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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大山包容我的任性 （癸卯清明祭奠父亲母亲） 文/万千 父亲带走了一座山 是天生率性，还是大山养成？ 我记得自己从小就任性 九岁才读一年级，顽劣的佐证 大山的孩子爱在山中大喊大叫 大山只学着我的叫喊轻声地回应 不责备，没愠色，不多一句 软风轻轻，袅袅盈盈 因此，我总爱在大山爬上爬下 山上摘果子，沟坎跳筋骨 委屈后，自然也会倚树痛哭无声 山中小路如绳，但从不捆我手脚 青藤赐我以鞭，树木赠我陀螺 童年的一个旋转，我就翩然青年 更加热血，一拐弯就自己和自己分手 离家出走几十年后，方才醒悟 大海的狂暴怒吼，教我更迷恋青山 原来我是站在山头才俯瞰到远处的 风景和生活的炊烟啊 重回故土，大山却被父亲带走了 我便把日子拆解成文字，搬来搬去 把灵魂折叠成山风，荡来飘去 正如此刻，我把心事堆堆码码 像一个幼童搬动散乱的积木 完成一座山的怀念与渴望 垫高我矮了一截的日子 更想铺一条平坦的路，以便今晚 为坎坷了一生的父亲梦中回家 以山之巍峨，让我倚靠生活的春夏秋冬 父亲的理想 父亲是座大山 却常责怪自己因大而笨 一辈子挪不开脚步走不出村子 父亲太想走出村子看世界了 发誓说：下辈子一定要变小 以便轻松灵活的外出，最好像只鸟 结果，父亲去世后，果然变得很小 小成了大山跟前的一个微不足道 小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我笃信父亲坟头的那块孤悬的墓碑 是修炼出来的飞翔的翅膀 而另外一只，我正在用纸钱为他 装饰成乘风御魂的呼啸 干净的灵魂 父亲一生没有说过一句脏话 至少，从我记事起就没听到过 尽管社会生活很肮脏 但父亲一生温文尔雅地纯朴敦厚 九十二年执着心灵的洁净 打磨农事与柴米油盐的光亮 也许他知道：现在他要去的天堂 是最需要洁净的 所以，父亲一生都在 做着走向天堂的准备！ 请为我让出一条路 上天峰的植被现在“地衣无缝”了 藤草横行霸道，拒绝行人进入 令我想到“野蛮生长”这个词 甚至想起胡子们各霸山头的诡异 现在，我只有通过回忆之路 走向那盘少年的蓝色“地莓” 奔向山坡采摘毛栗子而失路的母亲 如今，毛栗枯于潮湿对阳光的抢夺 地莓被疯狂的柴草窒息绞杀 母亲不回家——莫非是心心念念的 忧虑空手而归？ 看她在柴草掩映中举起一方石碑 倔强地躬着背，似乎向我暗示什么 我的泪水已奔涌起一条情感的运河 母亲啊，今晚我就在梦里挥楫摇橹 接你回家…… 为母亲写首安魂曲 诗歌从来没有被谁打败过 我却时常败于诗歌，比如今天 很想为母亲写首安魂曲 一抬头，被母亲的墓碑断绝了思路 我的目光再也越不过那方碑石了 于是心潮洄流，恭请碑文暂停 让我紧随母亲身后，追溯她的脚印 清晰而简洁，温暖而飘渺 母亲用勤奋的一生修炼成一行碑文 如约言经典，引我合十我仰望星空 七星北斗闪烁千古的晶莹 正好与母亲的碑记互为照映
作者：万千，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区人，长期工作于福建， 系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文、文学评论分别在《诗刊》《文艺报》《作品与争鸣》《中国青年报》等国级报刊和十几家省级纯文学刊物（省报副刊）发表；出版诗文集5本，诗作被多种版本编入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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