的松柏榆等乔木，从石缝往下或四面八方蜿蜒伸展，以其味、嗅、触觉提供生长营养，上下通畅，让干壮枝繁叶茂。据达尔文说，根须的工作就好像大脑。它们吸收土地中的水份，通过形成层让水份和汁液向上流动，再以进行光合作用的叶片与枝条主干向下返回，形成树木的双向循环。树木犹如从大地到天空的无数通水网络管道，让雨水滋润春天，呈现出绿红相间杂的非常姹嫣景象。三月，乃最好的诞生之季，是大自然一年的首 班旅车，造化皆搭乘启行。任何生物都同步向前向上。人们忙中一瞥，见大地、树梢泛起了浅绿、淡红、紫褐，团团簇簇，丛丛片片。再回首，整个山地绿意茵蕴，花蕾现色，如堆堆燃起的火焰。街边的老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公园有些木本含苞待放，草丛间点缀着黄、紫色斑斓的小花。当你再去搜寻时，又频添很多花朵 : 粉色的比朝霞还要明媚，鹅黄的娇嫩得赛过柳芽，橘色的仿佛通身流着蜜，火红的透着葡萄酒般的醇香，让人有啜饮的欲望。
春天以发生成长、纳新为主的同时，也吐故脱变，如树木之芽鳞裂脫、花之凋谢、绿叶夭折、乌兽受伤衰老死亡等等。我感到自己如晚年维克多.雨果曾感叹的，是一棵屡遭砍伐又不断发芽，萌生不已的大树。这里，我必须提及那些永远紧贴大地，从不高傲飞扬拔扈的杂草。它们是造物给大自然的特殊而普遍的布施。早已埋藏在土壤中的万千不同种子，一旦大地回春，便赫然醒悟，不择贫富沃脊，召之即发。漫滩遍地，有空就生。看吧，蒿属、禾本属、荨麻、芨芨草.苦苣、蒲公英、野葱、车前子、地黄、黎属、反枝苋、马齿苋、繁缕、豚草、小酸模等等，先后闪亮登场，于春光下欢腾舞蹈，婀娜摇曳，随时为大地动物无私奉献。有的多年不见，种子可以在地下沉睡多年，如曼陀罗、棘豆属，突然出现，繁花似锦，令人刮目相看。而温暖燃起它们的，是阳光，尽管时有风云阻遮，仍心思透明坚强地大炫姿容，长得茁壮，花儿开得火爆。一本《杂草的故事》，我反复阅读，对照当地草本识别辨认。草们真是植物之旅人，浪迹大地天涯，逐水流，乘车船，御风飞，随物迁。爱默生说杂草不过是一些优点尚未被发现的植物。单看草本花卉，多姿多彩，足以令人目不暇接，神迷心醉。《本草纲目》人皆知之，医治了多少病患！再重温鲁迅《野草》，震惊魂魄，永驻心田。它们象征爱与真诚、低调地气，随境遇而安然，靜穆沉默，坚强奋发，欣欣向荣。每年清明回家乡祭祀寻春，看小草鲜嫩，风情万种，点头起舞；降下车窗，阳光被搅得乱了阵脚，外面光影闪绕。我的呼吸，与野草的气吸融合在一起。将风刀霜剑抛弃背后，在凉薄而喧嚣的世间，宁静与超然地前行。安详与平和，善与慈，爱与美，在不老的春季中，缠绵滋润，使我之心身返朴归真，有返老还童逆向生长的感觉。萋萋芳草，岁岁枯荣，年年新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醒。
风多且温柔了，时而如酥手抚摸着，时而又扬土飞沙；且解冻开封，融冰化雪，下雨润物。春水在残冰下咕噜噜响着。上午还日头明亮，下午天空却为铅灰淡云弥漫，灰朦朦天空上，偏西的太阳被遮蒙了光亮，勉强显示着橘红的轮廓，黑云时近绕罩，外围稍亮，环饰淡淡圆形彩虹，热量却大打折扣。它是冰晶的生命，是雪花的雕琢师，是霜之火，阳光之灵魂。云中充斥电流，碰撞闪亮轰响。次日便飘下零星雪花。向阳路面不掩原状，阴面积雪松软，踩上去绵沓沓发出吱呀声响，仿佛为无可挽回的衰退命运而叹息。酝酿已久的冷气流又不期而来，西北风裹挟沙土尘屑，枯叶败草污碎趁风飞扬，使天空朦昧，大地降温，窄暖又寒。祖国正北方迟来的春天。不是依古来流行节气按步就班，趋炎附势，追风喧哗；而是通过独立的顽强拼争奋斗，于艰苦寒冷中摆脱冰雪的氛围，曲折地爭取阳光暖和，苦熬冲决，一步步逐渐实现的。不得不令我萧然起敬。 早晨我登上高山，暸望远方特别明亮清晰，环视曙光迎空而上，这头一拔如火如烟的缕缕光辉，不时从山间旷野升起，气象空明。时而有白絮或轻烟般的云朵，飘忽不定，游移朦胧；东方太阳升起，突然出现一束玫红色光柱，笔直向上扫射，周围的雾气熏蒸染彩，与风云汇合融化，有的地方在朝霞下面变成粉色或玫瑰的绒状，逐渐扩大，绯红了半个天空。“惊蛰”听不到的雷声，没想到去看黄河流凌时听到了: 河面冰凌飘动，碰撞轰鸣，如闷雷震响，动地惊天；旋卷簇拥，堆冰积银。冻河”文开”，正乃自然之道，春之杰作也。
二月中下旬候鸟北迁，我在郊外山林和公园看到了大量留鸟欢快飞翔鸣唱。仿佛迎接久别重逢的朋友。旅鸫、长尾雀、山红雀、小黄腹雀等在树枝灌木丛中鸣叫，如泣如诉。高枝上几只鸟儿，机敏地转头俯视，我慢慢靠近，同时打开手机镜头，那些小精灵胸部褐土色，背部天蓝，哦，是蓝鸲啊！它脊背和胸腹的色泽，正象征了春季苍穹与大地的光彩。它的亮相和歌唱，预示着温润、春的款曲而来和即将上演的农事，期望中夹杂惆怅。特别有一种乡语村言式曲调，饱含泥土气息，朴实厚道，甜美高亢，呵，是草地鹨的歌声，令我十分舒心适意，它生机勃勃，简直就是春天自然的化身。当我又抬臂靠近时，机灵的小鸟如从树上弹射般飞走了，这惊鸿一瞥令人念念不忘。村外林地，鸟儿聚欢，有麻雀、山雀、雀鹀、啄木乌、喜鹊、斑鸠、戴胜等，大部分为土禽类留、旅鸟。红嘴鸦、岩鸽、石鸡、斑翅朴楞楞、呼拉拉从空中飞过；林中的悠然自得，飞腾跳跃，游戏逗乐，引吭高歌，鸣唱舞蹈。三月十三日下午，我听到今春布谷鸟的第一声啼叫，比去年记得提早了五天，寻声靠近，它从东边高岗上朴朴飞起。之后气温骤降，一周内未闻其声未见其踪影。美国自然文学作家约翰.巴勒斯说各种鸟的鸣叫，都是极具表现力的语言。我感到翻译为中文的形容很不靠谱，加进了人为的比喻。无法验证春秋时代有关公冶长通晓鸟语的传说，但鸟儿们的不同鸣叫肯定有其同类间的意思。那纯朴天然的音律与活泼机灵的声调浑然融和。让我顿感生机兴趣，产生共鸣；鸟类歌鸣都能与我的喜怒哀乐对接勾通，几乎可以让它们在丰富多变的鸣叫声中或多或少得以传达。追逐鸟儿直到南海湖，放眼溶化的水面，有大天鹅、豆雁、鸿雁、赤麻鸭、绿头鸭、黑天鹅和鹤、欧类等。它们悠然自得，为北归的第二故乡欢欣起舞。还有灰黄芦苇丛中北飞途中在此“打尖”觅食的鹬、林莺等。忽然数十只乌儿从湖岛上飞起，直冲天空，并高鸣欢唱，激情澎湃，酣畅清丽，生动悦耳，不逊于金翅雀、鹪鹩与画眉的歌舞。
近午和煦的阳光，为大地带来充盈的能量与温暖，湖畔花栗鼠窜来跳去，受到惊吓就往树梢爬去，然后轻盈一跃，转移到另一棵树上。地面有田鼠建造新居的迹象和从洞中运出的新土。老乡们和我说，山中有狐狸、狍子、獾子、黄鼠狼等野兽出没活动，当然野免也不甘落后，到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漫步在南海和小白河堤岸与沼泽边，忽然听到久违的大雁那“咯儿，咯儿”的鸣叫，抬头仰望，正是它们在低空雄劲翱翔，拍动的翅翼清晰可见，引颈伸首，大约有数十只，不似高空那样为一字或人字形排列，而是高低错落徘徊，起伏向下。雁群向南飞落后，我独自坐于水边歇息，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如击打铜器的鸟鸣，转眼间前面树桩上出现一只灰黄色小鸟，边叫边将尾巴上翘，小小身躯，面向芦苇。我不敢轻动，静观聆听，那歌声调高而柔婉，是只鹪鹩，没错。它以滔滔不断的曲调，抒情或招唤伴侶，同时在低草丛中跳跃，不高攀不上飞，姿势机灵低调。它触动了我内心一种隐密甜美的情感，平和中有着亢奋昂扬……
古人春游，称踏青、探春、寻春。《诗经.郑风.溱洧》记载，二水清流，“士与女，殷其盈矣”。孔子喜春游，与曾皙淡志趣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归”。东晋陶渊明《拟古.惊蛰》诗:“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唐代国泰民安，春游更盛。韩愈《早春》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白居易漫游西湖边，“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劝妻说“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他的《忆江南》传世于今。杜甫的《春夜喜雨》融情于景，读来朗朗上口；唐代凡新科进士放榜，正三月之春，皇上在相当于国家公园的曲江举办盛宴，《唐摭言》记“四海之內，水陆之珍，靡不必备”。五代《开元天宝遗事》道“春时斗花，戴插以奇花，多者为胜”。元稹诵惊蛰:“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桃花开蜀锦，鹰老化春鸠。时候争催迫，萌芽㸦矩修。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宋代亦好春游，《武林旧事》回忆都城临安踏青，游人如织，江边画船箫鼓，终日不绝。有爬山，寻花，扑蝶，斗鸡，秋千，放风筝等。陆游《春晴泛舟》句……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苏轼感怀身世际遇，借春光抒写《蝶恋花》。北方之春虽姗然来迟，但终将可看到朱熹 《春日》之胜景: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东京梦华录》记水秋千，别有一番情味。《本草纲目》有春日人们采兰草佩之，辛香暗涌。或男女“伊其相虐，赠之以芍药”。古人春游乐玩戏，喜相逢，雅诗书。今人多乐享猎奇而欠文化，感动拍照后再不留意。我赏识古人春游，且和万物融汇交流为一体，如入春梦之境，忘我无我，与整个季节一起生发。感佩欧美自然生态作家们，如亚历山大.洪堡、吉.怀特、蕾切尔.卡森、大卫.梭罗、约翰.巴勒斯、约翰.缪尔、利奥波德、杰弗理斯、米特福德、奥利弗等的著作中描述大自然春天，情境交融，细致感人，对我熏陶启迪很大。使我可以随遇静观细考凝思。希望一年都是春天，在我朴素而珍重的每一文笔里，温暖相宜，素净美好。 古今中外圣贤，文化经典，汇流为传统。我愿不懈吸纳人类文学更广泛、更深厚之果实营养，丰富自己，形成独自的风格细流，汇入民族江河、世界大海。还是毛泽东胆识文气高远，苍劲，浩荡，宏伟 ；请看 《七律·和周世钊同志》:春江浩荡暂徘徊，又踏层峰望眼开/风起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尊前谈笑人依旧，域外鸡虫事可哀/莫叹韶华容易逝，卅年仍到赫曦台。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爭从容理。……胸中日月常新美。
从古至今，这世上一定还有人所无知，深藏很多很多春景春事。春日不迟，相逢有时。虽然时令有明显限度，我即以其春季指证我于自然共生成长的真实不虚。我要坚持寻找，去发现自己的奇迹。我觉得只要心印春的底色，岁月就不单调，内心如春天的纯净大地，可以在生命中呈现五彩斑斓的的颜色。那些微弱的文章杂感，看不见火星的闪发；只留下自己的回忆，继续眺望。关于以往的所有，将于每个发芽的春天擦拭，收藏。春天，与柳丝青草野花、鸟类走兽交谈，心灵顺从自然繁茂的演化，走向阳光迎来春。初春至立夏，都是生命苏醒感悟焕发振奋精神的时光，我于其中独享风韵。刮风下雨，春阳浩天，斑澜大地田野，到处铺撒喜望愿景，天地间充滿激烈向光向上的灿烂生长，时空如好梦景致。一切都开放美丽，纯真勇敢不屑世故地勇敢前进。茨威格曾说：“每一种新的认识都可以使年轻人精神振奋，只要一旦受到某种感情的鼓舞，他就可以从中取之不尽，这正是青春的意义。”青春虽然短暂，但我的美好至今犹存，心中总盛着无限的热情，对世界与未来充满好奇；伴随着无穷的梦想，散发出无限光芒，驱散迷雾拔阴云见丽日。对春之渴望、对生物复酥醒悟的探索、对自由美好的向往......这一切于我相遇过往，但如今又重新构筑我人生中不老的年华。又是一年春好处，度物度人不依不饶，我亦 不饶春光，不断绽放青春活力。有时忘记年龄，自觉还稚嫩、鲁莽，但却不胆怯、不颓丧，傻傻呆呆，在春阳下、树林中读书、写作，让自然生机涌融笔端指尖，在纸与手机上生花结果。那种享受与收获，无言胜言说。见人所未见，遇人所未遇，独步幽境美景。依然感遇童年青春带来的无限活力与自由。勇毅迎接前行中的风浪，踔励奋发，努力不息。在本平台发布的作品，在腾讯【企鹅号】【喜马拉雅】【360图书馆】等主流平台网页版同步刊出。敬请前往关注并收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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