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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海瑞为什么敢上疏大骂嘉靖帝?

 醉花荫L 2023-03-24 发布于广东
“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这句话出自1566年,海瑞上书给嘉靖帝的《治安疏》。要想知道海瑞为什么敢这样骂大明嘉靖皇帝,还得先了解海瑞这个人。

时任六品户部主事(厅局级)的海瑞

海瑞,一个富有传奇色彩地历史人物,对他呈上《治安疏》给嘉靖皇帝的行为引发过尖锐的争执,有人认为他是个靠狂骂皇帝而沽名钓誉之徒,有人认为他是解天下庶民疾苦的道德模范(在当时的明朝),有人说他生性冷漠,性格扭曲才至如此狂妄......

然而在我看来,要公正的评价一个历史人物,首先应该把他放在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中去看,才会拨云见雾,不至雾里看花。

一、大明1566(一)严阁老,嘉靖之幸,大明之殇

严嵩(1480年-1567年)字惟中,明朝著名的权臣

严嵩于弘治十八年(1505年)考中进士,先后经历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历任南京翰林院侍读,国子监祭酒,南京礼部尚书,南京吏部尚书;任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北京),以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后先攀附夏言,又转而害之;至此出任内阁首辅,从此擅专朝政二十年。

为固宠,严嵩想尽一切办法献媚于嘉靖帝,一方面他作为首辅全力支持嘉靖帝崇道斋醮追求长生的行为,不惜耗费浩大的国家人力、财力、物力,拼命挥霍财政资金,甚至巧立名目向百姓加税得为嘉靖帝营造斋宫秘殿。另一方面他善写青辞,更善于揣摩领会皇帝意图,嘉靖帝常要斋醮祷祀,严嵩便得以常侍帝右。

嘉靖帝朱厚熜

二十年的陪伴,让嘉靖帝离不开严嵩,甚至在心里将其视为知己,嘉靖帝好空名,往往有不好办的或是要背骂名的事便通过青辞等方式暗示严嵩去做,严嵩也每每能够体察上意,恰到好处的按照嘉靖帝的意思办理。

可以说,有严嵩这么一个有眼色、会办事的首辅,对嘉靖帝来说是一大幸事。

而在严嵩看来,嘉靖是皇帝,皇帝可以为所欲为,不应受任何制约;臣下对皇帝只能顺水推舟,唯命是从,讨得皇帝的恩宠。这样就可以有权有势,人们都要仰其鼻息行事。至于国家百姓如何,似乎都可以不问不闻。正因为如此,所以凡是嘉靖帝喜欢听的,即使是很不该说他也说;凡是嘉靖帝想要做的,即使是荒唐可笑,他也毫不犹豫地去做,决不敢有可否,面对日渐恶化的政局,他不仅没有向嘉靖帝提出任何规谏和改革方案,而且推波助澜,使局势向更乱更糟的方向发展。

可以说,对大明朝和黎明百姓来说,有严嵩这么一个毫无道德、尸位素餐的首辅是巨大的悲哀!(二)严阁老倒台,大明的新生乎?

严嵩把持朝政期间,拼命的排除异己,打压忠良,将朝堂的政治生态弄得乌烟瘴气。严嵩当首辅,让自己的儿子严世藩当工部侍郎,专门负责为嘉靖帝建宫殿。而严世藩为首的严党等人,贪欲横流,狂妄无比,官员们正常办事都要给他们送钱,升官主要靠行贿,甚至每次选任官员,严世藩等从不看德行文章,工作实绩,只管按照官职高低大小,一律明码标价出售。严世蕃狂妄至极,曾在家中宝库内大笑说“朝廷无我富!”。当时的大明朝北有鞑靼,南有倭寇,官员贪腐,内忧外患,民不聊生,造成以上种种的使严家父子遭天下人怨恨。

1562年,历任首辅几乎快有20年的大学士严嵩严阁老终于失宠,被嘉靖皇帝被没收家产,削官还乡,其子严世藩被判斩首。

然而,到了1566年,距严嵩倒台已有4年了,首辅换成了精明持重,素有贤名的徐阶,然而大明朝堂的政治生态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观。御宇40年的嘉靖帝任然对祈仙炼丹和寻求道家的秘方孜孜以求,以期长生不死。他一如既往的不肯上朝,一如既往的通过首辅或次辅对国家大事乾纲独断,一如既往的被自己的臣子们所蒙骗。只是为嘉靖帝写青辞的首辅换成了徐阶徐阁老,为嘉靖帝盖宫宇楼堂的工部侍郎换成了徐阶的儿子徐璠,仅此而已。

国家内忧外患的困局仍未摆脱,朝臣们依然像以前那样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和官职,因为政见不同或利益之争在朝堂上互相攻歼。那些希望之前被奸臣懵逼的嘉靖帝能够睁开双眼,重振朝纲的正人君子仍遭排斥和打压,黎民百姓的生活依然穷困潦倒。

似乎,大明朝并没有因为严嵩这个奸臣的倒台而获得新生,那么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海瑞陷入了沉思。二、海瑞的野望(一)大明文官中的另类——“海笔架”

海瑞是明朝是一代清官。,他以举人出身而入仕,仕途的第一站是福建延平府南平县儒学教谕,就在这里,他得到了“海笔架”这个后来名震天下的绰号。

儒学教谕相当于官办学校的校长,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了。但是,海瑞不在乎官职大小,只看能否一展抱负,到任后就满怀激情地干了起来。他看到学校教学状况很不理想,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尤其是制定了严苛的制度。当然,海瑞本人是第一个带头遵守的。一来二去,南平县的教育质量有了明显改观。延平府知府听说后,便带了一班人下来视察。按照古代官场的规矩,知府大人来了,作为下级是要行跪拜之礼的。所以,当知府等人出现在县学里时,所有人都呼拉拉的跪下了,只有海瑞直挺挺地站着,只是作了个揖便没下文了。

陪同知府的南平府同知,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哪来这么一个山笔架站在那里啊?”此言一出,全场人顿时哄笑一片。山笔架是写字是用来搁毛笔的,现状类似“山”字。而当时,海瑞身边的两个副校长都跪着,只有海瑞站着,看上去活像一个笔架,加上海瑞的“瑞”字中恰好也有一个“山”字,两相联系,更为形象。

海瑞不跪,是有他的理由的。因为明朝规定,官办教学场所,孔子最大,老师无论见了多大的官,都可以不跪。其他人不是不知道这个规定,而是久在官场,不知不觉骨头早已软了而已。

没过多久,朝廷巡按御史以钦差大人的名义下来检查工作,而且又到了南平县学。和上次的情形一样,在场的人纷纷下跪,只有海瑞像笔架一样矗立着。钦差大人没了面子,十分恼火,当场喝问海瑞为何不跪。海瑞等着就钦差大人的这一问,当下就义正辞严地回答了他。钦差大人没办法,人家确实有理由不跪,但心里又气不过,当下就袖子一挥,工作也不检查,走了。这一下,海瑞可闯了祸,引起同僚纷纷埋怨。海瑞却悠然自得,我就是海笔架啊,笔架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这事被福建提学副使朱衡听说后,却对海瑞十分欣赏,想方设法把他保了下来,这才有了他四年后升迁为浙江淳安县知县的官场际遇。

海瑞(1514年-1587年),字汝贤,号刚峰,广东琼山(今属海南)人。明朝著名清官。

(二)知县中的战斗机——死怼权贵

当海瑞升任淳安知县,正式成为大明官僚体系中一员的时候已经45岁了。而七品芝麻官海瑞的名声鹊起也是因为他不惧权贵,严厉巧妙的拒绝接待官员而增加地方百姓的负担。

时任闽浙总督的胡宗宪,居官雷厉风行,境内官民无不凛然畏惧。一次,他的儿子途经淳安,随带大批人员和行李,作威作福,对驿站的招待百般挑剔,并且凌辱驿丞。海瑞立即命令衙役拒捕胡公子押解至总督府衙门,并且没收了他携带的大量现银。同时在给胡宗宪的呈文中声称,这个胡公子是个西贝货,因为胡总督大人节望清高,不可能养育出这样的不肖之子,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金银财物。

不惧权贵,不虑仕途,敢以七品官身对抗地方实权督臣者,唯海瑞耳!

严党骨干,左都御史鄢懋卿受命清理盐法,南北各省盐政均归其节制,对于这位严世藩的红人,权倾数省的钦差大臣,其他地方官员无不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而鄢懋卿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未到一地前,先期发出公文,声称自己素性简朴,不喜承应,凡饮食供帐均宜简朴为上,不得靡费里甲。这样的官样文章在当时的大明早已司空见惯,地方官员受此公文后反而无不挖空心思以期能够巴结逢迎上差,即使钦差大人鄢懋卿本人也从未想到有人会认真对待。然淳安知县海瑞对着一通令毫不含糊,当鄢懋卿的钦差节使还未到达淳安,他就已经收到了海瑞的禀帖,上书“严州府淳安县知县海谨禀”,紧接着就把通令的原文节录于后,再接着就说台下奉命南下,浙之前路探听者皆曰,各处皆有酒席,每席费银三四百两,并有金花金缎在席间连续奉献,其他供帐也极为华丽,虽溺器亦以银为之云云。最后要求钦差大人摒弃奢华的排场和搜刮,并且说,如果不能拒绝地方官这样的阿谀恭维,将来势必无法做到公事公办,完成皇上委托的任务。据说,鄢懋卿接到禀帖以后,就没有敢进入淳安,而是绕道他去。

从这两则故事中,我们可以发现,海瑞的性格刚强,敢于坚持原则,对于斗争有自己的一套,并不是和权贵的权势死板硬碰。成就他不败美名的不仅是他站在正确的道德制高点上,坚持的是正确的原则,还在于他自身对这些道德规范的始终坚守和处世原则的率先垂范。对于海瑞的清正廉洁、洁身自好、爱民如子等品质行为,不管是敬仰他的人,还是唾骂他的人都自诩无法做到。因为在当时的大明朝,官员们醉心的是和光同尘狗尾续貂,而不是众人独醉我独醒的清明。

(三)以死守道

1566年,阳历十一月,经过反复思量和慎重考虑,海瑞向嘉靖帝呈上了著名的奏疏《治安疏》。奏疏中指出,嘉靖帝是一个虚荣、残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全国上下但凡有官吏贪污、役重税多、宫廷浪费和匪盗滋炽,皇帝本人都应该直接负责。皇帝陛下天天和方士混在一起,专心于长生不死的迷信活动,是不可取的,然而只要皇帝肯重新振作起来,采取他海瑞奏疏中的几点建议,相信以皇帝的聪明睿智和雄才大略是一定能够重镇大明,造福百姓的。

《治安疏》的措辞虽然极端尖辣,但又谨守着人臣的本分。海瑞只想在严嵩这个权奸倒台后,皇帝能够翻然悔悟,重新振作起来,至少这样大明朝还是大有希望的。海瑞知道,他的《治安疏》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皇帝的性格和否定他所做的一切,就等于是在说他嘉靖帝当了几十年的天子没干什么正事,完全是尸位素餐!海瑞也能完全预见,自己这个当臣子的如此极端的指责当朝皇帝,以嘉靖帝刚愎自用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死得其所。所以在递上《治安疏》之前海瑞就与家人诀别,遣散了仆人;他提前买好了棺材,上书后不逃不躲就在家里等死。

可想而知,嘉靖帝看后气的是暴跳如雷,恨不能把海瑞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但从皇帝的名声来看,因为一个素有贤名的臣子上书请求皇帝革新图强就杀之,难免会给自己留下昏聩残暴的骂名。所以嘉靖虽把海瑞关进了诏狱,但也一直没有在刑部以海瑞按照儿子诅咒父亲的罪名处以绞刑的决议上批复,就这么关着,一直没有加害于他。

海瑞,一个极端廉洁,极端诚实,又有些极端的喜欢吹毛求疵,对道德操守有着洁癖一样严格自律的人,一个敢于不畏权贵,心系黎明百姓,天下苍生的官员,他不怕死,怕的是自己内心坚持和重视的伦理道德体系在皇帝日复一日的求经为道中缓慢崩塌。

因此,海瑞才敢为天下之大不韪,希望在君君臣臣的伦理道德中坚持履行自己臣子的职责上书嘉靖帝。他以盼《治安疏》能够将昏聩中的皇帝骂醒,从而发愤图强,他期盼以自己的死,能够使天下士林重新振奋精神,仅此而已。

大抵是吴晗早年那部《海瑞罢官》闹的,刚峰先生明显有圣人化的趋势,这种脸谱多数人很腻歪;又大抵是近年《明朝那些事儿》闹的,海瑞又成了一个没有实际用途的偏执狂,只会骂人加偏袒穷人。

只要多找点资料你就会发现很多刻板印象都是后人加在他身上的,比如什么“尽忠如蝼蚁,尽孝似禽兽”,他都卑微成蝼蚁了还敢骂皇帝?再比如什么“为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任栋梁”,人家李贽写这句话,是为了映衬海瑞的“青松翠柏”“栋梁遂就”。

其实海瑞既不是无所不能的圣人,也不是只会硬刚的书呆子,在《海瑞集》里他的文字虽不算妙趣横生,但也能说得上生动形象。吐槽机心里的海瑞可能和主流想法不太一样,但我觉得这个海瑞更真实一些。

心学信徒海瑞

估计很多人认为海瑞是时常摆出战斗脸的老学究形象,但历史事实是他当生员时候就对心学很有兴趣,喜欢研究“致良知”和“知行合一”之类的思想,并且逐渐提炼出自己的人生哲学,认为“率其真而终身行之便是圣贤”。

他是心学先导陆九渊的忠实读者,凡是诋毁陆九渊的言论都坚决驳斥,没事就在自己的《备忘录》里宣称心外无物什么的。对明朝的心学代表王阳明更是推崇备至,称之为“多才多艺的圣人”。海瑞的文字一点都不刻板,很有几分畅快淋漓的豪爽。

学求以复其良而已,操心治心,此不师而师之严切者。——《海瑞集·训诸子说》

故此这大哥对程朱理学极其鄙视,尤其对朱熹非常不爽,公然声称朱熹所学“支离破碎”,后人师从朱熹根本毛也学不到。对当时的节烈观也完全不屑一顾,当应天巡抚后,悍然下令辖区内寡妇改嫁。

正因如此,他的科举之路很悲催,一个鄙视八股的自由派去考八股,能考过才是奇迹。到37岁才靠策论混上举人,而且他混上举人那篇《平黎疏》也不是什么宣扬教化,完全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大哥的意见是哪来那么多废话!把黎人全赶走,让汉人过去定居就得了......嗯.....其实他确实有愤青潜质的.....

徒缀酸文、识陈语,为后日富贵故乡之计,视百责与我何如?纵其一举而进立于卿相之列,吾为二三子丑之矣。——《海瑞集·训诸子说》
侦破高手海瑞

《明朝那些事儿》里有一个对海瑞很大的歪曲在于认为他断案不问法理,大部分都判穷人赢,对富人不公平。在某些百科里贴出他在自己文集里总结的断案套路当证据,证明他不讲法制,不通道理。

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海瑞集》

兄弟相争就判弟弟输,叔侄相争就判叔叔赢,贫富相争就委屈有钱人,这么看来海瑞确实不怎么重法讲理。但我要说这是一种很恶劣的断章取义,因为海瑞的原文前边至少还有一句话,“凡讼之可疑者”,更前边的文字大段叙述了怎么细致辨别案情。

他的意思是案子到了确实理不清真相的程度才执行那个标准,这是最后的手段,并非一贯的手段。在最后争财产和争名誉的不同标准,反而可以看出这家伙挺了解人性的,乡绅重面子就给面子,小民贪实惠就给实惠,各取所需,都有台阶下。

实际上更多时候海瑞断案靠不是那些最后手段,他靠的是超人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在《海瑞集》有一段《胡胜荣人命参语》就很说明问题。说的是他当淳安县令时接手的一桩凶杀案,原告是死者的弟弟,被告是多年与死者争田地的乡邻。

原告诉被告挟私报复,趁死者上山看田将其打死,有死者头颅重创及凶器沾血木棍为证。另有山下樵夫、摊贩数人看见案发当日被告确实也上山,可以当做人证。这似乎已经是如山铁案,断无翻案的可能。

但海瑞仔细看过案卷后觉得还有疑点,他检查凶器发现木棒上沾的血迹没有渗透进碎屑里,于是去又亲自验尸,用瓷片刮死者头部伤口至见骨发现了问题,死者头骨都裂了,骨头上也沾满血迹,可是骨裂的缝隙里居然一点血都没有。这说明遭受头部重击的时候这人已经死了,血液不流动才无法渗骨缝,那把凶器上的血迹自然是伪造的。

海瑞赶紧派人到县内医馆寻访,死者是不是身患重病,果然发现那人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到这里案情已经很明显了,海瑞对原告稍加询问就让他露出马脚,死者的弟弟就是借哥哥病死,诬告仇家而已。

这样的段子在《海瑞集》里笔笔皆是,总让人拍案叫绝,你还能觉得他青天之名是靠偏袒穷人换来的吗?人家是实实在在的名侦探,声望大到邻县破不了的悬案、疑案都去求他帮忙。海瑞的晋升凭的是能力,不是名声。

能臣干吏海瑞

大抵是海老大的嘴炮功夫太过超神,很多人就觉得他除了清廉就只剩嘴炮而已,然而这又是一错。海瑞其实是个很全能的理政人才,没有海瑞创造性的把黄浦江改成主河道,把吴淞江变成辅河,今天有没有魔都上海真不好说。

而且人家当县令时派徭役能算明白怎么平均,收税只收正税还不影响财政收入,就算是骂人也骂的花样翻新,挨骂的还不能拿他怎么样。没点心机手段,你觉得他能历四朝不倒,让一群人把他恨的牙根痒痒还落个善终?

就拿逼徐阶退田这事儿来说,都说是他不通人情世故,矫枉过正云云。可有没有注意他想逼徐阶退多少田?正好一半!他要是真不懂变通就逼徐阶全吐出来了,为啥退一半海瑞就罢手?他很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我不逼你们狗急跳墙,但还是要给百姓做事。

而且在给时任阁老李春芳的回信里他清楚的写到,这是为了“此公百年后得安静计”,以免“群小”骚扰,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手段人家玩的一样很溜。事实证明海瑞的判断是准确的,当时每天有上千百姓“投牒讼冤”,处理不慎就是徐阶的灭门之祸。

为何海瑞敢骂皇帝

该说说海瑞骂人的事儿了,题主问为啥他敢骂嘉靖,我也反问一句,凭啥他不敢骂?别忘了他是个心学信徒,讲究的是知行合一,发现不对的事情就得去纠正,即使对象是皇帝。而且人家也不怕死,你还能砍他两次脑袋不成?

再者他的那篇《治安疏》并不是单纯的骂人,没上来就你是个傻X,带着一群小傻X作尽了傻X事儿。他的文章很讲策略的,先是表达天下有且只有您一个老大,啥事都得看老大您的意见,作为小弟我有几句忠肝义胆的话要说说。

然后再把嘉靖好一通猛夸,陛下你天资伟大,有汉文帝、光武帝、唐太宗、唐宪宗、宋仁宗一样的品德,刚上台的时候简直英明神武的一塌糊涂。小弟我差点纳头便拜,高呼“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可是后来你变了,整天神神叨叨的求长生,当然,这全是那群道士蒙蔽你;也不怎么管朝政,当然,全是那群大臣阿谀你;你又不见儿子、不睡老婆,这我可实在没法给你搪塞了,总之现在如你的年号一样,家家都干净的剩墙了,老百姓不爽你很久了。

所以老大你不妨稍微拿出点精力管管事儿,这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以老大的天资,拿出点精力做正事儿就是天下大治啊!反正长生不老什么的也是虚无缥缈,你早晚也是个挂,还不如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多活几年呢,你说是不?

这么一看的话,其实海瑞是夸三句,骂一句,又帮嘉靖推卸责任一句,换成是你好意思直接翻脸把他砍了不?另外你就这么把他砍死,那不就证明他说的全对吗?所以嘉靖不杀海瑞也不完全是因为心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被架起来了,不好下手。

最后再聊聊嘉靖死后海瑞大哭的事儿吧,很多人拿这个当海瑞“尽忠如蝼蚁”的证据,但事儿就怕仔细想。当时的情况是海瑞在监狱里收押,不知道嘉靖死了,于是把狱卒置办来为他的酒菜当成断头饭,埋头大吃大喝。

等他酒足饭饱了狱卒才告诉他嘉靖死了,这个局面其实很尴尬,搞不好就会传成皇帝一死,海瑞就大肆庆祝,一个不忠不义的帽子绝对跑不了。可是吃都吃完了还能怎么办?我不怀疑海瑞对明朝的忠诚,但他当时哭吐了的方式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啊.......


总结起来吧,在吐槽机眼里海瑞是个正直、廉洁、高尚又不缺乏眼光手段的超级人才,明朝几代君臣都埋没且污蔑了他。什么饿死幼女、罚胡公子之类都是野史笔记中的段子,连基本的事实出处都没有。这个人,比想象中伟大!

参考文献:《海忠介公文集》(海瑞集)、《备忘录》(四库全书版)

自从徐阶利用严世藩把严嵩斗倒之后,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四月,严嵩被剥夺全部财产,赶回老家,没有人理会他,于是这位原先的朝廷首辅转行当了乞丐,靠沿街乞讨维持生计,受尽白眼,两年后于荒野中悲惨死去,年八十八。

网络

徐阶做了首辅之后,有一次对嘉靖皇帝说:作为一个圣明的君主,你应该听取臣下的意见,即使他们有时不太礼貌,你也应该宽容,这样言路才能放宽,人们才敢于说真话。

嘉靖听从了他的劝告,于是唾沫再次开始横飞,连徐阶本人也未能幸免,但是与此同时,贪污腐化得以揭发,弊政得以纠正,帝国又一次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嘉靖四十五年(1566)二月,嘉靖皇帝收到了一份奏疏,自从徐阶开放言论自由后,他收到的奏疏比以前多了很多,有喊冤的,有投诉的,有拍马屁的,有互相攻击的,只有一种题材无人涉及——骂他修道的。

要知道,嘉靖同志虽然老了,也不能再随心所欲了,但他也是有底线的:你们搞你们的,我搞我的,你们治国,我炼丹修道,互不干扰。什么都行,别惹我就好,我这人要面子,谁要敢扒我的脸,我就要他的命!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老虎屁股,都不去摸,即使徐阶劝他,也要绕七八个弯才好开口,所以这一项目一直以来都是空白。

但这封奏疏的出现,彻底地填补了这一空白,并使嘉靖同志的愤怒指数成功地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高度。

奇文共享,摘录如下:

“陛下您修道炼丹,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吗?但您听说过哪位古代圣贤说过这套东西?又有哪个道士没死?之前有个陶仲文,您不是很信任他吗?他不是教您长生不老术吗?他不也死了吗?”

这是骂修道,还有:

“陛下您以为自己总是不会犯错吗?只是大臣们都阿谀奉承,刻意逢迎而已,不要以为没人说您错您就没错了,您犯过的错误,那是数不胜数!”

具体是哪些呢,接着来:

“您奢侈淫逸,大兴土木,滥用民力,二十多年不上朝,也不办事(说句公道话,他虽不上朝,还是办事的),导致朝政懈怠,法纪松弛,民不聊生!”

网络

这是公事,还有私生活:

“您听信谗言不见自己的儿子(即陶仲文所说的'二龙不可相见’理论),不顾父子的情分,您天天在西苑炼丹修道,不回后宫,不理夫妻的情谊(真奇了怪了,关你屁事),这样做是不对的。”

此外,文中还有两句点睛之笔,可谓是千古名句,当与诸位重温:

其一,嘉者,家也,靖者,净也,嘉靖,家家净也。

其二,盖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

这就不用翻译了,说粗一点就是:在您的英明领导之下,老百姓们都成为了穷光蛋,他们早就不鸟你了。

综观此文,要点明确,思路清晰,既有理论,又有生动的实例,且工作生活面面俱骂,其水平实在是超凡入圣,高山仰止。

文章作者即伟大的海瑞同志,时任户部正处级主事。此文名《治安疏》,又称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当然,也有个别缺心眼的人称其为天下第一骂书。

一位著名学者曾经说过,骂人不难,骂好很难,而骂得能出书,且还是畅销书,那就是难上加难了。整个中国一百多年来,能达到这个高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鲁迅,另一个是李敖。

而在我看来,如果把时间跨度增加四百年,那么海瑞先生必定能加入这个光荣行列。

嘉靖愤怒了,自打生出来他还没有这么愤怒过,自己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竭尽心智控制群臣,我容易吗我。平时又没啥不良习性,就好修个道炼个丹,怎么就惹着你了?

再说工作问题,你光看我这二十多年白天不上朝光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每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老子还在西苑加班批改奏章,不然你以为国家大事都是谁定的。

还有老子看不看儿子,过不过夫妻生活,你又不是我爹,和你甚相干?

所以在嘉靖看来,这不是一封奏疏,而是挑战书,是赤裸裸的挑衅,于是他把文书扔到了地上,大吼道:

“快派人去把他抓起来,别让这人给跑了!”

说话也不想想,您要抓的人,除非出了国,能跑到哪里去?

眼看皇帝大人就要动手,关键时刻,一个厚道人出场了。

这个人叫黄锦,是嘉靖的侍从太监,为人十分机灵,只说了一句话,就扑灭了皇帝大人的熊熊怒火:

“我听说这个人的脑筋有点问题,此前已经买好了棺材,估计是不会跑的。”

黄锦的话一点也没错,海瑞先生早就洗好澡,换好衣服,端正地坐在自己的棺材旁边,就等着那一刀了。

他根本就没打算跑,如果要跑,那他就不是海瑞了。

【青天在上】

作为一位有着极高知名度的历史人物,海瑞先生有一个非同寻常的荣誉称号——明代第一清官。

但在我看来,另一个称呼更适合他——明代第一奇人。

在考试成绩决定一切的明朝,要想功成名就,青史留芳,一般说来都是要有点本钱的,如果不是特别聪明(张居正),就是运气特别好(张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而海瑞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他既不聪明,连进士都没中,运气也不怎么好,每到一个工作岗位,总是被上级整得死去活来,最终却升到了正部级,还成为了万人景仰的传奇人物。

正德九年(1514),海瑞出生在海南琼山的一个干部家庭,说来这位兄台的身世倒也不差,他的几个叔叔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还算混得不错,可偏偏他爹海翰脑袋不开窍,到死也只了个秀才,而且死得还挺早。

父亲死的时候,海瑞只有四岁,家里再没有其他人,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

虽然史料上没有明确记载,但根据现有资料分析,海瑞的那几位叔叔伯伯实在不怎么厚道,明明家里有人当官,海瑞却没沾过一点光,童年的生活十分困苦,以至于母亲每天都要做针线活贴补家用。

很明显,在海氏家族中,海瑞家大概是很没地位的,大家都看死这对母子闹不出什么名堂,实际情况似乎也差不多,海瑞同学从小既不会作诗,也不会作文,没有一点神童的征兆,看情形,将来顶了天也就能混个秀才。

虽说境况不太乐观,但海瑞的母亲认准了一条死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不管家里多穷多苦,她都保证海瑞吃好喝好,并日夜督促他用心学习。

这就是海瑞的童年生活,每天不是学堂,就是他娘,周围的小朋友们也不找他玩,当然海瑞同学也不在乎,他的唯一志向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很多史料都对海瑞的这段经历津津乐道,不是夸他刻苦用功,就是表扬他妈教子有方。而在我看来,这全是扯淡,一挺好的孩子就是这样被毁掉的。

孤僻,没人和他玩,天天只读那些上千年前的老古董,加上脑袋也不太好使,于是在学业进步的同时,海瑞的性格开始滑向一个危险的极端——偏激,从此以后,在他的世界里,不是对,就是错,不是黑,就是白,没有第三种选择。

此外,小时候的艰苦生活还培养了他的顽强个性,以及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轻易认输的精神,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副作用:虽然在他此后的一生中曾经历过无数风波,遇到过许多人,他却始终信任,并只信任一个人——母亲。

在困苦的岁月里,是母亲陪伴他、抚养他,并教育他,所以之后虽然他娶过老婆,有过孩子,却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说句寒心的话,他压根就不在乎。

孤僻而偏激的海瑞就这样成长起来,他努力读书,刻苦学习,希望有一天能金榜题名,至少能超越自己的父亲。

然而他的智商实在有限,水平就摆在那里,屡考屡不中,考到二十多岁,连个秀才都混不上,没办法,人和人不一样。

但海瑞先生是顽强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继续考!就这么一直磨下去,终于在二十八岁那年,他光荣地考入了县学,成为了生员。

说来惭愧,和我们之前提到的杨廷和、徐阶相比,海瑞先生的业绩实在太差,人家在他这个年纪都进翰林院抄了几年文件了。就目前看来,将来海瑞能混个县令就已经是奇迹了,说他能干部长,那真是鬼才信。

当然海瑞自己从没有任何幻想,对他而言,目前的最大理想是考中举人。

那就接着考吧,不出例外,依然是屡考不中,一直到他三十六岁,终于柳暗花明了,他光荣地考中举人。

下一步自然是再接再厉,去京城考进士,海瑞同学,奋斗!努力!

进京,考试,落榜,回家,再进京,再考试,再落榜,再回家。

一眨眼六年过去了。

奋斗过了,努力过了,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考了,啥也不说了,去吏部报到吧。

之前我们曾经讲过,在明朝,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不过要等,等现任官死得多了,空缺多了,机会就来了,但许多举人宁可屡考不中,考到胡子一大把,也不愿意去吏部报到。有官做偏不去,绝不是吃饱了撑的,要知道,人家是有苦衷的。

首先这官要等,从几年到几十年,就看你运气如何,寿命长短,如果任职命令下来的时候,正赶上你的追悼会,那也不能说你倒霉。

其次这官不好,但凡分给举人的官,大都是些清水衙门的闲差,小官,什么主簿、典史、教授(从九品,不是今天的教授)之类的,最多也就是个八九品,要能混到个七品县令,那就是祖坟起了火,记得一定回去拜拜。

再次这官要挑,别以为官小就委屈了你,想要还不给你呢!你还得去吏部面试,大家排好队站成一排,让考官去挑,文章才学都不考,也没时间考,这里讲究的是以貌取人,长得帅的晋级,一般的待定,歪瓜裂枣的直接淘汰。顺便说一句,相貌考核有统一规范,国字脸最上等,宽脸第二,尖嘴猴腮者,赶回家种红薯。

最后这官窝囊,在明代最重视出身,进士是合格品,庶吉士是精品,至于举人,自然不是次品,而是废品。

有一位明代官僚曾经总结过,但凡进士出身,立了功有人记,出了事有人保,从七品官做起,几十年下来,哪怕灾荒水旱全碰上,也能混个从五品副厅级。

但要是举人,功劳总是别人领,黑锅总是自己背,就算你不惹事,上级都要时不时找你的麻烦。从九品干起,年年丰收安泰,能混到七品退休,就算你小子命好。

海瑞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好在他运气还不错,只等了五年,就等来了一个职位——福建南平县的教谕。

所谓教谕,是教育系统的官员,通俗地说,就是福建南平县的教育局长,这么看起来,海瑞的这个官还不错。

如果这么想,那就错了,当年的教育系统可没什么油水,没有扩招,也没有择校费,更不用采购教材,四书五经就那么几本,习题集、模拟题、密卷之类的可以拿去当手纸,什么重点大学,重点中学,重点小学,重点幼儿园,考不中科举全他娘白费。

而县学教谕的上级,是府学的教授,前面说过,教授是从九品,教谕比教授还低,那该怎么定级别呢?这个不用你急,朝廷早就想好了,这种职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不入流。

也就是说你还算是政府公务员,但级别上没你这一级,不要牢骚,不要埋怨,毕竟朝廷每月还是发工资给你的嘛。

就这样,海瑞带着老母去了南平,当上了这个不入流的官,这年他四十一岁。

已经四十多岁了,官场的青春期已过,就算要造反也过了黄金年龄,海瑞却踌躇满志,蓄势待发,换句话说,那是相当有战斗力,把这个不入流的官做得相当入流。

县学嘛,就是个读书的地方,只要你能考上举人,上多久课,上不上课其实都无所谓,所以一直以来,学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海瑞来了,大家就都别走了。

他规范了考勤制度,规定但凡不来,就要请假,有敢擅自缺课者,必定严惩,而且他说到做到,每天都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一个都不能少。

这下学生们惨了,本来每天早退旷课都是家常便饭,现在突然被抓得死死的,这位局长大人脸上又总是一副你欠他钱的表情,于是不久后,海瑞先生就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绰号——海阎王。

难熬归难熬,但学生们很快也发现,这位海阎王倒有个好处——从不收礼金。

所谓礼金,就是学生家长送给老师的东西,不一定是钱,什么鸡鸭鱼肉海鲜特产,一应俱全。说实话,这玩意谁也不想送,但如果不送,难保老师不会特意关照你的儿女:置之不理,罚搞清洁,罚坐后排等等,那都是手到擒来。

但海阎王不收,不但不收礼金,也不为难学生,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虽然他很严厉,却从不因个人好恶惩罚学生。所以在恐惧之余,学生们也很尊敬他。

其实总体说来,这个职业是很适合海瑞的,就凭他那个脾气,哪个上级也受不了,干个小教谕,也没什么应酬,可谓是得心应手。

但人在江湖漂,总要见领导,该来的还是要来没办法啊。

一天,延平知府下南平县视察,按例要看看学堂,海瑞便带着助手和学生出外迎接,等人一到,两个助手立马下跪行礼,知府同志却还是很不高兴,因为海瑞没跪。

不但不跪,他还正面直视上级,眼睛都不眨,一副不怕天的感觉。

知府五品,海瑞没品,没品的和五品较劲,这个反差太大,心理实在接受不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又成何体统,于是知府大人郁闷地走了,走前还咕嘟了一句:

“这是哪里来的笔架山!”

两个人跪在两边,中间的海瑞屹立不倒,确实很像个笔架,也真算是恰如其分。

虽然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由于这个比喻实在太过形象,所以自此以后,海瑞先生就有了第二外号——海笔架,两个外号排名不分先后,可随意使用。

大家都慌了,海瑞却若无其事,他还有自己的理论依据:教育官员不下跪,那是圣贤规定的(哪个圣贤待查),我听圣贤的话,有什么错?

知府大人不爽了,但让他更不爽的还在后面,不久之后,一位巡按御史前来拜访了,前面提过,所谓巡按御史,虽说才六七品,却能量极大,能干涉巡抚总督的职权,何况是小小的知府。

知府诚惶诚恐,鞍前马后地服侍,御史大人摸着撑饱的肚皮,边打嗝边说:下去看看吧。

这一去,就去了南平,消息传下来,知县也紧张了,御史说到底是中央干部,说几句话写几个字就能要人命,于是他带领县城的全部官员,早早地迎候在门口,等着御史大人光临。

御史来了,知县一声令下,大家听从指挥,整齐划一、动作规范地跪了下来,除了海瑞以外。

这回知县麻烦大了,上次不过是三个人,笔架就笔架,也没啥,这次有几百个人,大家都跪了,你一个人鹤立鸡群,想要老子的命啊!

御史大人也吃了一惊,心里琢磨着,这南平县应该没有比自己官大的,好像也没有退休高干,这位哥们是哪根葱?

等他弄清情况,顿时火冒三丈,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火,只好当没看见,随便转了转,连饭都没吃就走人了。

知县擦干了冷汗,就去找海瑞算账,破口大骂他故意捣乱,可海瑞同志脸不红气不喘,听着他骂也不顶嘴,等知县大人骂得没力气了,便行了个礼,回家吃饭去了。

软硬不吃,既不图升官,也不图发财,你能拿他怎么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因为无欲,所以刚强。

海瑞确实没有什么欲望,他唯一的工作动力就是工作,在他看来,自己既然拿朝廷的工钱,就要给朝廷干活,升官发财与他毫无关系。

这样的一个人,要想升迁自然是天方夜谭,但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最不想升官的,偏偏就升了,还是破格提升。

嘉靖三十七年(1558),海瑞意外地接到吏部公文,调他去浙江淳安担任知县。

这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此之前,海瑞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花名册上能不能找到名字都难说,现在竟然连升六个品级,成为了七品知县!

无数举人拼命钻营送礼拍马屁,几十年如一日,无非是想捞个知县退休,海瑞干了四年,别说礼物,苍蝇都没送一只,上级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这么一个人,怎么就升官了?

原因比较复杂,据说是福建的学政十分欣赏海瑞,向上着力推荐了他,但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教谕,他的工作十分认真,而且干出了成效,这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对于帝国而言,马屁精固然需要,但那些人是拿来消遣的,该干活的时候还得找有能力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朝廷大员们心里都有数。

于是海瑞揣着这份任命状,离开了福建,前往浙江淳安,在那里,他将开始新的传奇。

【潜规则的覆灭】

在城门口,海瑞见到了迎接他的县里主要官员,包括县丞、主簿、典史,当然,也有教谕。个个笑容可掬,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并纷纷捶胸顿足,叹息海县令怎么没早点来。

这些仁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们知道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叹息当初为啥没有向朝廷请愿,把这人早点赶走。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海县令似乎也不例外,他一到地方,便公开宣布,从今以后,所有衙门的陋规一概废除,大家要加深认识,下定决心,坚决执行。

所谓陋规,也就是灰色收入,美其名曰计划外收入,历史最悠久,使用最频繁的有两招,一个是银两火耗,另一个是淋尖踢斛,具体方法之前已经介绍过,这里就不多讲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陋规也不断推陈出新,到了海瑞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上瞒朝廷、下宰百姓、方法灵活、形式多样的完美体系。

我们说过,明代的官员工资是很低的,虽说勉强能够过日子,但辛辛苦苦混个官,不是为了过日子的,明代的官嘛,出门要有轿子,家里要有仆人,没准还要多娶几个老婆,你突然要他勤俭节约,那就是要他的命。

海瑞就打算要他们的命。

海大人发布了规定,火耗不准收了,余粮不准收了,总而言之,所有朝廷俸禄之外的钱都不准收。

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反正类似的口号喊得多了,我们不收你也不收吗?他们相信等到这三把火烧完,海县令会恢复理智的。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海瑞先生却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他始终没有松口,而且也确实做到了,他自己从不坐轿,步行上下班,从不领火耗,每天吃青菜豆腐,穿着几件破衣服穿堂入室。

完了,看起来这兄弟是玩真的,不但是火把,还是个油库,打算用熊熊火焰燃烧你我。

一定要反击,要把这股“歪风”打压在萌芽之中!

不久后,淳安县衙出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景象,县丞请假了,主簿请假了,典史请假了,连县公安局长都头也请假了。总而言之,大家都罢工了,县衙完全瘫痪。

这既是所谓“非暴力不合作”,你要是不上道,就看你一个人能不能玩得转。

他们端起了茶,翘起了腿,准备等看好戏,最终却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没有师爷,不要紧,主意自己拿,没有文书,不要紧,文件自己写,没有人管治安,不要紧,每天多走一圈,就当是巡街。审案的时候没有助手,不要紧,自己查,自己审,自己判!判下来没人打板子,不要紧,家里还有几个老下人,凑合着也能用。

而海县令的私人生活也让他们大开眼界,自从搬入县衙,海瑞同志就把自己的家人动员了起来,每天老婆下厨做饭,这就省了厨子的钱,每天老仆上山砍柴,这就省了柴钱。海瑞自己也没闲着,工作之余在自己家后院开辟了一片菜地,浇水施肥,连菜钱也给省了。

就这么七省八省,海县令还是过得很艰苦,全家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与叫花子颇有几分神似,说他是县太爷,估计丐帮长老都不信。

情况就是如此了,看着海兄弟每天上堂审案,下地种菜,大家的心里越来越慌,这位大爷看来是准备长期抗战了,无奈之下,只好各归其位,灰色收入还是小事,要被政府开除,那就只能喝风了。

于是众人纷纷回归工作岗位,继续干活,不干也不行,话说回来,你还能造反不成?

久而久之,大家逐渐习惯了艰苦的生活方式,而对海大人的敬仰,也渐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因为他们发现,海县令可谓是全方面发展,不但约束下级,刻薄自己,连上级领导,他也一视同仁。

在明代,地方官有火耗,能征税,所以油水多,而京官就差得远了,只能等下面的人进京的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地捞点好处。所以每次地方官到京城报到,都要准备很多钱,方便应酬。

淳安虽然比较穷困,财政紧张,但这笔钱生死攸关,是绝对省不得的,历任知县去京城出差,至少都要用到近千两,这还算是比较节省的。

海瑞也进京了,去了一趟回来,支出交给县衙报销,财务一看数字,当时就呆了,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五十五两。

此数字包括来回路费、车费、住宿费、吃饭费、应酬费以及所有可能出现的费用,是一个绝对破纪录的数字。

这个纪录是怎样创造出来的呢?我来告诉你:上路时,要能走路,绝不坐车,随身带着几张大饼,能凑合,绝不上饭馆。赶得上驿站就住驿站(驿站凭县衙介绍信不要钱),赶不上绝不住私人旅馆,找一草堆也能凑合一宿。

到了京城,能不应酬就不应酬,要非吃不可,随便找个面摊大排档就打发了,要做到即使对方的脸红得像猪肝,你也不要在意,要使用联想法增加食欲,边看边吃,就当下饭菜了。争取多吃点,回去的路上还能多顶一阵,顺便把下顿的饭也省了。

遗憾的是,即使你能做到,也未必可以打破这个纪录,因为海瑞先生瘦,还是精瘦(可以参考画像),吃得不多不说,衣服用的布料也少,想要超越他,那是非常困难的。

与得罪京官相比,之前冒犯下属实在是件小事,但要和后来他得罪的那两位大人物比较起来,这几个京城里的小官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由一个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由无名小卒到闻名遐迩,也正是由此开始。

第一个大人物是胡宗宪,当时他已经是东南第一号人物了,其实说来滑稽,以海瑞的背景和官衔,别说得罪,想见胡总督一面,起码也得等上半个月,还要准备许多给门房的红包。

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方法,海瑞兄不但让胡宗宪牢记住了他的名字,且一分钱没花,还从胡总督那里额外挣了好几千两银子。

说到底,这事还得怪胡宗宪没有管好自己的亲属,虽说他本人也贪,但还不至于和海瑞这种级别的人打交道。可惜他的儿子没有他的觉悟。

话说胡公子有一个习惯——旅游,当然他旅游自己不用花钱,反正老子的老子是总督,一路走过来就一路吃,一路拿,顺便挣点零花钱,这还不算,他还喜欢反复游览同一景区,走回头路,拿回头钱。

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知府知县盼着他去,毕竟是总督的儿子,能美言两句也是好的,反正招待费不用自己出,何乐而不为。

但是海瑞不愿意,在他看来,国家的钱也是钱,绝对不能乱花,对此很不感冒。可是不感冒也好,不愿意也罢,该来的还是要来。

在一次游览途中,胡公子恰好经过淳安,便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当地招待所,等着县太爷来请安,事情就此开始。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海瑞的耳朵里,尽管下属反复强调这是胡宗宪的儿子,海瑞的回答却只有一句:

“胡宗宪的儿子,又不是胡宗宪,管他做甚?”

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接到指示,就按打发一般客人的标准请胡公子用饭,海瑞先生自己吃糙米饭,喝咸菜汤,他招待客人的水平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于是很快第二个消息传来,胡公子大发脾气,把厨子连同招待所管理员吊起来狠打了一顿。

大家都急了,正想着如何收这个场,让总督的儿子消消气,海瑞却把桌子一拍,大喊一声:

“还反了他了,马上派人过去,把他也吊起来打!”

这个天才的创意超出了所有人的思维范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打人的衙役在内。看见没人动,海瑞又拍了一次桌子,加了一把油:

“去打就是了,有什么事情我负责!”

本来就不待见你,竟然还敢逞威风,打死你个兔崽子!

好,这可是你说的,反正有人背黑锅,不打白不打,于是众人赶过去一阵火拼,虽说胡公子身边有几个流氓地痞,到底打不过衙门里的职业打手,被海扁了一顿,这还不算,海县令做完了打手还要干抢劫,连这位胡公子身边带着的几千两银子也充了公。

人打完了,瘾过足了,鼻青脸肿的胡公子被送走了,海大人也差不多该完蛋了。这就是当时众人对时局的一致看法。打了人家的儿子,抢了人家的钱,还不收拾你,那就真是没有天理了。

海瑞却不这么看,他告诉惊慌失措的下属们,无须害怕,这件事情他能搞定。

怎么搞定?去磕头请安送钱人家都未必理你!

网络

不用,不用,既不用送钱,也不用赔礼,只需要一封信而已。

事实确实如此,万事如意,天下太平,一封信足矣。

奇迹啊,现将此信主要内容介绍如下,以供大家学习参考:

胡大人,我记得你以前出外巡视的时候曾经说过,各州县都要节约,过路官员不准铺张浪费,但今天我县接待一个过往人员的时候,他认为招待过于简单,竟然毒打了服务员,还敢自称是您的儿子,我一直听说您对儿女的教育很严格,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这个人一定是假冒的,败坏您的名声,如此恶劣,令人发指,为示惩戒,他的全部财产已被我没收,充入国库,并把此人送到你那里去,让你发落。

胡宗宪看到之后哭笑不得,此事就此不了了之,海瑞依然当他的县令,胡宗宪依然抗他的倭,倒是那位胡公子,据说回去后又挨了老爹一顿臭骂,从此旅游兴致大减。

这是一段为许多史书转载的记录,用以描绘海瑞先生的光辉形象,但事实上,在它的背后,还隐藏着两个不为人见的重要信息:

首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海瑞先生虽然吃糙米饭,穿破衣烂衫,处事坚决不留余地,却并不是个笨人,蠢人做不了清官,只能当蠢官。

而隐藏得更深的一点是:胡宗宪是一个品格比较高尚的人,虽说海瑞动了脑筋,做了篇文章,但胡宗宪要收拾他,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总督要整知县,随便找个由头就行了,儿子被打了,脸也丢了,胡总督却没有秋后算账。所以他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却实在是个好总督。

这一次,海瑞安全过关,但说到底,还是因为遇见了好人,下一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说来惭愧,明代人物众多,但能上兄弟这篇文章的,毕竟是少数,因为篇幅有限,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只有名人才能露脸。

就以严党为例,其实严嵩的手下很多,我算了一下,光尚书侍郎这样的部级官员就有二十多个(包括南京及都察院同级别官员在内),当年虽然耀武扬威,现在却啥也不是,所以本着本人的“写作三突出”原则(名词解释:在坏人中突出主要坏人,在主要坏人中突出极品坏人,在极品中突出坏得掉渣的坏人),在其中只选取了严世蕃、赵文华和鄢懋卿出场,其中赵文华是配角,鄢懋卿龙套。

但事情就这么巧,鄢龙套虽说已经退场,却又获得了一次上镜的机会,全拜海瑞所赐。

真是机缘巧合,在当年像海瑞这样的小人物,竟然和朝中的几位大哥级红人都有过联系,得罪完胡总督,又惹了鄢御史。

嘉靖三十九年(1560),鄢懋卿受皇帝委派,到全国各地视察盐政,鄢兄的为人我们已经介绍过了,那真是打着电筒也找不出闪光点,每到一处吃喝嫖赌无不涉猎,还要地方报销,这也就罢了,偏偏他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还四处发公文,说自己素来俭朴,地方的接待工作就不要太铺张,要厉行节约。

就这么吃吃喝喝,一路晃悠,鄢大人来到了浙江,准备由淳安路过,海瑞不想接待,也没钱接待,希望他能绕道走,但鄢大人毕竟是钦差,你要设置路障不让他过,似乎也说不过去。

于是海大人开动脑筋,又用一封信解决了问题。

这封信十分奇特,开头先用了鄢懋卿自己的告示,大大地捧了他一番,说您不愧是清廉官员的典范,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等等,然后突然笔锋一转,开始诉苦:

不过我也听到过一些谣言,说您每到一地接待都非常奢华,我们这里是个穷县,如果按那个标准,我们实在接待不起,况且还违背您的本意。可万一……,那我们不就得罪大人您了嘛。

卑职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向您请教,给我个出路吧。

这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鄢懋卿的鼻子都气歪了,但毕竟是老江湖,他派人去摸了海瑞的底,发现这哥们软硬不吃,胡宗宪也吃过亏,于是钦差大人一咬牙,绕道走!

海瑞再次赢得了胜利,却也埋下了祸根,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胡宗宪那样的风格。

【无畏】

当然,海大人除了工作认真、生活俭朴之外,有时也会奢侈一下,比如有一次,他的母亲生日,海县令无以为贺,便决定上街买两斤肉,当他走进菜市场,在一个肉摊面前停下来的时候,现场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人人都知道,海县官是自然经济的忠实拥护者,自己砍柴,自己种菜,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别说买菜,他不把自己种的菜拿出来卖,搞市场竞争,就算积德了。

然而他买肉了,竟然还买了两斤,等他付完钱,接过肉一声不吭地扬长而去时,在场的人这才确信,他们刚才看到了一幕真实的场景。

肉贩子激动了,他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壮怀激烈,仰天长啸:

“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做上海县令的生意啊!”

海县令竟然买肉了!

在那个没有电话、送封信要好几天的年代,海县令的这一壮举以惊人的速度被传播到了大江南北,知府知道了,巡抚知道了,很快,胡宗宪也知道了。

于是,在之后召开的一次政务会议上,胡总督高谈阔论一番抗倭形势之后,突然神色一变,以一副极为神秘的表情向大家通报了这个消息。

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海县令竟然买肉了!

似乎很可笑,不是吗?

我不觉得。

一晃三年过去了,在海瑞的治理之下,淳安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官吏们的生活水平却在不断下降,可他们又惹不起这位活阎王,只能埋头干活。但临近年终,唉声叹气的官员们却突然变了模样,往日愁云密布的脸孔,开始绽放憧憬的笑容。

这和发年终奖无关,要知道,在海阎王手下干活,这类型的玩意基本上不要指望,真正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一个小道消息——海阎王就要高升了。

明代的官员制度规定,但凡地方官,每三年由上级部门考核一次,对照吏部的标准打分,如果是劣等,就要被记过警告,没准就要回家种红薯,而要能评个优等,就能升官。

海瑞无疑是优等,不管别人对他有何等看法,他的工作是无可挑剔的,而这对淳安县的官员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及时雨,他们开始积极准备送行仪式:永别了,海大人,无论您去哪里,只要不在这里就好,祝您一路顺风。

就在众人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埋头准备时,确切的消息下来了,不是消暑的大雨,却是平地的惊雷。经过吏部考核,认定海瑞为优等,应予晋升,为方便工作开展,决定就地提拔为嘉兴府通判,即刻上任。

完了,彻底地完了,这下整个嘉兴地区都轰动了:你们淳安县城自己倒霉不算,竟然还要闹腾上来?

淳安的例子就在眼前,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嘉兴的官员们随即开始了紧急总动员,大家纷纷回家查家谱,无论是三姑六婆、七姐八姨,吃过饭的,见过面的,点过头的,只要是个人,有关系,统统都去找,务必要把海瑞赶走。

很快,海瑞就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弹劾,弹劾者是都察院监察御史,联系到鄢懋卿同志的职务和他的为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我们不难猜出其中奥妙,至于弹劾的罪状,那实在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应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因为它意味着海瑞已经具有了相当的影响力,要是名声不大,鬼才骂你。

但后果仍然是极其严重的,海瑞失去了通判的职位,并接到了吏部的第二道调令——改任江西兴国知县。

兴国实在是个穷地方,调去那里似乎也算一种发配,所以看上去,这是个合乎情理的结果,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根据鄢懋卿之前的预计,在他的授意弹劾下,像海瑞这样毫无背景和关系的人,不但无法升官,还会被革职查办。但他万没想到,此人虽然未能晋升,却也保住了官位。多年的政治经验告诉他,其中必有名堂,所以吃惊之余,他也没敢再找海瑞的麻烦。

鄢懋卿的直觉没有错,在看似孤立无援的海瑞背后,确实隐藏着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大人物,他就是当年的那位福建学政,现在的吏部侍郎朱衡。

在这个世界上,有正直的人,自然就有欣赏正直的人,朱衡就是一个,别人厌恶海瑞,他却赞赏有加,所以之前他力排众议,向上级推荐了海瑞,破格提拔了他。

而三年之后,他再次挺身而出,保住了海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朱大人偏偏就去了吏部,还偏偏是个副部长。

就这样,海瑞去了江西兴国,继续当他的县令,因为朱衡的保护,他安然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危机,此时他四十九岁,依然是个七品芝麻官,再混几任就光荣退休,这似乎已是他的宿命。

如果此时有人告诉他,短短几年之后,他这个小人物将闻名天下,并成为中央的高级官员,重权在握,恐怕连海先生自己都不会相信。

然而事实正是如此。命运之神实在很照顾海先生,他虽然性格不对,天赋不高,运气却出奇地好,虽然他后来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却依然涉险过关,安然无恙——因为另一位大人物的帮助。

在海瑞看来,兴国和淳安除了名字不同,没有什么两样,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这下又轮到兴国的衙役们受苦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兴国的这几年,海县令竟然没惹过事,想来还是因为地方太穷,没人从这儿过,自然也就没有是非了。

就在海县令专心致志干活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一道出人意料的调令,命他即刻进京,就任户部云南司主事。

此时是嘉靖四十三年(1564),还没到三年考核期,而户部云南司主事,是一个正六品官,从地方官到京官,从七品到六品,一切都莫名其妙。

虽然海瑞不知道,但我们知道,这自然又是那位朱副部长帮忙的结果。就这样,海县令成了海主事,职务变了,地方变了,人却是不会变的。

在地方当县令就敢和总督对着干,按照这个标准,到了京城,如果不找皇帝的麻烦,那简直就没有天理了。

在亲眼见识了真正的政治黑幕和贪污腐化后,海瑞终于忍无可忍,写下了那封天下第一名疏,用他的正直痛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皇帝。

在明代,骂皇帝的人并不少,却只有海瑞先生脱颖而出,名垂千古,对此我只能说,不是侥幸,绝不是侥幸。

因为骂人固然轻松,却还要看你骂得是谁,在明代的十几位皇帝中,要论难伺候,嘉靖同志绝对可以排在前三名,这个人极其难搞,不但疑心重,还好面子,但凡骂过他的人,比如之前的杨最、杨爵、高金等人,只是提了点不同意见,就被拉了出去,不打死,也得打个半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实证明,言官之中还是好汉居多,许多人本来就是为骂而骂,纯粹过过嘴瘾,将来退休回家还能跟邻居老太太吹吹牛:想当年,老子可是骂过皇帝的咧。

基于这种动机,在骂人的时候,诸位言官是要考虑成本问题的,而嘉靖同志太过生猛,不是打就是关,亏本的生意还是不做的好。

海瑞偏偏就做了这笔亏本的生意,因为在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成本这个概念。他只知道,他是朝廷的官员,吃着朝廷的俸禄,就该干活,就该做事,就该为民做主!

他不是不清楚呈上奏疏的后果,所以他提前买好了棺材,据说是他亲自去挑的,好棺材还买不起,只能买口薄皮的,好歹躺得进去,凑合能用就行。

他的老婆在家等他下班,却看到了这口棺材,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痛哭失声,海瑞却只是平静地对她说:

“记得到时把我放进去就是了。”

如果说杨继盛是死劾,那么海瑞大致就是死谏了,虽不是当场死亡,也等不了多久。要知道,脑袋一团浆糊,盲人瞎马地掉下山崖,那叫失足,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昂首阔步踏入深渊,才叫勇敢。而这口棺材,正是他勇气的证明。

不知死而死,是为无知,知死而死,是为无畏。

海瑞,你是一个无畏的男人。

1566年,时年52岁的海瑞,用洋洋洒洒3267个字的治安疏狠狠的骂了一下当时执政已经45年的已经是59岁的嘉靖皇帝。那一年海瑞成名了,那一年嘉靖驾崩了。特别说明:因本少校的某些观点非主流,所以下文可能会主流人士的不满,请大家酌情去看。

我们在讨论为什么海瑞敢如此畅快淋漓的骂嘉靖之前,我们先看一看他是怎么骂的。

1.君道不正,臣职不明,国家混乱,吏治腐败。

这是何等的酣畅淋漓,针对一个在位45年的老皇帝。从整篇3000多字的文章中,未看出一丝敬仰和尊敬。

一口一个君道不正,臣职不明,

一口一个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一口一个皇帝过于,苛断虚伪,

一口一个陛下之误,多矣!

毕竟万千罪过罪在朕躬,皇帝嘛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可是对于这位45年的老皇帝,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刚峰兄,您就没有一点心疼与敬畏之心吗?

2.刚峰兄,我想说说你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不忠:你4岁丧父,自小以君父为你父,对于自己的父亲,你就是这样言出如刀刀刀扎心的吗?虽说家有诤子,不亡其家,国有诤臣,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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