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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野菜

 zhb学习阅览室 2023-03-23 发布于上海

作者:江从群

在屋子里猫了一冬,走进阳光时,迎接你的,是那满眼的春光!春光是什么啊?春光,就是那些麦苗、蚕豆和油菜!春光,还有你脚下的野菜!这个时候,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可那些《诗经》、《楚辞》、唐诗宋词里的野菜,却早早地就起了身,欣欣向荣地,迎着春风上路了!

你看吧,由远及近地看吧!田埂上,沟渠旁,麦地里,树荫下,墙角边,到处都有野菜的歌声和舞蹈。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原野,除了田里的庄稼,那就是野菜的天下了。那一棵棵嫩生生的荠菜,那一盘盘开着唱片公司的苜蓿,那一朵朵伸展叶片的蒲公英,还有染绿了的婆婆指甲。于是,你的心就痒痒的了,你的手也就痒痒的了。索性脱下冬装,换上小棉袄,拿了铲刀,提了篮子,唤上东边的英子,叫了西邻的秀儿,一起去挖野菜。

野菜中,最吸引人的当然是荠菜,它是野菜中的正品,营养丰富且清香诱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荠生济济,故谓之荠。”意思是它能济世、济人、济苍生,功莫大焉。

郑板桥将荠菜入画,并在画上题诗:“三春荠菜饶有味,九熟樱桃最有名。”陆游在《暮春风雨》中写道:“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他对荠菜的喜爱,竟然到了“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的地步。“新年好,有茅柴村酒,荠菜春盘。”说它给新年带来了新的生活情趣,给新年增添了富有诗意的色彩!说到底,荠菜本身就是一首诗,它的生长就是一种诗意的生长。

荠菜挖回家,母亲把它洗净、切碎,和了大米粉,上甑(木制的炊具)蒸了,做成蒸菜。盛在碗里,加一勺子猪油,香味浓浓的。我们边吃边唱“地米菜,蒸蒸菜,好吃的婆娘拿碗来”。家里来了客人,荠菜做的蒸菜是可以上席的。

水芹也是我们眼中的爱物。我的家乡是水乡,多沟渠、水塘。有的地方,水芹会长在芦苇芽的中间(芦苇也是挺喜欢靠近水边生长的);有的地方,水芹则又聚族而居,成片地生长。水芹,紫红的茎,三角形轮廓的叶片,长在清粼粼的水边,如顾影自怜的女子,是一道风景。“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每年的春二月,在我们乡下的水渠或池塘边,便有提着篮子、拿了镰刀寻找水芹的妇女和儿童。有一丝儿清香,掐了,拿回家,母亲取下灶头上熏得黄黄的腊肉,加大蒜和红辣酱炒了,一碗下饭的好菜。这样的晚餐,叫你回味无穷!

春日的野菜,蒌蒿薹子也是一宗美味;门口的香椿树,掰下嫩芽来炒鸡蛋;还有野葱,我们叫它野韭菜,连那白皙的根一起挖回来,做成腌菜,香味冲破你的鼻子。

春日的野菜,在我们心目中最有分量的还是苦菜。苦菜,我们叫它黄花菜(不是那种只吃花的“黄花菜”)。荠菜和水芹,只能是做成一碗佐饭的菜肴而已。而黄花菜呢?它是乡下人的“半边粮”。稻谷收割后的水田里,泥土被翻耕过来,黄花菜就生长在泥土的空隙里。我们挖荠菜、采水芹,都有一种赏春、游戏的意味,而采黄花菜,则是为了填饱肚子。挖荠菜、掐芹菜,也就那么一次、两次;采黄花菜,则是每日必做的功课了。乡下人,有谁没有采过黄花菜的经历?谁家没有发出剁黄花菜的声响?有谁没尝过黄花菜的苦味?旧社会自不必说,三年自然灾害也不必说,就是在那个“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里,我们也没少吃黄花菜。记得那几年的春天,在我们生产队,就打了几场采黄花菜的“人民战争”。男女老少利用早、晚或工休的时间采摘黄花菜,成了一道苦涩的风景。采回来的黄花菜,洗净,切碎,和米煮成粥,味道苦涩难咽。乡下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吃苦。大概与他们都吃过黄花菜有关。咬得菜根者,则百事可为!

在许许多多乡下人的记忆里,总会有一片一片的野菜,还有一些与野菜有关的故人和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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