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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永逝,我想天堂应该很美

 晓言玺语的文苑 2023-03-25 发布于安徽

舅舅两年前结肠癌手术,当时住在安医。我们姐弟和几个表兄前往看他时,他所表现的状态其实非常好,以至于我在心里预期,他再能多活个十年,应该一点关系没有。再有个十多年,他就八九十岁了,人活到这个岁数,差不多也就够了,算是人生圆满。

我在我乐观的想象里,这次没有敏感体质再犯,象在一个“1”里看出一百种泪水和一百种来回的惆怅完全不见,而是给舅舅传递了许多希望。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次生病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手术过后就会完全好起来。

事实证明,他做完几个疗程的化疗之后,人真的差不多恢复到从前。自这次病后,他的性情和心态都发生了变化,破天荒的让舅妈陪着他去山上耙柴,也学年轻人一样给舅妈买礼物,以及生活里处处见到他的改变。

当我听到他越来越好的消息时,心里真的很开心。人活一世,如白驹过隙,衡量一个人是否过得好,于普通人,莫不是家庭和谐美满了。

当舅舅学会向舅妈好好讲话,能够陪着她一起种菜搞柴,足以证明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真的放下了许多。或许他也想到了,他那形而上的孤独,不及身边人真心实意的陪伴来得实在。

舅舅一生好胜好强,在家更是掌握着一言九鼎的绝对话语权。这点我的妈妈和他极为相似,只是因为女人的缘故,妈妈的表现比他含蓄柔软一些而已。在我小时候,吃够了她火眼金睛的完美主义者,如同雕刻师般在你身上挑剔之苦。想必舅舅家的几个孩子,感受也和我差不多。

也是活到这个岁数,人到中年了,方才明白他们的强势里有爱,有关心,有对我们未来生活的担心和焦虑。只是他们都不太会表达感情,更多的时候,将沟通甚至情感化为情绪或者数落传递了出来,以至令孩子们抵触。

他们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教育学家,身处的大环境,一直和农村脱不了关系,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我们拿受过的教育和见识反过来要求他们,显然这又是步了他们的后尘,坠入另一种因果轮回。我想成长的结果是什么呢?大概是跳脱此时此境的圈子,用高于当下的认知看问题,得到的都是理解和感恩。

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各种的痛,它是一个人成熟的催化剂,若是家庭里父母舍不得给,将来社会也会给。

这是由舅舅和妈妈的性格延伸出来的一点题外话。但一切是好是坏,还是看个人,看个人从中吸取了哪一部分。

大前天晚上接到弟弟说舅舅走了的电话,一时蒙住,束手无策得不知如何是好。几次双眼模糊,眼泪忍不住的流。从小到大,对舅舅有敬有怕,谈不上又亲又爱。为什么会这样,一部分是被家人推崇起来的威望让人不敢靠近,还有更大一部分,是舅舅表现出来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让人从心理上确实产生了距离。可这一切,于某一刻,又都抵不过血缘的天然亲近。

当我前天上午赶到老家,跪在他的灵堂之前,见到他遗像的那一刻,伤心到无以复加。舅舅,这个上辈里唯一和母亲同根同源的胞兄,这个无论在长相和性格上都与母亲极为相似的人,将永逝于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令我这么深刻的想起母亲。

我的眼泪为他而流,也像为母亲而流,还有什么场合,能让我如此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除了舅舅的葬礼,我还能以什么方式思念母亲呢?看着他遗像上的面容笑貌,和母亲如此神似,让人怎么不伤心?

假如真如神话所说,人死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与亲人团聚,那该是多么温暖的归宿。生不惧,死又何惧?

舅舅的一生,说普通却又不普通。舅舅年轻时当过兵,为人勤奋好学,部队退伍后,在村部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放映员。改革开放后,又将自己投到商场,学人跑起了推销,销售家乡的塑料包装。

刚开始几年,生意并没什么起色,他凭着军人不怕苦不怕累,做事认真负责,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差不多在知天命之年,迎来了一场命运大转变,赚下不少的财富。由此可见,他一直是一个好学,与时俱进的人。

反观舅妈,就是一个标准的旧时农村女子,寡言,性子内敛,差不多也不太会对他嘘寒问暖,勤俭到几乎忘了自己。

那天,听她家隔壁邻居说起,刚听到舅舅从上海去世的噩耗,舅妈坐在屋檐下哭一天,穿一身补丁衣服,直到儿女回来扒了才换上了体面一点的新衣。

其实凭舅舅的财力,她何至于此。对这一切,舅妈有舅妈的一套说辞,她说整日围着锅台,围着家禽土地转的人,穿好衣服不方便,也是浪费。我知道,她其实就是不舍得罢了。

而舅舅尽管到了七十多岁,在穿着上仍然讲究得体,站出来也是腰杆挺直,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尽管这两年在病中,依然思维清晰,在微信上谈生意接单,转账,面对新时代新事物,他玩得精通得很。这样至死还在生意场上的人,无疑他的思维是非常灵活好用的。

就这样不同类型,像两个世界里的两种人,身处同一个屋檐下,无论是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的冲突,一直以来都是不小的。可舅舅最终没有因为自己的发达而对糟糠之妻始乱终弃,其中一部分既是他对家庭的责任感,更是他人品的体现。

特别在生命里的最后几年,他学会了懂得向下兼容,陪舅妈一起干活,给舅妈买新衣,开始学会说暖心窝的话,这于一个男权思想严重,硬于钢铁的舅舅,已实属不易。

舅舅离开得突然,当他再次从合肥转院前往上海,我在心里都是抱着最大希望,以为他能康复回家的。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一个结肠癌,真不是很快要命的一种病,只要有钱治,还真能保命,而舅舅肯定不差钱,这点我是清楚的。

可他最终还是匆忙的离开了人世,尽管子女都按照他的吩咐,进什么医院做何种治疗,一样不敢懈怠,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等来生命再次转机的时刻。也许这就是宿命论的命里注定吧!

我能懂得舅舅精神世界里形而上的孤独,也能理解舅妈一生低到尘埃的委屈。他们在人生最后的几年时光,能相互温暖依靠着度过,也算是舅舅对自己这一生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只是苦了舅妈,刚刚念上他的好,他又以这样绝决的方式离开,自此以后,人世不复再见。

这世界,还有什么一种苦比得过天人两隔呢!我们都是人间过客,最终都会把生离死别之痛留给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宿命不能改变之时,愿我们都能尽量把更多的温暖留给这实苦的人世和最亲最爱的人。

尽管送别舅舅已有两天,但心里的滋味依旧五味杂陈。其实他的一生,岂是我寥寥数语概括得清楚明了的。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长篇小说,其中跌宕起伏,个中滋味,惟有自己最清楚。在这里,我不能妄言过多,那是对逝者的不敬。

借由一首词表达我的生死观以及此刻的心情吧:

生若死,死亦生,生生死死天有命。前世有缘了今生,来生相守三生幸。人生如盏灯,不求人间永长明。愿照黄泉路,冥乡鬼神惊。一切魔障随云散,月明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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