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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街·往事如昨 | 自从父亲在烟台日报社当上制版工人,我们整个家都变了样

 新用户339933 2023-03-27 发布于山东

烟台晚报烟台街,一条有故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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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幅画说起

这张剪报上的美术作品,出自1964年出版的《烟台日报》副刊。画面表现的是人民公社的养猪场,一位年轻的女饲养员正在认真打理生产队的肥猪。画的作者是我的父亲刘常青先生,他曾是烟台日报社印刷部照相制版车间的职工。

上世纪30年代,父亲12岁便从老家来烟台,投奔他的哥哥刘砚农。伯父在烟台经营一家砚农印刷社,父亲在哥哥柜上学习绘画、美术字、广告设计和印刷技术,入了印刷行。十几年后,父亲学艺有成,他于1948年在烟台大马路67号注册成立了景清照相制版社。

那几年,生意很红火,父母整日在小车间里忙活,家里、院子里到处摆放着机器牌子、外包装盒子、制好的铜板,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酸碱混合气味。

1956年,公私合营覆盖了所有私营企业。景清照相制版社经过数轮谈判协商,合并到染织单位。这和父亲的印刷专业不对口,父亲因此愁云满面,心事重重。

车间已经停工,物资设备也都打好了包。父亲无所事事地等待去新单位报到,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这时,一个年轻的不速之客敲响了景清照相制版社的大门。父亲以为是来了客户,便礼貌地告知他:已经停业了。小伙子笑嘻嘻地说:我奉报社领导之命,来请刘先生到烟台日报社(《烟台日报》原先是烟台市委机关报,烟台地区1958年成立后,更名为《劳动日报》)去一趟。父亲一脸茫然地随小伙子走了。

傍晚,小伙子又来了,通知母亲,说“刘先生让领导留在厂内赶活,一半会儿不能回家”。

母亲打听明白了:报社时下宣传任务繁重,但负责照相制版的大师傅却病倒了,急迫之中,不知谁推荐了从事照相制版业的父亲,于是就有了前面的一幕。

父亲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家,把积压多日、急需见报的照片、插图、大标题赶制了出来,给报社解了燃眉之急。报社当即决定留用父亲,并给出最高待遇:八级工。

父亲一脸倦容地返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连我们小孩子也能看出父母的振奋心情。

父亲由一个个体经营者,转身成为国有单位职工,他努力转变自己,很快就融入了报社这个大家庭。

“一心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

当时报社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每天一大早,编辑们着手编排稿件,父亲所在的照相制版车间则下午和晚上上班,把编辑部传来的照片、插图、大标题按照版面要求制作好,交给排版车间印刷。下班没有固定时间,有时新华社的新闻下半夜传来,制版车间员工就通宵待命,一拿到图片立马像上战场一样,突击赶制好,绝不能耽误第二天见报。

除了午饭晚饭,我们在家里基本见不着父亲,长年累月如此。父亲很快就适应了新单位的工作节奏。

父亲第一次拿到100多元工资(基本工资78 元、夜班费12 元、有害物质补助8元还加上鸡蛋、猪肉等实物)回家时的激动情景,我仍历历在目。父亲由衷地说:在报社这个大家庭里可太好了!原料没有了,供应科立马采购送到车间,啥外心不用咱操,一心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太省心了!

工作中的父亲

那时的社领导都是从解放区进城的文化人,侯文楷、赵子经、于德、石学顺等人的名字,经常出现在父亲的口中,他对这些领导有方的文化人很是敬佩。

我保留着一个1963年前的硬皮笔记本,那是父亲的遗物。打开扉页,毛笔书写着:“奖给一九五七年第四季度一等先进生产者刘常青同志”,落款是“烟台劳动报社印刷厂”。奖品虽微薄,但父亲真心高兴,一直珍藏着。

在这个笔记本里,父亲还留下几篇日记。其中,1960年3月5日一篇日记写道:“李主任在济南开书报出版业会议,来电报叫我、庄立普、滕照山三人去济南参观技术革新展览会。上了车看到我哥砚农和印刷厂三人,也去开同一个会。我们共计十人到达济南,住了三天,到潍坊待了一天。交流会上,我们实际参加操作、技术表演。四天后回烟。”

公家出钱派自己出去学技术、开眼界,这对父亲来说是新鲜的体验。后来父亲多次公派出去交流学习。父亲由此和同事们一道革新了好几件新设备,受到嘉奖。

照相制版车间是个有特色的部门,记者拍回的照片,全部要经过这个车间冲卷、放大或缩小。因此父亲和所有摄影记着都保持着良好关系。

孙钦就是其中的代表。他身材瘦高,没有架子,父亲和他很合得来。他骑着个旧自行车整天满街跑,采访、拍照,路过我家就进来讨水喝。他见多识广,风趣健谈,常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都很喜欢他。

报社是宣传单位,和文化艺术单位有广泛联系。不管哪个剧团排新戏,报社都会受邀参与审查评论。父亲因此有机会观摩了不少戏剧、电影,侯宝林、郭全宝、马季、于世攸来烟台演出,我们都去欣赏过。

一场联欢会之后

大约是1960年元旦,报社工会组织了一场新年联欢会,引起父亲极大兴趣。晚会结束他回到家里还意犹未尽,绘声绘色地把晚会的亮点讲给我们听。

有一位名叫戴定南的年轻编辑拉一手好二胡,他演奏的刘天华名曲《良宵》深深地感染了父亲。还有一位女编辑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讲笑话、变魔术,父亲对她收放自如的表演和掌控现场的能力也很佩服。

这场联欢会,让父亲有了两个举动:头一件事,他拜戴定南编辑为师,决心从零开始学习二胡。他自制了一把二胡,借来戴编辑的《刘天华十大名曲》,全部手抄下来,利用休息时间,整天咿咿呀呀在家练习。其时父亲39岁,此前他从未接触过任何乐器。父亲后来拉得有模有样,还参加了社里的文艺宣传队。

第二件事,受报社联欢会的启发,父亲导演了家庭春节晚会。从腊八开始,父亲就开始秘密准备。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饺子,父亲像魔术师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五彩糖果,从大柜里端出各种点心,母亲又端出炸里脊肉、花生、瓜子,摆满一桌子。在我们的惊叹欢呼声中,发给每人一个盒子,把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美食分发给我们五姊妹,又分了压岁钱,然后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的春节联欢会笑声背景下,做游戏,胜者再分给点心糖果。这些花样都是父亲从那次联欢会中学来的。

姐姐结婚后,姐夫第一次来我家过年三十,连连感叹:你家过春节太有意思了!

父亲(左一)和他的同事们

不久,“三年自然灾害”降临中国大地,饥饿威胁着人们。父亲告诉我们,当年报社成立了两支救灾队,一支上山,一支下海。上山这一支,联系了大概是下曲家生产队,每户供应计划外地瓜1000斤,地瓜叶随便拿。父亲带领我和弟弟,往返80里地,用报社的大板车先把上千斤地瓜拉回家,然后又拉了许多地瓜叶。

下海队则由一批懂得驾船、会打鱼的青壮年组成,驾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渔船出海打鱼,结果大丰收,捕捞了许多大鲅鱼、偏口鱼、青鱼等,分配给全报社职工。在那个挨饿的年代,这真是雪中送炭。

1963年,因经费问题,烟台劳动报社宣布撤销。但印刷部变化不大,改为揽接其他印刷业务,忙碌不减。半年之后,随着经济不断复苏 《烟台劳动报》又复刊了。复刊后几易其名,最终恢复了《烟台日报》这个名字。父亲和同事们又开始了以报纸为轴心的工作模式,通宵达旦也是家常饭。

父亲开始收藏《烟台日报》。他从1968年开始,每一期《烟台日报》都留存一张,年底装订成册。他还养成了剪报的习惯,贴满一大本,装订成册。现在家里还有几大捆上世纪60年代的老报纸。这些泛黄的纸页见证了报社的发展历程,记录了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也见证了父亲对《烟台日报》的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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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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