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好汉子—孟昭良

苏允杰

   

“俺送你回家吧！”“我做梦都想念我妈，巴不得这就回家。”“钱不多，反正咱们已经流浪惯了，咱就蹬着三轮车回湖南。” 为了这几句简单的对话，一个名叫孟昭良的鲁西南贫穷汉子，虽然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保障，却承担起了救助这个残疾女人的责任，尽管他兜里只有400元钱，硬是坚持在持续高温的炎热夏天，一路乞讨，一路风雨，历时40天，历尽千辛万苦，历经生死危险，先后辗转了鲁、豫、鄂、湘四省的数不清的崇山峻岭，城镇乡村，行程3500多公里，5双鞋被磨烂， 6条车带和5套内轴、轴承被损坏，最终将遇难残疾湘女安全地交到了她母亲的怀中……事情过去两年多了，如今好汉子孟昭良怎么样了？47岁的光棍汉有媳妇了没有？他的生活好不好？本报记者千里追踪，探询走访了原发地山东单县、菏泽市的许多知情者。

无腿湘女命运蹉跎，好人老孟无私相助

2004年8月25日，秋高气爽，家在离县城30里黄岗镇的通讯员刘厚珉，闻讯骑摩托车赶到单县宣传部，兴奋地向记者讲述老孟事件的平面媒体新闻首发经过。刘厚珉的父亲是个退休教师，经常在和家门口的修车师傅聊天，就遇见了刚从湖南送完人在此修三轮车的孟昭良，“老孟，这么多天不见，怎么又黑又瘦，干吗去了。”忠厚的老孟如实相告，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人认为是真的，都怀疑老孟神经病了，有个人还说：“老孟，你把牛吹大了，”而老教师却回家告诉了独具新闻敏感的儿子，刘厚珉马上对老孟进行了采访。

44岁的老孟是菏泽市单县莱河镇刘饭棚村的一个农民，由于父亲早亡，兄弟多，家境比较贫寒，家里唯一的电器是一个电灯，家里唯一值钱的一辆三轮车，还是脚蹬的，老孟就是蹬着它，农闲时挣些钱，孝敬七旬的老母亲。2001年12月12日，下午4点多钟，天气寒冷，不紧不慢，悠着三轮车拉客的老孟，在单县烈士陵园西门口，巧遇流落此地，半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床破被破衣裹着的，双腿已经自胯下截掉的湘女田云。

47岁的湘女田云，生在湖南省张家界市永定区河堤乡汩水溪村，成年后与同村的一个哑巴结婚，两年后无有生育，婚姻并不幸福，1994年让人贩子以3000元的价格拐卖给江苏省丰县的一个光棍汉，相继8年，生了 2个孩子均夭折，哥哥闻讯将其带回了老家，但是不幸的是竟然遭到同族人的唾弃。就在她返回江苏婆家的途中，又被两个男子强行骗到徐州站一个僻静的货运站强奸，丧尽天良的歹徒为了杀人灭口，把昏迷中的她，拖在了火车呼啸而来的铁轨上。所幸的是虽然田云的双腿惨遭碾断，但是在一所医院虽然被自胯下截肢，命却保住了。20天后，当警方将她送到了丰县的婆家时，婆家人说要把她送进养老院，后来却不顾她的苦苦地哀求，将她无情地抛弃在数里外的大街上。万般无奈之下，田云只有乞讨为生，就在她再一次被装进一辆闷罐车，仍到了山东单县的烈士陵园的西门口时，在火车站害她的两个男人已经追杀到此，在这里更加放肆地对她凌辱，欲加置她于死地，幸亏围观的山东人丈义干涉，幸亏孟昭良好心搭救，命运多岌的田云才幸免遇难。

孟昭良把无腿湘女抱上三轮车，在县城文明路为她买了一条棉裤和一些消炎药，又从饭店给她买了碗热腾腾的肉丝面，还在澡堂给她洗了个热水澡，花完了蹬车赚来的全部收入——17元钱。回到家，他告诉老母亲，自己救回一个怪女人，“救人是好事，快把人家放到我的床上来！”老人赶紧端来了热水喂她，并把儿子买的消炎药，仔细地为田云涂在受伤的脸、胳膊、脖子、胸口、下身等部位，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对善良的母子，落难田云被感动得泪如雨下。由于心情愉快，经过一段生活后，田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两人就商量好了蹬着三轮车回湖南事情。2002年5月6日凌晨1点，老孟怕老母担心，瞒着她，为她在家中放了100元钱，然后悄悄地出了家门。他们走的是105国道，第一站是山东河南交界的曹县青古集，一路急行，俩人都很困乏，在青古集南头的路边，一个人卧地酣睡，一个人仰躺在三轮车上而眠，一觉醒来，天色大亮，老孟将车蹬到集上，在这里采购了10斤挂面，15斤大米，一顶蚊帐，一块塑料布，一张草苫子，还有锅碗瓢盆，又准备了一些引火烧饭的刨花，甚至没有忘记给田云买她必不可少的香烟和卫生纸，不一会儿，就花掉了100多元，占去了这次全部路费的三分之一。

第一天比较顺利，平展的柏油马路又宽又直，150多里路，老孟就象平时喝凉水一样轻松而过，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八九天后，一过了驻马店市，107国道就出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路，那连绵不断的陡峭悬崖，把从小在平原上生活惯了的老孟吓出了一身身冷汗。老孟咬牙脱下衬衫，只穿短裤，一会儿躬身弯腰往上供，一会儿拽车刹闸往下迂，每到艰难时，他便把车横在路边，喘上一口气，再继续，如果稍不小心，就会有车翻人亡的危险。而在孝感市路段，107高道正在翻修，只有一个单行道，有时避车让车，老孟不得不把田云和三轮车推进路边的沟里，如此反复上下，总是把老孟折腾得汗流浃背。最讨厌的要数南方的梅雨征程，那种阴湿潮闷的天气，让老孟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只有拚命地喝凉水，这天，由于闷热难耐，他在悬崖边猛罐了一阵子凉水，又接了三盆凉水洗了个凉水澡。来到路边，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一头载倒在地。揽着高烧不止，象风中树叶般发抖的老孟，田云仰天为非亲非故的义弟呼喊：“老天爷啊，救救昭良吧！”昏迷中他，断断絮絮地说：“……要是我死了，不能送你回家，你不要怪我……但你要想着回家，跟你家亲人团圆！”真情感动了上苍，黎明时，老孟却奇迹般的康复了。

风雨无阻的“木的”，12天送到田云家，母女、兄妹抱头痛哭，田云的母亲“扑通”跪倒在老孟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全家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小山村沸腾了，男女老少含着泪议论纷纷，田云一把将老孟拽到身边，两个萍水相逢的患难的姐弟，拥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老孟，湖南人民喜欢你

8月26日下午，记者走进菏泽日报社，在三楼记者部，已经与孟昭良结交成好朋友的摄影记者张国庆，热情地向记者讲述了老孟的现在生活。

当时，孟昭良一瞬间成了亿万中国人关注的新闻人物，中央电视台、湖南卫视、上海卫视、山东卫视、江苏卫视、武汉的《知音》杂志、南京《周末》报等新闻媒体对孟昭良的事迹都进行过专题报道，他被《东方时空》列为“感动中国2002年度新闻人物评选”20个候选人之一。山东《菏泽日报》特别指定记者张国庆密切关注生活在湖南的老孟，单县的乡干部刘原珉也不断地打电话问讯。

“山东孟昭良，湖南欢迎你！”“向老孟学习！”“向老孟致敬！” 在事后的两个月的一天，湖南常德电视台为老孟搞了个观众见面会，一场“报答好心人”的募捐活动拉开了序幕，广场上人山人海，人群的手里都举着钱，象波涛一样汹涌拥向主席台，两个募捐箱被塞得满满的，人们把电视台的现场转播车都给挤烂了。卖背心的小姑娘献上一件背心，大家纷纷效仿，裤子、衬衣、手表……物品多得仿佛要把老孟掩盖，“山东老孟来了”、“英雄老孟好样的”，老孟走到那里，那里就是一片欢呼。

湖南常德市科农公司的总经理陈志军，是在常德观众见面会上认识老孟的，他当场就表示要把老孟从山东接到湖南，在湖南给老孟安个家。一个月后，陈经理又专门跑到单县接老孟，并给安排工作。但是，“老孟救的张家界的人，一定要让他来张家界工作！”，湖南张家界人都希望孟昭良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人们总怕有那儿对不住他。张家界日报社周刊部的赵杰、龚爱民两位好心记者，为了把老孟留在张家界，还计划自己投资了开个“孟昭良大酒店”，股权属三人所有，利润三三分成。问他愿不愿意干，老孟说他不要股权，也不要分成，他只要打一份工，有一件事做，有一碗饭吃就满足了。三人合伙开大酒店的事刚扯出头绪来，哪想到半路杀出个李唯读，在湖南卫视“真心风采”节目中，现场有个嘉宾，就是张家界唯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唯读，被老孟的事深深感动，一直牵挂着他，并多次派人寻找过他。

聘请孟照良来公司上班，李唯读和公司都是完全发自内心，一是想真心实意地回报一个难得的好人；二是他想把老孟作为公司的精神力量，以此来激励每一位员工，要善待他人，要诚实守信，要勤奋工作，要奉献社会。李唯读还表示：即使将来孟昭良不在我们公司做了，回龙路商业街三室一厅的这套价值18万元房子，也会赠送给他。12月5日，孟昭良被正式聘请为公司员工，并举行了签字仪式，还请来张家界市司法局公证员杨小平进行了现场公证。从这一天起，孟昭良正式成为唯读公司的一员，工种暂为勤杂，月薪千元，合同期两年。在签字仪式上，更加如沐春风的他特别动情地说：“我是个农民，是个历尽苦难的普通人，我会珍惜这次机会，扎扎实实做好工作，用实际行动回报唯读公司和张家界人民。”

孟昭良是在唯读公司售楼处做清洁工，可是，他还没到班上，在这里工作的姑娘已经把卫生打扫了一多半，公司上至老总，下到一般职员到传达室的老师傅，都非常尊重他，看重他。老孟和所有的人都处得非常融洽，他在张家界生活得非常好，也许，他上半辈子是压抑的、隐忍的、寂寞的，如今他的生活将大有改变，他非常受人尊重，仍然和他贴近的底层人民水乳交融的打成一片，他浑身洋溢着生活的热情，内心也有着说不出的幸福。在2004年年初，有次，老孟和公司老总外出办事，路遇一个肇事现场，好心的老孟马上把受伤者抬上车，送往医院，谁料，没过几天，饭后散步的老孟自己却被一辆机动车撞了一下，当即昏了过去，围观的人都认出了老孟，肇事司机后悔得直跺脚，“我撞着谁不行，怎么把好人老孟给撞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向湖南人民交代啊！”尽管唯读公司支付了所有医疗费，肇事司机非得把8000元送给老孟，市长闻讯赶来，慰问金1000元，市民闻讯赶来，鲜花水果摆满了整个病房。

市内的群众现在都非常喜欢老孟，出门坐车，进饭店吃饭，很多人都不收他的钱，能请老孟在自己的饭馆吃顿饭，并能送他一盒烟，那是这家老板的荣誉。一次，孟昭良和对象一同上街，一位照相馆老板叫住老孟，为他俩照了很多相。他和老孟商量，他愿意给孟昭良一笔钱，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把孟昭良的一幅放大照片，作为招贴照挂出来。老孟告诉照相馆老板：“我的照片你就放心大胆地挂出来，钱我是不收的。” 从此，照相馆老板把孟昭良当朋友看待，后来结婚时，他还免费为他两口子照了一套价值1000多元的结婚照。

婚姻、生活都很幸福

8月28日，下午1点多钟，记者拨通了孟昭良家的住宅电话，接电话的是老孟的媳妇，她说：“嫁人就嫁老孟这样的人！”后来，下班回来的老孟又抢过电话，他说：“婚姻、生活都很幸福！”……曲选兰与孟昭良一样心地善良，她对记者说：“在第一次看到老孟的报道时，我就被深深震憾打动了，觉得这个人非常好，又非常可怜。我怎么也不相信，竟然能从山东用三轮车送一个没有两腿的女人回家，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还险些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我曾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傻子。那时，我还只是一名观众，晚上看孟昭良的报道，白天就与同事们一同议论，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嫁给老孟。说实话，刚见面时，老孟个子比我矮，又一脸老相，我还有些犹豫。后来，电视台又将老孟的连续报道重播了一次，这时我便用心看了，我看了三天，哭了三天，我这时想，这个人真不简单，你看电视上面，他睡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他宁愿饿死，也不让比他更弱小的人饿着，他宁愿自己累死，也要把人送回家。我想，这世上真是出奇迹了，这个人的好，不是一般的好，这时我铁了心要跟着他，尽管有亲戚朋友反对，我也就铁心了。”

曲选兰比老孟小四岁，是常德市一家医院聘请的保洁员，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男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和独到的理解。她告诉记者：“一个男人好不好，外表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诚实忠厚，要善待自己的亲人和所有需要关心的人。和老孟认识后，老孟给我提了三点要求，一要孝敬母亲，二是要能善待他的亲戚朋友，三要为人正派。虽然孟昭良有点讨价还价的挑剔，但看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还是被感动了。孟昭良没进过一天学堂，大字不识，而且在语言、脾性和生活习惯上与我有着很大的差异，但这并不是我们共同过好下半辈子的障碍。”她说：“老孟自尊心过强，又有点自卑，还有点山东人的火爆脾气，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理解就行了。和他比，我读过高中，能识几个字，但我也没多大能力，也不是办大事的人，只要安安心心地过好日子，两人一起过好下半辈子就行了！”

老孟在电话那端大声“歪！歪！”了两下，就颇有些得意地和记者捞起来了家常，在老孟出名后，东北的佳木斯、沈阳和湖南的常德、张家界等地的众多女子鸿雁传书向他求爱，其中一个对象的求爱信是这样写道：我今年42岁，原在沈阳玻璃厂，现已下岗。我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丈夫在生意场上赚了些钱，后来他领着一个20多岁的农村姑娘离我而去，我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看了你的事迹后，我不止一次地掉下眼泪，更为你的精神所感动，我这辈子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只图你那个善良的心，如果你愿意，我愿意成为你一生一世的妻子。但是，最后老孟还是选择了湖南常德市的曲选兰，因为他总是感觉到与湖南有缘分，因为曲选兰早就是他的梦中白胖情人了。有一天，老孟正在常德市科农公司上班，有两个女士向他走来，一个稍矮一些，而另一个又高又白又胖又漂亮的女士，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他，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就是这辈子要跟他的媳妇，老孟突然被一股幸福的暖流陶醉了，因为他今生就有两个愿望，“娶个白胖媳妇，生个白胖小子”。那些日子，老孟激动地每天都要唱几段山东地方戏“两夹弦”，好不容易等到中秋节，曲选兰终于打来了电话，两个人一下子就聊了一个多小时。第二天，老孟就如约前往，曲选兰殷勤地买来了鸡鸭鱼肉，在家里尽情地施展着自己的厨艺，望着满桌子香喷喷的美酒佳肴，让盼了20多年媳妇的老孟真的留恋忘返，俩人从此确定了恋爱关系。

唯读公司为孟昭良结婚一事进行了一番周密的筹备，2003年元月20日，在张家界市祥龙国际酒店举办了隆重的婚礼，曾经为老孟主持过两期《聊天》节目的中央电视台的倪萍还送了3000元的厚礼，一张漂亮的贺卡，上面是倪萍亲笔写下的话：

善良的老孟：

你要结婚了，真为你感到高兴。

送你3000元钱，回去买部彩电吧，因为是电视才使得我们相识。

老孟，你要好好待你媳妇，千万不要打你媳妇，要待好你的几个兄弟，要好好的过日子，也不要有了媳妇忘了娘。

“看现在，媳妇也有了，工作也有了，房子也有了，我是做梦也没想到会过上这样幸福的日子。”曲选兰一时半会还没怀上孩子，老孟有些寂寞，于是张家界的好心人就送给了他两只画眉和两只野竹鸡，他学会了养鸟和欣赏鸟叫，尽管新婚媳妇特别爱干净，但还是不厌其烦地为他收拾打扫。好人孟昭良最终的结果，不但在湖南有了一份如意的工作，还有了一个漂亮媳妇，逢年过节，孟昭良会买一箱苹果或者一条香烟，拉着老婆去看望田云，在比自己更为弱小的田云面前，孟昭良仍然表现出他可以作为依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