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属于他私人的,是一座想象中的城市。现在这座城市日渐衰败。
——博尔赫斯|马维达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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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普世文明》,2022 博尔赫斯 并未让布宜诺斯艾利斯神圣起来 之二《博尔赫斯与虚假的往昔》节选 Borges and the bogus past Fervor de Buenos Aires,1923 但博尔赫斯并未让布宜诺斯艾利斯神圣起来。我这个访客看到的城市不是诗中的城市,而西姆拉(一个像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的人工新城)在那么多年之后,仍然是吉卜林笔下的那座城市。吉卜林努力观察一个真实的城镇,而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属于他私人的,是一座想象中的城市。现在这座城市日渐衰败。在博尔赫斯居住的南面,一些老建筑幸存下来,一并存留的还有它们威严的前门和衰颓的院落,每间院子都铺有不同的地砖。但更常见的是,内院被锁了起来;许多老建筑被拆掉了。在这座市民气的移民城市,如果在侨民建筑师的想象之外,优雅真的存在过,那么它也已经消失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杂乱的景象。 Numen inest,这是神的居所:诗人的符咒没有奏效。军人祖先在战斗中死去,但那些微不足道的战斗和徒劳无益的死亡没有带来任何东西。只有在博尔赫斯的诗里那些英雄才居住在“史诗般的宇宙里,高高地坐在马鞍上”(alto...en su épico universo.)。这是他的伟大创造:阿根廷作为一片神奇的土地,一个完整的史诗世界,属于“共和国、骑兵队和清晨”(las repúblicas, los caballos y las maanas),属于过去的战斗、被缔造的祖国、被创建的伟大城市和“一条条街道,它们往昔的名字不断出现在我的血液中”。 这是艺术的想象。然而博尔赫斯从他创造的这个神奇的阿根廷出发,经由他的英国祖母,走向了他的英国祖先,并经由他们走向了他们“黎明时分”的语言。“人们告诉我,我现在看起来像英国人。年轻时我不像英国人,那时我更黑一点,自己感觉也不像英国人,一点也不。也许是阅读让我感觉像英国人。” 尽管博尔赫斯自己不承认,在他后期的故事里,北欧人的主题反复地出现,他们在荒凉的阿根廷土地上日渐堕落。苏格兰的古斯里2家族变成了混血的古特雷家族,他甚至连圣经也不记得了;一个英国女孩变成了印第安野蛮人;一个叫尼尔森的族群忘记了自己的来处,像动物一样生活,遵循着嫖客似的兽性的性准则。 博尔赫斯在我们第一次会面时说:“我不写堕落的人。”但另外一次他又说:“那些从本质上去思考欧洲和美国的人丰富了这个国家。只有文明的人才会如此。高乔人的头脑非常简单。一群野蛮人。”我们谈起阿根廷的历史,他说:“有一个模式,一个不太明显的模式。我自己见树不见林。”后来他又补充道:“那些内战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么,不管博尔赫斯承认与否,他也许还发展出了一种与艺术想象相平行的、对现实的附带想象。而现在,现实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被否认。 五月中旬,博尔赫斯到乌拉圭的蒙得维的亚去住了几天。蒙得维的亚是他儿时住过的城市之一,是一座适于度过“漫长而慵懒的假日”的城市。但是现在乌拉圭这个南美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国家,和阿根廷一样已经破产——用一个阿根廷人的话说,成了“一个形同讽刺画的国家”——并且在战时的财富耗尽之后,让自己陷入了四分五裂。蒙得维的亚是一座正在打仗的城市;游击队和士兵在街头作战。有一天,博尔赫斯还在那里时,有四个士兵被枪杀了。 博尔赫斯回来时我见到了他。他在一个漂亮女孩的帮助下走下天主教大学的台阶,看起来更脆弱了,双手更加容易发抖。他蜕去了那种活泼的访谈风度。他充分地意识到蒙得维的亚的灾难;他感到痛苦。蒙得维的亚是他失去的又一样东西。在一首诗中,他因为“蒙得维的亚的清晨”以及其他一些事物而感激“因与果的神圣迷宫”。现在蒙得维的亚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及阿根廷一样,只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艺术中,还保留着可亲的形象。 博尔赫斯公众号编注: 2、《马可福音》,选择小说集《布罗迪报告》El informe de Brodie,1970 而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属于他私人的,是一座想象中的城市。现在这座城市日渐衰败。 ——博尔赫斯|马维达 译 — Reading and Rereading — 🎈 题图: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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