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0 期〓 文|宝龙 编辑|王成海 那时经常有土匪来祸害,老百姓苦不堪言,土匪一来,人们就得跑,往山沟或庄稼地里躲藏,女人们把脸用锅底灰抹成黑脸,生怕被土匪遭踏祸害。我二舅姥爷王德讲过一个土匪祸害的事,在离我村南五六里地的焦家营子,一伙土匪大白天进村,机灵的人跑了,但有一个女人没跑了,被一伙土匪轮奸糟踏了。土匪走后,家里人回来,那女人已奄奄一息,后来请了医生才保了半条命,不到一年那女人就死了。 解放后,老百姓才过上安稳的生活。姥爷一家又搬回了苏计围子居住,总算安稳了下来。村里人家家分得土地,终于能解决温饱。 因刚解放时,政府对赌博耍钱管得不太严,我姥爷还是经常聚众赌博。但没过几年,实行互助组和初级社,随着农村组织的完善,村干部和上级下派的驻队干部对农村农业生产加强了管理,杜绝″黄、赌、毒″。所以到处抓赌,农村赌博之风才逐渐被刹住。 但爱赌的人,还是招集人,农闲时三里五村在暗中赌博。我听我村祁有宝老汉和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过,当时抓赌抓得紧,人们相约在距离我村三四里的薛家大洼沟里一块大板石头上耍过钱。还在离村六七里地的马家滩坐场房赌博(那里有两间房,供夏季放牧人避雨而设)。 还有这么个小故事,我村上营子有一个姓莘的老汉,人们叫他″五老汉″,这五老汉六七十岁了,腿脚不好,走不了远路。有回晚上又相约去马家滩聚赌,老人把积攒了很久的五块钱给他四儿子说:″我去不了,你给我拿上这五块钱,代我押两宝,第一宝小杠一朝二,你给我押两块钱,第二宝红杠四朝一,押三块钱。″瞧瞧,这赌瘾有多大,爱赌到何种程度。 随着高级社的成立,人们都入了社,社员集体劳动。这可治住了我姥爷这个常绕干弯子不爱劳动之人。 听老人们说,当时人们锄地,按亩折成工分,因大多数人算不来亩数,但这可难不倒我姥爷。只要报上锄了多宽,再报上地征子多长,我姥爷就立即说出几亩几分地。有几个人再一均摊。均摊有分分厘厘,人们就将这些都给了帮算帐的王果。有一回与我村和占英老汉谈起我姥爷,他说,刚入社时我们都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你姥爷是我们的官姐夫,经常在一起劳动,大家要他讲一些他所经历的奇闻逸事,锄割地时,大家还能接济着帮他一把,他说,别看你姥爷个子不高,人也瘦小,但性格耿直,见谁不讲理,他爱出头管,也不怕得罪人。 我姥爷虽不善农作,但非常勤谨,天一亮就起。每年夏季入伏后,我村后滩有很多蘑菇圈,每当下雨后,能起很多蘑菇,当人们去采蘑菇时,早就被我姥爷搬走了,所以我姥姥家院里挂的一串串蘑菇,全村最多。 因我姥爷从小就不善农活,散漫惯了,入了高级社,队里可不惯你这臭毛病,他常常被队干部挑毛病训斥,而他又不尿队干部这一壶,所以和大小队干部关系弄的很僵,越是这样,人家对他监督越紧,连当时旗里下派的驻村干部,也专门针对他,你想想他哪有好果子吃。当时驻队干部有一个叫于明久的,黑龙江人,是部队转业军人。他就专针对我姥爷,每天都要盯着他,有事没事就训斥一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我姥爷把东仓叔伯哥的三姑娘介绍给于明久做了媳妇。一下成了亲戚,人家对他的态度才好了起来。 我姥姥生了四个女儿,因二女儿在三岁夭折 ,只剩下三个女儿。一九五七年冬天,姥爷大嫂生病,把生下两三个月的四儿子说过继给他们,以备养老送终。于是我姥爷把孩抱了回来,过了几个月,姥爷大嫂病好了,想孩子想得不行,哭着要往回要孩子,姥爷无法,又把孩子送了回去。又过了半年,可能是我大姥爷也生病,病的不轻,我大姥姥身体也不好,加上那小孩也因营养不良病恹恹的,瘦的骨瘦如柴,大姥爷说,不行把孩子还送给老二家哇,孩子送来,我姥爷特不高兴,说:″命里无子,强求子,我不要,赶紧抱走。″当时姥姥想,姥爷一直想要个男孩,有个顶门立户之人,就劝我姥爷,最后才把孩子留了下来。这孩子就是我五舅王生伍。五舅也有点小传奇,若有时间,我给大家讲讲我这五舅。这里按下不表。 队里派我姥爷在磨坊给村里人磨面,那是马拉石磨。一次磨完面收工,他骑马去后滩放马,突然从马前飞起一只鸟,那马受惊,猛的前蹄站起,把毫无防备的姥爷从马上摔了下来。 当人们把姥爷从后滩用车拉回家中,他就觉的肚子疼得厉害。那时也没有钱治疗,更别说是去大一点的医院了。买了点止痛片止疼。在家养病,时间一长,队干部还常来家催他,不要装病,该下地干活了。为此我母还和队干部嚷了几回。 姥爷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就写信给后章盖湾村的订了婚的大女婿孙贵写信,让他来照顾家里。我母亲是家里老大,在她六岁时就和我十二岁的父亲订了婚。 当年我爷爷孙建福得急病去世,留下两个男孩,大的虚岁十一,小的才虚岁八岁,我父亲就是老二。加上我奶奶一时气极,气蒙了眼,两只眼睛啥也看不见了。家住后章盖湾的孙品来给办的丧事。孙品是爷爷本家叔叔,是一个大财主,当年在二区后湾开了大磨坊,并常和牧区蒙古人做买卖,家景非常殷实。孙品见我奶奶家娘仨孤儿寡母,就说把我爷爷的叔伯单身兄弟孙建禄从后湾村下来照顾这娘仨。 不想是引狼入室,孙建禄刚来时还好,不过半年就非嫖即赌起来,把我爷爷挣下挺殷实的家底,不到二年,挥霍得差不多了。据说一场赌博下来,输头牛是常事,最后奶奶无奈,让我父亲领上,去南围子乡公所告状,乡长和我爷爷关系不错,让乡兵把奶奶和我父亲用车送了回来,并把孙建禄赶走了。 我奶奶眼睛看不见,两个孩子又小。最后没办法,又嫁给郝家营子一个叫沈殿的。来到沈家,刚开始还好,因奶奶家带来些家底,沈殿对两个孩子还将就。那时和我姥爷家住一个村,当时我母亲五六岁,常跑到我奶奶家玩耍,我奶奶虽双眼看不见,但很爱这女孩。就找我姥爷说,让你家闺女嫁给我家大儿子吧,我姥爷也痛快地说道:″你家老大老实,我相中你家二小子了,那小家伙机灵。″随即就订下了娃娃亲。听我父亲讲过,当时奶奶家给了姥爷家六只羊。 父亲的人生经历太坎坷,我这里一笔带过就不再赘述了。我很想写一下我父亲的青少年时坎坷人生,往往又下不了笔,等我以后抽时间写他老人家的经历,供大家了解。这里我补充一下,我父亲十六岁时母亲去世,那时他十三岁,因继父嫌弃,投奔到在宝昌的本家叔叔孙建财处,孙建财是单身,他给吴家营子大财主吴家在宝昌开的商铺当大师傅。父亲十六岁那年,大叔孙建财也得病去世了。他无处安身,就去了后章盖湾找大哥去了。 我姥爷被摔下马后,一直肚子疼,没有好了,就这样忍着疼还给集体看场院和莱园地。后来又因牙疼得厉害,碰巧外地来了个游医,说拔了牙就好了,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硬生生地用钳子把牙给拔了下来。谁知牙根大出血,流了很多血,止也止不住,最后去红旗乡请了个大夫才给止住。但肚子疼的病仍然未愈,又加上大出血,病情日惭严重起来,于是给我父亲家写信。 当收到姥爷的来信,父亲本以为以前订的娃娃亲没事情了,因为隔了这么多年,也不当回事儿了。随即,我父亲来到姥爷所在的村子,并带来一头大犍牛。不过正赶上入社,就把牛入了社了。 我母亲对我父亲早没了印象,当见到我父亲时,见他赤红脸、小眼睛,个子也不太高,没相中,死活也不愿嫁给他。但姥爷铁了心要我母亲嫁给父亲。以致我母亲整天哭闹。我父亲一见这种情况,行李一捆,听说人们都上锡盟找活儿干,干脆也就上锡盟去了。父亲走到白音库伦军马场,正赶上那里才建立兵团,大量招人,所以父亲就在那里安身下来,他给军马场放马。当时军马场是中央直属单位。场长是赛福鼎·艾则孜,书记是纪登奎,这二人七十年代一个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一个是国务院副总理。父亲跟我讲过,那时场长和书记也没架子,常常和场里工人一起吃饭,那时我村的和占国也在场里当工人。 1960年秋后,我姥爷病情加重,写信让父亲回去,我父亲请假就回了苏计围子,我姥爷让我母亲和我父亲结婚,我母亲还是死活不同意。姥爷就说:″爹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孙贵这人勤谨,又不窝馕,打狗也能给你打个利索狗。再说了,我当年应承他没眼母亲的事,怎能反悔?″母亲哭着就是不同意,我姥爷就说:″你要不同意,我就碰死在你面前。"随后脑袋就向墙上撞去,眼见头上血流了下来,姥爷继续把头往墙上撞,吓的母亲哭着上前抱住姥爷:″爹别碰了,我同意,我同意。″这样,姥爷才不碰了。 第二天早上,我三舅姥爷套牛车拉上我母亲和父亲到红旗结了婚。我父母成家,借宿在二队唐老汉的一个小西房里。成家不到一个月,姥爷在一个月亮很亮的晚上去世了。 他去世时,除了留下刚成家的大女儿外,还有一个十二岁的三女儿和十岁的四女儿,还有一个抱养的刚满三岁的男孩,估计他死也难瞑目,带着遗憾走的。 姥爷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他虽然一辈子爱赌钱又不善农作。但他不畏强暴和一诺千金的性格,在乱世中求生存,有北方汉子的耿直品格,值得后辈人们去深思。就拿他炸狱放跑囚犯,那可是国民党的乡公所,所囚禁之人大多是被冤枉之人,特别是那个南方人,用姥姥的话说,他是一个政府犯(现在称政治犯)。姥爷和他关在一起,可能受到了他的宣传和影响,在拿枪把站岗乡兵捆绑之后,如果他一个人骑一匹马跑掉,估计乡兵不会兴师问罪,倾全部乡兵去抓捕他,我们能想到这些,难道我姥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想不到吗?谁都知道,他放了囚犯,抢了枪和马,若被抓住,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但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并且还带着那个″政府犯"南方人一起逃走,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再就是逼着我母亲嫁给当时房无一间又其貌不扬的我父亲,只是为了对一个盲眼女人的承诺。就凭这些,我们现在的人有几个能做到?做为晚辈,我不敢更多地评价他老人家,但我知道,姥爷身上的一些闪光点,永远值得我们晚辈借鉴和学习。【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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