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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述史官方原创 因为我是个教师 我当为人民服务 01 安徽大学的校园里，有一个行为“怪异”的老头。 他整日到处溜达，手里拿着片树叶子，身上的那件中山装早已褪了色，边边角角缝补了无数次，脚上蹬着一双上世纪的解放鞋。 他的头发像杂草一样垂在肩头，四五公分长的胡子沾满了灰尘，黏糊糊的垂在下巴上。 如果从他身边走过，你会闻见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极了实验室里飘出来的福尔马林味。
这个老头名叫何家庆，他住在一个阴暗的老式套房里，简陋的家具能看见上个世纪60年代的影子。 可去了他家才知道，与其说那是住宅，倒不如直接称之为“实验室”。 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外，桌子上、地上全是他收集的标本，大概有2万多个，都泡在福尔马林里。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而他这么一住，就是几十年。 何家庆说：“这些标本比我命还重要，因为它们是发家致富的重要秘籍”。 不了解他的人都觉得这是“疯子”干出来的事情，然而2019年何家庆去世后，却身盖国旗，无数陌生人纷至沓来为其送行。 当他的故事被越来越多的人得知后，那些嘲笑他的人再也无法笑出声来.......
其实何家庆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直到去了一趟“死神之地”大别山，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1949年5月，何家庆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市的农村，这一年恰逢新中国成立。 父亲靠拉板车卖煤把他送去了大学，1976年毕业后，何家庆便留在了安徽大学任教，从事植物分类和药用植物学的研究。 在任教期间，何家庆听说有个外国人考察了大别山的白马寨，并采集了500多种植物标本，后来被研究所视为珍宝。 大别山是出了名的“资源”之地，何家庆觉得山上的植被物种远不止这个数。 于是他决定亲自“丈量”一下大别山，从中找到一个能带着贫民致富的“秘籍”。 然而大别山地势危险，可以说是“死神之地”，去了很难再回来，当时还没有人窥探过它的全貌。
即便先不考虑安全和食宿的问题，光是考察所需要的装备算下来也得需要6000元，而何家庆当时的工资只有几十元。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的想法非常疯狂。 但理想如蛊虫，一直拨弄着何家庆的神经，他决定从牙缝里抠出这笔钱来。 从那之后，他每顿饭只吃馒头、喝点稀饭，就连结婚也一切从简。 8年后，他终于攒下了3000元，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再坚持8年就可以挺进大别山了。 可何家庆已经35岁了，他已经等不起了，山区的贫民百姓也等不及了。 就在焦灼之时，80岁的老父亲拿出了大半辈子攒下的养老钱，有两毛的、一角的、两分的...... 何家庆一张一张的数着，发现父亲刚好攒下了4000元。但这些钱是父亲晚年的担保，他又于心何忍呢？ 父亲看出了他的心思，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5个香烟盒拼起来的一张大纸，上面记录着街坊邻居、政府干部、老师同学对他们家所有的帮助：
“1955年9月，许老师送胶鞋一双，学费全免”。 “1956年4月，同学送了三本练习簿”。 “7月5日，村里的老黄家送来了两个窝窝头，帮忙修了水管”。 父亲没什么文化，但朴素的词藻还是让何家庆湿了眼眶，他懂父亲的意思：“受人一捧土，还人一座山”。 于是，带贫困百姓致富的念头在他心里越发清晰起来。 1984年，何家庆穿着12年前父亲找人给他做的中山装，带着7000块钱、相机、纸笔走进了大别山....... 大别山横跨河南、江西、安徽三省，曾经是革命老区，这里树木茂密、交通闭塞，危险无处不在。 深山老林的夜晚，他多次撞上狼群，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山上的虫子也很多，蚂蟥向他的双腿进攻，因无法得到医治最终溃烂化脓。 长期睡在潮湿的山洞里，让何家庆患上了关节炎，每当阴天就会浑身酸痛，但他依然如山上孤傲的柏松，拖着瘦小的身躯前进着。 终于有一天，疲惫至极的何家庆滚下了山坡，所幸他用双腿夹住了悬崖边突兀的巨石，双手紧紧的抠住了石缝，“救命”声冲击着廖无人烟的大别山...... 危险时刻，一个过路的猎户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人性的温暖，再一次让何家庆死里逃生。
当猎户得知何家庆是大学老师后，心里十分尊敬他，连忙把他请进屋子里休息。 在聊天的过程中，何家庆得知猎户种了一万亩桂花苗，可成活率却很低，家里养的牛也找不到饲料喂养。 何家庆听完他的抱怨后温和的笑了，桂花喜阳喜湿，猎户却把它种在了背阳的地方，满山都是可以做牛饲料的豆科植物，他却不认识。 其实放眼望去，大别山到处都是宝，但因为科技不足，住户只能贫苦了一代又一代。 何家庆满心无奈，更确信“只有科技才能造福百姓”。 这趟大别山之行，总共历时225天，步行12684公里，何家庆成了第一个全面考察大别山的人，并采集了植物标本3117种，为国家的“星火计划”提供了详细的资料。 也正是这趟路程，让原本体面的何家庆开始变得“野人”化。
他被晒得黑黢黢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学会了吃野果、挖野菜，不过此次凶险的行为没有白费，他找到了带人民脱贫致富的“秘籍”——魔芋。 他发现魔芋喜湿、喜阴、耐瘠薄，哪怕在最贫瘠的山区也能种植。而且它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在医疗、食用、工业和环保方面都有一定的作用。 何家庆推测：“魔芋栽培技术不高，产量却不低，如果种好一亩魔芋，一年能有8000斤的产出。” 但对于贫苦的老百姓来说，很少有人愿意尝试，因为山陡地滑，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或者收成不好，家里连糊口的钱都没了。
1990年6月，何家庆对生物资源的开发意见得到了国家的重视，政府派他到绩溪县担任科技副县长。 为了了解县里的情况，第一年他走访了23个乡，第二年写下了15万字的《绩溪县野生植物资源开发》。 随后，为了改善老百姓的家境，他开始一户户的宣传魔芋的种植。 他懂老百姓的顾虑，所以先自费1000元从湖北引种，分别在31个点试种，结果500亩魔芋全面丰收，高达7000公斤，收益400万元。 他更加确信了“魔芋”就是贫民致富的最佳选择。 事实胜于雄辩，老百姓对何家庆开拓出来的致富之路感激不尽。 何家庆还发现，被称为江南“丝绸之乡”的绩溪农民，始终在以养蚕为生，但因为蚕种老化，养殖技术落后而收益不好。 后来他以尚田乡为试点，手把手的交给百姓们养蚕，那一年，全县收成增加了30万。 1991年7月，绩溪县遭遇洪水，何家庆为了救灾天天在水里奔波，最终染上了“血吸虫病”，这病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能治好。 “血吸虫病”是血吸虫寄生于人体所致的疾病，它会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生长和寿命，所以多年后何家庆去世，也有人猜测是血吸虫加速了他的死亡。 当时灾难过后，何家庆没觉出身体有什么不妥，还把上面给的1000块钱捐了出去。 在他的帮助和教授下，绩溪县在内的众多贫困县，十几万人因为种植魔芋成功脱贫，老百姓都把他跟袁老相提并论，称他为“最牛中国县长”。 任职期满后，何家庆又听说西南地区非常贫穷，并且那里的土壤更适合种魔芋后，他决定趁着有精气神再来一场“西南之行”。 可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异常，何家庆经常胸闷、咳嗽，但他还是带着《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贫困县名单》和积攒16年的资金27720.8元上了路。
临走前，他给女儿留了封“遗书”，此时西安地区暂时还不安定，这趟流浪远比大别山还要困难。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家了。 此次之行我准备了10余年， 我一直在寻找帮助西部贫困山区的途径...... 因为我是个教师，我当为人民服务…… 倘若不幸，这封信就算是我对你的最后交待”。 那晚，他背着大包小包踏上了西去的“不归路”，这一走就是305天...... 04 1998年，何家庆按照扶贫县名单上的方向前进，这一路走来，他向人们传授魔芋栽培、虫害防治，还同时指导了57家魔芋加工厂。 但在他前行的路上遭受的折磨实在太多了，在深山行走时，他两次遭遇抢劫，被抢走了4000元。此后他只能步行，夜晚穿过黑压压的树林时，硕大的老鼠向他扑来，啃食他的血肉。 过度劳累和感染后，他躲进山洞里一连几天意识模糊，靠着草药自救才挺了过来。 他想搭便车离开这里，但前往重庆奉节县的时候，被人绑去了深山，要求他挖一吨煤才能离开。 何家庆一连挖了好几天，身体实在扛不住，于是趁着夜色逃走了。 等他到了云南，早已胡子拉碴、衣衫褴褛，他被收容所抓走，迎来了拳打脚踢。 他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无所畏惧，只是最让他难过的是人们对他的偏见、嘲讽和谩骂。 他带着“授业”的目的而来，却三番五次遭人拒绝：“西南地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个骗子吧？” 即便如此，何家庆还是日复一日的往山区跑，给家家户户讲致富“秘籍”，给困在山里的孩子讲外面的天地。
终于有一天，人们看到了这个“疯子”的真诚，卖面的老婆婆给他下了碗热气腾腾的面。 何家庆继续边走边“传经”，有一天他突然晕倒在路边，一户村民杀了自家唯一的鸡，炖了汤给他喝。 等他醒来后，又吵着去别的地方，几个村民轮流用自制担架，将身体还未恢复利索的何家庆送出了山区。 此时何家庆身无分文，他沿街乞讨2个月才回到了家里。 他给女儿说，有次饿的实在不行了，就想向别人要点吃的，那人眼睛一瞥，指向了一碗猪食。 “他大概把我当成叫花子了”，胡子拉碴的何家庆无奈的笑了。 在去西南之前，他55公斤，回来时只有40公斤，他把所有的血泪都奉献给了西南地区，包括作为一个教授的尊严。 这一路，他途经8个省、108个县、207个乡镇、426个村寨，教了两万多人，行程约31600公里，成了当之无愧的“魔芋大王”。
他给中国带来了17种新的魔芋，发现了最原始的魔芋生存形态，并证明了世界魔芋的故乡在中国。 国家奖励了他10万块钱，何家庆扭头就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儿童，他说： “我这辈子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妻子和女儿，唯独对得起百姓和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10年后，65岁的何家庆又开始“躁动”了：“我还有个心愿，那就是瓜蒌的发展，不知道我这把年纪还能干点什么”。 2016年，他给学校递交了请假条，再次自费前往了山区，然而在调研的路上何家庆晕倒了，去医院检查后，才得知自己是癌症晚期了。
05 2019年7月，何家庆住进了医院，在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度过了他最后的时光。 此时的何家庆已经无法进食了，只能靠营养液吊着命，但何家庆还倚在床头边上，继续书写着调研报告： “我想给学生留点有用的东西，中国日后的强大，还要靠这群年轻人”。 那天晚上，何家庆拉着女儿的手说，他要把眼角膜捐给需要的孩子，癌细胞占据了他的身体，可眼角膜还能用。 10月份，何家庆去世了，享年70岁。他穿着那件褪色的中山装，身上盖着鲜艳的国旗...... 第二天，他的眼角膜捐了出去，两个儿童重新看见了这个世界。 主治医生对他们说：“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这双眼睛，它们是最澄澈最干净的”。
何家庆去世后，留下了那本18万字的《魔芋栽培技术》，此书是国内第一本系统性研究魔芋的书。 他身上的那件蓝色中山装，从1972年穿到了2019年，整整穿了47年。 那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用卖煤换来的钱找人给他做的，它就像一件铠甲一样，带给了何家庆无限的勇气。 何家庆这一生当过受人尊敬的教授，也被绑架吃过猪食，流浪了3万公里，现在终于盖上了国旗，带着百姓的感激与世长辞。 他常说的那句“因为我是个教师，我当为人民服务”，依然在学生之间留存。 如今瓜蒌产业也发展的如火如荼，每亩可创产值5000元，农民的就业压力缓解了不少，一些家庭也脱离了贫困。 不知何家庆教授知道后会不会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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