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如｜文苑拊掌录：四、捐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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锥

杂

录

文苑拊掌录

四、捐职称

文｜吴小如

选自《含英咀华：吴小如古典文学丛札》

封建时代有人想做官，可以出钱买官做，称为“捐班”。清末此风尤炽。

近来知识分子以有高级职称为荣，但晋升必须要拿出业务成果来。如副教授升教授，一定得有著作。而当前出版业之萧条人所共知，想要出版学术书籍，须由自己出钱，向出版社央告乞求，或者可望付梓行世。

门人某副教授，即自己赔出几千元出版了一本书，并准备在他退休前再破费一大笔钱出另一本书，以便能评上正教授。这些钱乃是他和他夫人几十年笔耕舌耕所积，耗尽了大半生心血，却不惜孤注一掷，以换取一个教授头衔。据云作此想者绝对不止他一人。

我这个学生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写的书确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只缘出版社一门心思考虑“经济效益”，才迫使他自费出书。但也有一些所谓“学人”并无什么学问，却是手头有几个钱，于是也东拼西凑自费写出一两本既无实质内容又有不少硬伤的所谓“学术著作”，从而混到手一个高级职称，其实等于用钱“捐”个职称，与封建社会用钱买官，新中国成立前用钱买假文凭性质完全一样。而那些虽有学问却无财力的人，只好望洋兴叹了。

我窃幸我们这些年逾古稀的老教书匠早已评上了教授职称。不然的话，目前我每月工资还不够我那久病的老妻自费吃药的，说不定只能以“白丁”而“致仕”了。

一九九六年十月辑旧文改订写讫。

原载一九九七年第二期《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