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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笔会·小说专刊| 吴小江:心(短篇小说)

 昵称77337809 2023-03-28 发布于江苏

 

心(短篇小说)

苗族 吴小江

       一     

玲在林业派出所后院奔跑着,很快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在院落里转了一圈,院落里空荡荡的,走廊上没有人,房门关闭,我在走廊上犹豫了片刻。我知道,当她特意躲开不想见到我时,我不管费尽怎样的心机,也是白搭。我灰心丧气走出了派出所大门口。我找了她几次,她反反复复叫我不要再去找她了。她说:我们是有缘无分,不可能的事,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了,断了就断了,爱是脆弱的,在父母亲人面前,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够只想着自己,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懂事理了,爱情去了会再来。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就算我求你,过去我是爱过你,爱情是奢侈品,想通了,就不再思想,我很好,不用挂念,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爱的路上你会遇上比我更好的女孩,你走吧,不用再说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

我并没有死心,爱心不灭,还是去找她了,她见我就跑,躲起来。我根本见不着。我疯了一般离开派出所,朝着大街上狂奔,像小偷一样没命地奔跑,有人停下脚步左顾右盼,是否有人喊:抓小偷,抓抢劫犯。然而这个世界除了我奔跑喘气,以及车辆往来的引擎声和其它嘈杂声外,没有人呼喊,也没有人伸手阻止我的狂奔。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上了车,年轻的男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哪里都行?司机疑惑地看着我说,我载你去洞口塘吧,你去狗爬岩爬山吧。我说,就洞口塘。

洞口塘在县城西,约五六里路,出租车一路狂奔疾驰,很快就停在了洞口塘停车场,我走下车,去狗爬岩还得走过河去,狗爬岩是石林山,有许多美丽传说,最有名气,流传最广的,刊载在【洞口民间故事】书里,不必赘述。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狗爬岩没有人攀登,山里一片寂然沉静和树林的冷漠。对于我的到来视若无睹,我是带着问题来的,那是一种情感得不到舒展,闭塞在心口左冲右突。难受,逼屈。我根本没法理智,不知道我能不能通过这种登山的方式,冷静下来。我一个人,下车时司机从车里送给我一瓶矿泉水说,也许你用得着。我接过来拿在手里。登山是一种体力活,消耗也大,而且是一个人,这么做并不理智,但我想不出其它的法子。我一路登攀,朝着我的上面的路默默地,不停留的一步一步推进,一直往上,直到山顶。然后再往另一条下山路走去。我觉得人生好比登山,有体力还得坚持,然而在爱情路上,一个人的坚守是万万行不通的,只能是遍体鳞伤,伤不着对方。我在山脊上看到两边倾斜的山坡,树木郁郁葱葱,蓝天洁净空旷,山地周围的草丛,荆棘丛生,除了树林还是树林,白云和河流之间,相互吻合,白云遨游太空,河流一路往东奔流,这世上只有我独自一人,在这里登山。我无法左右自己,没有打算,一路攀登,在狗爬岩的山上,我想起了自己只是一个零,除此之外不再是什么。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在心情得不到缓释的时候,我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来登山。从山上下来,我紧接着去了一趟医院,心理医生告诉我,心情阴郁低落,凡事想开点,眨眨眼睛就过去了,世上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孙悟空不是还借来灭火的芭蕉扇。于是,我告别心理医生,在医院的走廊上,在充满消毒剂味道的急诊室大门。我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担架上,被血染的裤子撕开了,袖子卷起。门外的小院,我也看见穿着病服的病人,他们脸色惨绿,有的胃部插着管子。他们有的坐在水泥凳子上,有的在花草盆栽后面的空地中散步,以便透透气。人家的苦痛是人家的,我的痛苦是自己找的,我离开医院依旧这样想。接着,我又在大街上游行,了结心事。天已经渐渐黑了。我在街头巷尾穿梭。然后,我走过回龙石桥,走进了一座天然氧吧之地:回龙洲。在回龙洲这座天然的小森林公园,我的心情稍有些缓解。回龙洲在洞口县城的中心,好似平溪江河流中的一艘小舟,行驶在河流的中间。回龙洲占地面积有0.5平方公里,树叶茂盛,古树之多为县城一观。走进回龙洲,黑鹁鸪鸟先是愤怒地在我头顶狂飞,然后左闪右躲地飞上旁边大树的枝头,从这棵树枝飞向另一棵树枝上,翅膀扑打得哗啦啦响。我无奈地看着树叶的缝隙,想象着那躲闪的小鸟,因为我的侵入,招之不安。或许我置身个人的情感里,想着的是如何挽回这脆弱的爱情。好比鸡肋,啃之塞牙,弃之可惜。没有去思想玲的感受。两人情感的发生、发展到结朿,我没有想过对方的感觉,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情感差距。县城的生活不紧不慢,给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慢节奏的感觉,人一旦丧失判断力,缺陷自然而然就会浮光掠影般呈现在世人的面前,说长道短的大有人在。玲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感觉到我们在一起真的不适合,我不得而知。玲今天的决然,我意识到事情不是我所想象的。我无法冷静。我仿佛听见自己胸口在怦怦直跳,血液在狂乱地奔跑。经过几小时疯狂,我依然静不下心来,宁静致远已远离我而去。我仿佛感觉自己就是一名明目张胆走进刑场,在刑场上专职砍头的刽子手,或者躲在暗处趁人不备拿刀砍人的杀人犯。我看见远处那棵红豆杉树依旧枝繁叶茂,那红色的果子挂满枝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釆摘,此物最相思。玲站立树下接过我递过来的小小的红豆低声吟哦。开心、甜蜜,舒坦。往事不堪回首。我久久地凝望着,心中那盞燃烧而明亮的油灯渐渐变得昏黄,慢慢熄灭,星星之火无法燎原。我无法想象自己如何度过这以后的日子,如何从这苦恼深渊中挣脱出来。眼前那棵古老高大的红豆杉树,现在已经变成难看又冷酷的树皮。我在绿荫蔽地的地上走着,沿着被人踏出的茅草路,一直往前走,没有目标的瞎走,走到尽头,又沿原路折返时,我却发现自己的脚印是那么地明显而有力,茅草东倒西歪,仿佛被碾磙子过了一番,我不再纠结,心情平静了。哗啦一声,一只野兔从草丛蹿了出来,像受了惊吓一样,猛然间从我身边越过,然后便逃之夭夭。我没有停留,加快步子离开回龙洲这绿色小岛。

   二

我和母亲边看电视边吃晚餐。母亲喜欢电视中播放的洞口新闻、屏幕上闪烁的脸孔、县领导下乡视察、xx学校文艺晚会、xx地方发生车祸、火灾等等, 对我来说, 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洞口这地方就巴掌那么大, 有多少新闻可看, 每天翻来覆去就那么回事, 老调重弹,不过, 母亲看得津津有味, 我就不去扫她老人家的兴致,我坐着看着屏幕,却不知自己看见了什么,就像互不相干的两座山,山之间慢慢升腾的白雾,一片雾霭,白茫茫,遮盖两山的距离,盖住两山的峰顶,雾里云里,微小部分的山恋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端倪,即便如此,也无法搅动我的心。因为电视机屏幕闪烁,感触不了我那颗疼痛的心灵。

晚餐后,我把自己关进书房里。我坐在书桌前,懊恼的内心世界里是一片灰暗,想要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家虽说是温韾的港湾,是一切烦恼灭迹的地方,但有心思的人回家后,家里人很容易从脸面上看出来,我不想母亲发现,躲开母亲的眼睛,和母亲保持距离。我躲进了书房。深更半夜,母亲已经入睡,打着呼噜,时长时短,我两手撑在书桌上,直挺挺地坐着,不再关心自己所处的位罝,不再对县城里街道上亮晃晃的路灯发生兴趣,不管是在那亮光的人行道上夜游人的出走,还是这夜晩所发生的,和我没有关系,也不沾边,其发生、发展到结束,好比逝水一去不复返,或者化做雾霭,太阳一升,烟消云散,不留半丝痕迹。夜的流逝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晨光微升,街道上传来了早起人的脚步和咳嗽声,潮湿空旷静寂了一夜的街头开始热闹起来,那种孤独和寂寞,被早起的人打破了。他们有的推着木板车,有的开着小三轮车,还有骑摩托车和开小货车的,他们都匆匆忙忙赶往十字街最热闹的早市,十字街两边摆放着几十台大大小小的机动车辆,每台车旁边摆着一台电子磅秤,堆积着从车上搬下来的新鲜蔬菜,这里人头攒动,人气爆棚,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讨价还价,争论不休。过秤的,搬货的,一拨过去,一拨又来,车厢空了,打道回去,热闹的早市,开始稍停。早市,通常早晨四五点钟开市,到六点钟左右结束。早市结朿,大街复归于平静,早饭后,上街的人又多了起来,菜市场空前的热闹,街头巷尾响起来拖着一辆板车疏菜的菜贩的叫卖声;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我家窗户外的电杆电缆线上生嫩的鸣叫;从窗下传来汽车来来去去的引擎响,轰隆隆,连窗户玻璃也发出了共鸣,不过这一切,对我毫无影响,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把自己完全投入书里,仿佛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不足,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自己所学过知识还很贫乏,过往的生活好比看过的影片一样有的留在了记忆里,有的消失得了无踪影,不管在我生命与期望中所占的位置有多重要,如今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得微不足道,用不着顾虑什么。书桌上凌乱的书籍和书稿,椅子上的衣衫长裤,睡衣裤,床铺,我视而不见。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亮光里茫然失措:惶悚、寻觅、期待、观望。我深切地知道,我深陷情海不能自拔,完全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这一切完全归罪于自己不解风情,一连串错误解读讯号的错觉,以及在脑海里根深蒂固、缠绵悱恻的情感作怪。夜里常常梦见去寻找玲。总不如意,不是见不着她,就是见到她,看到的是她背影,无法和她正面接触,她飞速地奔跑而消失,我即使有在学校田径运动中获得长跑冠军的奖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直到梦醒,留下一串串无果的遗憾。她的缺席似乎有理可循,我想忘了她,在记忆的深处,不再做无用之功,胸口再痛,也得忍受。

  三

我在过年前夕的一天晚上,我漫步行走玲家附近的那条湘黔公路。我漫无目的地逛了良久,装束时髦的妇女带着穿上新服装的小孩在路边商店购买东西。我对着路边的那一线横开着店门的几家商店仔细端详起来。商店里可谓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小孩的喊叫声,大人的争吵声,我在嘈杂声中走进了大马路后方的一排左边的一栋平房,轻轻地敲开了房门,玲的父亲出来开门,他是一个瘦高挑儿,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头子,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白色餐巾。他请我进屋。玲的母亲满脸好奇地看着我,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电视;她坐在客厅的一张扶手椅上。电视是正播放着洞口新闻。他们全都认识我,我去过她家,找过玲。他们告诉我:玲不住家里,很久没有回家了。

“你是一个好小伙子,懂事理,玲是不合适你的,不是我们做父母的硬是要分开你们,女儿大了,婚姻自主, 做父母的阻也是阻挡不了的,玲不愿见,肯定她有不见的缘由,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女人多得很,好好把握。”

我知道她的父母不会为难一个落魄失恋的人,也不会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我也是因为无聊,百无聊赖地走进她家,得到的结果也是出于我的意外,没有吃闭门羹,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其它的非分之想有同水中捞月竹篮打水一样的没有价值。接着是一片静寂,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该说点什么,然而,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傻乎乎笑了笑就告辞了。屋外的夜晚真是难熬又寒冷啊!马路上两边的路灯光昏沉沉地显着绿光,多么阴沉啊!我明白马路旁边的野草地里那只被人遗弃的野狗没有依靠的孤独的缘故了。我何时有了这种心情了呢?我孤立无援,心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了停靠,孤零零地四处游荡。我在马路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寒风吹刮着,我神思恍惚,昏昏沉沉。我是孤独的,心没有停靠的港湾,爱情剥夺了我最后一点价值,我真实人生只能生存在颓废里,无法展开在风起云涌的搏击中。

  四

接着,我因公干去了一趟林业派出所,她坐在办公窗口下,见着我,一脸平静,我办完事迅速离去,也不再和她多说一句话。我看见她时,不由地心跳加快。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太爱她。同如爬虫一样迷恋着滚动的粪球,我是觉了爱情的魔道。她是我的初恋,初恋单纯就好比一瓶纯净水。喝一口,淸香甘甜,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旧情复燃,是万万不能够的。破镜重圆是电影剧本,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闭着嘴,默默地不去看她。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的事。办完事,早点离去。莫叫熄灭的死灰重新燃烧。迅速离去才是硬道理。

我厌倦了过去那种寻觅、观察、冀望。我深陷那深不见底的情海而不能自拔,我伤痕累累,用了好长的时间疗伤。

我是如何度过来的:除了遗忘,还是遗忘。

  五

其实,我深切地知道,这人世间,有些是可以改变的,有些是改变不了的。那些摸不着,看不透的,以及根深蒂固、缠夹不清的东西,理性的,感性的,在现实的生活中,肯定会被放置在一个不太显露的地方。往往会被一般人忽略,只有那些有灵性的、灵魂层次较高的人看得出来,肯去发现和挖掘。我知道自己的悟性还到达不了那个境界,还发现和挖掘不了,只有提升自己的品位和灵性层次,只有扩充自己的知识面,加强自己自身的文化修养。因为我太普通、太普通了。平凡不再平凡了。有时还很幼稚。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凭着自己的意愿去想事情,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来形容恰如其分。我利用休息日去图书馆阅读,夜晚去河畔散步或者沿着往林业派出所那条大街上溜达,来来去去,心想假如她露面,希望能与她巧遇。我带着这沉重的心情,这样地走在这条大街上,不断寻找、等待。这样的日子其实延续了半年之久,弄得我精疲力竭。我不认为玲会这么绝情,有了相好一脚踼开我。和我恋爱时,她没有几个朋友。我对她的了解,是不容置疑的。我知道玲家,我不愿意去她家,去诉说心中的苦恼,去获得她父母的一丝同情。玲在单位住,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我不知道。玲做了片警,分管一片山林,平日里住在林区办公,很少回林业派出所,具体是那个林区,没有人透露给我。我年青,心志又高,求人的事是不愿做的。

忍耐,苦闷地忍耐,竭尽全力地忍耐。

  六

我好不容易回了家。家,温暖舒服,可以使我暂时脫离开那情绪低落苦苦等待没有结果的思念的苦海里。去做一个白痴,沒有心里负担,平静。安逸。我轻轻叫醒在电视前睡着的母亲,抚摸她没有光泽的颈子,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真希望她能抱抱我。我一旦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把一切寄托于书里,默默阅读书里的文字,藏身于书籍中那花花绿绿险象环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找到了情感失落的收容地,找到了自己疗伤的避难所。世上最好的医治心病的良药,在那里扎根。我彻夜阅读书籍,直到天边透出鱼肚白。我双眼发涨发痛,因为缺乏睡眠和体力透支,我的眼睛出现了黑眼圈,我的身体明显瘦了一圈,我的精神遭到了严重摧残。在阅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灵魂,我的躯壳。渐渐被融化肢解,我的身份随之泯灭。古语道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和玉。书的的确确能提升人的品位,给我一个全新的方位,书中透露的思想在我想象的身体内逐渐扩散,天塌地陷似的震撼我的灵魂,我的人生因此而得到升华,我的整个世界由此而改观。就是说,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来到了一座新型城市:壮丽、雄伟。那是一座桃红柳绿的花园式的世界,是古人陶渊明桃园式的自由世界,在那个国度里有生生不息、永不枯萎的树木和花草,还有我几乎无法想象的友人汪潮的大同城市。有着奇妙茂密的森林,生机勃发,芬芳弥漫,花朵鲜艳夺目,动物自得其乐,尽兴游玩。我仿佛吃了一剂良药,兴奋而癫狂。我读着书中那黑黑点点的文字,我浑身像要融化一般。一种难以置信无法忍受的渴求在体内四处流窜,使我忘记了自身的痛苦和忧伤,完完全全浸没在书中。遨游在书的海洋。书本里的世界带走我的颓废。消融我低落情绪,我崇敬地阅读。反复阅读,臣服于书籍,书本里的世界,书本里的人生。一一在我的视野里展现开来。我见到了那火山爆发翻腾的熔岩,雪山熔化发出隆隆巨响,还有那昏暗迷糊的夜空,没有星星和月亮,我如同长了翅膀披上深红色的外套,在那寒蝉凄切的夜风中踏着碎浪穿梭在墨绿的大海里。我会在那个大同世界的街上遇见玲,她会拥抱我。接着,我又像是在一个春天的早上,一阵风雨后的早晨,太阳从东方那座金山露出了整个铜盆般的脸,羞答答地把光芒撒在我身上。我非常自信,豪情逸致,乐观地朝那小巷大街走去,一座座高楼大厦,漂亮而干净的人行道,大街两边的商铺,店门敞开,商品在店门口堆积如山,五光十色,光彩夺目,杂乱的影像混淆我的眼睛,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兴致很高,已经把所有杂乱排斥在视野之外,清除得一干二净,在明亮的白色光环中,我看见玲现身,她是那么坦荡,面带微笑望着我,或许她有话对我说,也许她已经开口,但我没能听到。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内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我,我永远无法进入她那美丽的内心世界。我痛苦地同意这点,心中懊悔不已。然后,我狼狈地发现,她很快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上消失在我的眼前。我的想象很独特,很超前。

  七                       

我惊惧,害怕,长期的抑郁寡欢所造成的心里负荷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份幻想久久地驻扎在我心中,使我无以释怀,时时提醒我,犹如在空中踩钢丝,面对着惊险峻峭的悬崖峭壁山谷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掉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我惊醒地移动着脚步,以不变应万变,事事小心,一步一步向前移玏,眼睛平视,双手平衡,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我奇迹般地看着自己的肉体置身另一个人生,全身放松,舒适安逸。我想象如此丰富,以至于白痴一样不知所措,呆呆看着这个世界,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仿佛房间里存在一种令人寂静的气氛、书桌、窗帘、床静止安详,熟悉、遥远。我懵懂地察觉自己还有体温和脉搏跳动,我又怎么无故能够离开这个世界呢?我的意识还在,我每天能够听见我家窗户外传来的嘈杂声、远方汽车传来的喇叭声和轰隆隆的引擎声、狗吠声、街上人们谈话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如同聋子的耳朵摆样子,什么也听不到,一切都消融在静谧之中。我不再害怕了,不再恐惧,不再有声音和影像浮现在我的意识里。我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我的灵魂深深嵌入那可怕的爱的深渊。

活着,还是死亡。

心,如同白纸浸染色彩。

要么是一幅优秀的画作,要么就是垃圾。

                      8

日子长了,玲在我记忆里,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模糊,胸口不再因她而疼痛,人变得精神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吴小江, 苗族。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发表作品三百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追魂》《铜锁记》《挥去的不再是那片彩云》《苗曲》, 选集《泥媳妇》《吴小江小说集》《云·月亮·美酒》《心空的梦》《痴情的女孩》《吴小江作品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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