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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医院“纪念碑” 厦门早期的公共医疗系统，极其薄弱。1925年12月，厦门大学校长林文庆访问新加坡，曾对媒体言及于此： 厦门为闽南最大通商口岸，人口众多，而无一公立免费医院（只鼓浪屿二公立医院，一为日本人所设立者，一属美国人），故居住厦门之贫民及往来于厦门与南洋间之同胞，若不幸身体染病，无处求助，其苦痛实甚。常见有等同胞，在航海中染病，一抵厦门时，客栈见其有病，而拒绝其住宿。又有等同胞，由厦门搭船欲往南洋，在轮船出发前，经检查为有病，即不肯容允寄寓。如斯种种悲惨情形，皆因无一慈善免费的公立医院所致。[1] 林文庆倡议，在厦建设公立免费医院，院名即称“厦门大学公医院”，并呼吁侨胞为“公医院”募捐筹款。倡议一出，立获回应： 林校长以厦门为通商巨埠，人烟稠密，不可不设一公医院。故此次赴新加坡即竭力提倡，闻风乐从者颇不乏人。而陈（嘉庚）校董尤极赞同，慨然捐助18万元；陈敬贤校董亦慨捐2万元。余如林秉祥、林秉忠两先生及该埠各大商家皆有捐助。不数日间，总计已集得捐款40余万元。现已着手筹备，地点拟于本大学附近，俾便照料。将来成立，裨益厦人，良非浅鲜。此未始非厦门社会之一大福音也。[2] 上海的《时事新报》，对此事也有报道： 又闻该校长于去年亲莅南洋，与陈嘉庚协商该校要政时，曾与知交诸友，捐得款项40余万，为添设厦大医院之用，使厦大医科学生，借以实地练习。黄弈住亦拟于厦门户口繁盛之交，独力负担，增设厦大医院分所，务使厦大医院经费充足，设备完备。现觅定医院地址，所聘许雨阶医士，亦已至校，由渠延聘各处名医担任该院各科进行事宜云。[3]
林文庆像 厦大公医院先于厦港澳水许村开设“分诊所”，留英博士章茂林兼任主任。绅商黄奕住闻讯，也想搭车，开办“厦大公医院”分院。分院地点，就选在草仔垵的龙泉宫。黄氏向市政会申请说： 兹查滨海地方有龙泉宫一座，系属地方庙产，空气适宜，来往亦便。该庙有48丈，又前面海滩，有290方丈，以之折卸，改建作医院场所，尚能敷用。查凡地方公有土地产业，均归贵会管辖，合应恳乞贵会准将龙泉宫全座，并庙前海滩，给归医院所有，以便招匠填筑拆卸，改建医院。并请贵会分函地方官署，立案给照，暨出示保护。又查该地水路交通甚为利便，惟陆路尚有缺点，曾于日前托王工程师履勘给图，能于该处辟一小马路，以通后路头，则来往行人较为便利。付图一纸，敢乞查照。并请贵会负担建设。想医院为地方慈善事业，定为贵会及地方公民所乐予赞同劻助也。[4] 报告迅即获批，市政督办公署专此发布告示。然地民闻讯，立表反对。张后保保民宣称，龙泉宫地处草仔垵，当“为该保人民所公有，又为古迹所在，决不许他人处分”。该保现正计划在此办“义学”。办义学“与医院同属公用事业”，然而“义学非此地不可，医院则随处可图”。更有激进分子主张，“市政会如敢拆卸该宫，决以武力对付”。[5]黄奕住办院之议遂寝。 1928年7月，“厦门卫生会”成立。“筹设公共医院”，又成重要议题。在卫生会特别会议上，公举出林谨生、章茂林、周贤育、程水源、林醒民，及叶苔痕等，“组织厦门中山医院筹备委员会”；又敦请林国赓、林文庆、黄奕住、黄大辟、章永顺、陈天恩、吴金声、陈希佐、方芝英、马育骐、黄明智等加入筹备，“藉以集思广益，而冀厥众擎易举”。[6] 创设公共医院，首先是经费和院址的问题。卫生会派代表与主厦的警备司令部洽谈： 昨晨8时半，卫生会代表吴清淞、林谨生、林醒民、章茂林等，晋谒林司令，同座并有司令部彭参谋长、公安局林局长、卫生办事处赖处长等七八人。林司令即谓厦市系通商口岸，无大规模医院之设立，实感不便，亟应从事创设。诸位如有高见请随意发款。此林谨生等先后陈述筹备公共医院之意见。林氏极端赞成，并主张定名为“中山医院”，以纪念革命元勋，经一致通过。次谈及经费一层，决向热心侨商捐募20万元。鼓屿健社林文庆君，前曾在南洋募得20余万元，亦可拨充此用。司令部允自8月份起，逐月津贴300元为筹备费。开办时可拨5万元，地点可任随勘定拨中。或谓接近厦市过于繁闹不宜，无人之静养宜在禾山偏僻之处，有天然风景者较为合宜。预计建筑新式院址约需10万元，设备费数亦相埒，总较厦鼓医院为完善。[7] 院址的选择，另有说法： 该院地点经漳厦海军警备司命部指定本市顶大人、蟾蜍公岭一带山地，面积800余方丈。全体筹委赴该地察勘。佥谓空气、地质均不适建筑医院，而交通亦未便利。乃公举吴君清淞、林君谨生，与国赓司令接洽，请其另指他处。时路政处周主任亦在座参与磋商，再定宏汉路北部新辟山地（原名六仙公），面积2000余方丈。诸委复行履勘，皆认为满意。由周君贤育到该地测量，计全部面积2824方丈42方呎。当局即发给该地执照，付本会掌管。[8] 1930年，中山医院董事会成立。《厦大周报》消息： 厦门为通商巨埠，但地狭人众，卫生方面自多妨碍。即有中外医院数家，然均属私立。时感不足负全埠卫生之责。故当地热心人士，特邀集名医，组织厦门中山医院，且得南洋侨胞捐助建设费约6万元。闻该工程近将兴工。特于日前推举本校林校长为董事长，及董事数人。又本校廖超照、章茂林二先生，亦为该医院董事云。[9] 1931年3月3日，举行中山医院奠基礼： 昨（3）日下午2时，中山医院举行奠基礼。来宾到者……共约60余人。3时许举行开会议式，由吴金声主席（代表林文庆），韦廷钧司仪。行礼如仪后，主席致开幕词，次林谨生报告筹备经过及将来计划，次杨廷枢读林司令祝词。文曰：“鹭江之滨，攘攘熙熙，活人寿世，功在良医。乃度楹宇，经之营之，杏林橘井，永奠丕基。”次关监督代表陈钧禹演说，次卲贞茂、吴清淞、戴擎宇演说，次夏礼文医生演说。夏演词用厦语，未演前先向总理遗像行一鞠躬礼，谓孙中山先生是中国人好模范，今中山先生精神万岁，愿中山医院也千秋万岁，同永垂不朽等语。次唐继华、陈极星演说。最后，主席致答词毕，举行奠基礼。基刻“中山医院奠基纪念”8字，上署“中华民国廿年三月三日”，下署“林国赓题”，16字。[10] 经三年的惨淡经营，医院院舍一部分业已筑成。为提前服务社会，1933年5月15日，中山医院门诊部先期开诊： 厦门中山医院，自院舍建筑完成，即着手布置内部。现因自来水及厨房建造尚未竣工，特订本15日起，门诊先行开诊，并积极筹备，冀于两个月后收治住院病人。该院董事会现聘定林文庆闻院长，吴金声为院务主任。儿科主任医师为林文庆、陈希佐，内科吴金声、白施恩，外科林谨生、林全盛，产妇科方芝英、林碧凤，皮肤花柳科廖超照、章茂林，眼耳鼻喉科叶全泰、张秋涛，检验部叶安仁。[11]
位于宏汉路（今镇海路）的医院大楼 中山医院的正式开办，则延至该年的8月： 厦门中山医院原定8月1日正式开幕，现因内部设置未周，拟改定8月15日为正式开幕之期。现该院正积极筹备一切云。[12] 医院定位慈善机构，诊疗收费分为三等： 甲、特别：在规定时间内，得随到随诊，又可指定当值医生诊治。就诊券小洋四角，有效期间四个月。挂号费小洋四角，药费照纳。 乙、普通：按先后到院顺序，照号数就诊，就诊券小洋二角，有效期四个月。挂号费小洋二角，药费廉价优待。 丙、免费：确实贫寒无力者，先向办事处请求优恤完全免费。花柳病不在优恤之列。[13] 提倡“廉价”“免费”容易，筹集经费却难。1933年7月，“万金油大王”胡文虎拟捐资20万元，在厦创办“平民医院”和“平民工艺厂”。正为钱发愁的中山医院思忖，现中山医院规模已具，“不足者为设备未周耳，如能将胡氏拨充平民医院之一部分捐款，移用于中山医院，则建筑设备均完全，岂不一举而两善”[14]。这种将平民医院与中山医院合办的想法，遭到了胡氏的明确拒绝，理由是以前捐款中山医院者，“未必概表同情于合并也”[15]。 然而，平民医院筹建进度缓慢，胡氏的满腔热忱逐渐归零。1933年11月，胡文虎函告厦门当局： 关于厦门中山平民两医院合办事，在鄙意一切计划，可由平民医院筹备会开会解决之。如委员会一致赞成与中山合办，文虎亦乐表同情，总期平民得沾实益，公款不致虚糜，私衷即引为至慰。[16] 中山医院董事会闻讯大喜，遂会议决定： 推举黄幼垣、丁玉树、林文庆、林谨生等4人为代表，于平民工厂开会时，向该会筹备委员会请求，对于胡氏所赞助大洋8万元项下，拨出一部分建筑一免费病室，购置爱克司光、升降机，及医科应具设备，并拨一部分款项购置不动产，以资永远基金。[17] 然而两院的合并，要等到“闽变”平息之后。1934年7日，两院合办计划终于见报。此时中山医院原余款2万元，“合胡氏兄弟捐款8万元，计10万元。除拨出4万元为添置费，余6万元为永久基金”。添置的项目将有： 甲、建筑免费病室； 乙、建筑看护学校及常川医生职员护士宿舍，并大消毒室； 丙、购置X光线； 丁、添置外科产科手术室仪器。[18]
胡文虎像 为感谢胡氏兄弟的慷慨捐助，董事会决定“在本院大楼立石纪念，文曰'胡文虎胡文豹二先生建筑’”。立石之“纪念碑文”至今犹存： 厦门为通商巨步，公众卫生关系匪轻，而私立医院稍具规模者，概由外人设立，识者憾焉。本步热心家遂于民国17年发起创设厦门中山医院，荷海军林向今司令之嘉许，命堤工办事处拨公地2千余方丈，估价8万元，以为院址，而建筑费尚无从出。适厦门大学校长林文庆博士自星洲归，募得大学附属医院捐款79644元8角3分，彼此以事属公益，目的相同，不妨合办。经捐款人之赞成，拨充本院建筑费，并在本步邀集同志组后募捐委员会，募集67570元2角1分，于21年1月兴工，年终落成，翌年5月先设门诊部。承黄奕住先生捐助开办费1万元。8月正式开幕，收容病家。时胡文虎、文豹两先生拟在本市独建平民医院暨工艺厂，商得胡先生昆仲同意，拨出8万元充院舍建筑费，而以前捐款项改为设备经常等费及基金，院务及获顺利进行。念斯院之得以观成，良由官民之共同提倡，而得诸侨界捐助之力为尤多。爰立碑纪念，垂久远，庶院内外人士咸知缔造之艰，必能合力促进，使之日起有功。则市民之得以同登寿宇，皆出自诸公之赐也。是为序。中华民国24年1月 日
“纪念碑文” 合办后的中山医院，依然坚持慈善，“凡贫苦病者得入免费病室治疗，完全免费”[19]。1935年6月，医院添设平民病室： 中山医院6月1日起，添设平民病室，病人赴院就诊比前增加。计6月份门诊人数，内科720人，外科260人，儿科134人，产妇科36人，皮肤花柳科88人，眼耳鼻喉科88人，合1324人。免费者254人。又住院人数152人，病愈出院及尚在院者138人，死亡14人。该院二等病室，拟再扩设10间云。[20] 医院的苦恼，还在经费不足、入不敷出： 本市中山医院（民）25年度医费，收入：门诊部6489元4角，住院部16265元7角3分，其他6784元5角，合为29539元7角2分。支出：经常费41109元2角3分，特别费1249元8角4分，施疗费1643元5角5分，其他811元3角8分，合为44614元。全年不敷15074元1角8分。[21] 1937年5月，国府卫生署长刘瑞恒观察厦地，倡言“本市为通商口岸，人烟稠密，应设规模较大之公立地方医院。苟就中山医院收归市立，每月只须由市府拨给1500元，认真办理，则造福于厦地民众，当非浅鲜”[22]。此项建议，直至1938年3月才有回应： 福州7日夜12时电
省卫生处决将厦门私立中山医院改为厦门市立中山医院，即委原院长章茂林为院长，并计划在鼓屿设市立医院一所。[23] 林文庆倡办“公医院”时的慈善、免费、公立之初衷，终于成为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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