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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在老舍的小说《离婚》中，正描述了一群想要出去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婚姻，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摇摇欲坠，貌合神离。可最终，这些无数次决心离婚的人，却无一人离婚。 在小说《离婚》中，作家老舍用幽默犀利的笔触，探讨了婚姻与生活，这些至今仍困扰我们的问题。  小说的主要人物有两位，张大哥和老李，他们同在北平财政所做事。没有具体名字，又冠以最常见的姓氏，代表了随处可见的平凡人物。 张大哥是一切人的大哥，他为人八面玲珑，好管闲事，有无限的热心和能力。他是月老的化身，一生最神圣的使命就是做媒人和反对离婚。他每天忙忙碌碌，活得热闹非凡。无论是职场还是胡同，都混得风生水起。 而老李是一个话少，木讷，在生活和工作中都有些笨拙的人。他是新时代的知识分子，通过寒窗苦读从乡下考到了京城衙门。老李的学识和资格，都比张大哥强。可是他们坐在一处，张大哥若像个伟人，老李还够不上个小书记员。老李做不到张大哥的处事圆滑，他不擅交际，性格怯懦，厌恶官场的逢场作戏。凡事能躲就躲，能忍就忍。 老李在大学毕业后，娶了位地道的村妇，育有一儿一女。他对妻子的感情，如同所有的包办婚姻一样，只有责任而没有爱。老李读过很多书，对生活怀有诗意的向往，希望有一个与自己灵魂相契合的伴侣。而现实中，乡下的妻子浅薄无趣，上不得台面。无爱的婚姻，庸俗的生活，体面却并不热爱的工作，都让老李苦闷。  当张大哥嗅到老李苦闷的根源时，他邀请老李去他家吃饭，老李说：“我并不想尝尝恋爱的滋味，我要追求的是点——诗意。大多数妇女都太过平凡，我想看到一个有诗意的女子，情热像一首诗，纯洁的像个天使。”张大哥边吃涮羊肉边答道：“你不能用八人大轿到女家去娶诗意。有问题不想解决，半夜三更闹诗意玩，什么话！”张大哥是现实主义者，主张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他让老李将妻儿从老家接来，自己的夫人自己改造，孩子也需要教育。如此，以实际的愉快平衡实际的痛苦。 虽然，老李对张大哥的处事风格无法苟同，但也在半推半就中接受了张大哥的建议。一方面，离婚是不可能的，他不能去违逆父母，让父母伤心； 另一方面，他舍不得那两个惹人疼爱的儿女。如此想着，却是能耗一天是一天，直到张大哥帮他们把房子，家具，甚至茶壶茶碗都预备齐了，他才请了五天假，起身去乡下接回家眷。 这么多年，老李独自生活在北平。太太只是父母的儿媳妇，儿女只是祖母的孙儿，老李似乎不知道他是丈夫与父亲。他在为妻儿买洋炉子，买花生米和热包子的过程中，感觉身处轻飘飘的梦境，体会到有家庭的快乐。他的儿女英和菱是一对宝贝，而对妻子李太太，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隔膜。他看着太太做饭，哄孩子，洗衣裳，觉得她可怜。她越忙，自己越寂寞。到了天黑，孩子都入睡了，他只能看书，想了好几天，终于决定给太太念两段小说。老李念了五六页，她很用心的听着，但没能理解。可笑的地方没有笑，用力读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灯。老李突然停住，她也不问什么，转身去缝补小英的裤子。夜晚失眠，老李觉得身边躺着的是一块顽石，又凉又糊涂。 得知老李的家眷被接来，以小赵为首的同事们争着要老李请客，实则是要看老李的笑话，戏弄他不懂礼节的乡下老婆，看她如何出丑。老李受了戏弄，心中烧着闷火，却恨不起小赵来，他只气自己太懦弱，为什么不当场让小赵受点教训。更恨张大哥，他细心周到，处处替李太太解围，却不直接阻拦小赵，变相的替小赵完成了这个玩笑。还有那位二妹妹的丈夫，托人情考中医生，还要帮他托人情免了庸医杀人的罪名，这也是他的办法，张大哥从不敢得罪任何人。可是自己呢，说什么理想，革命，打倒无聊的社会规俗，却比张大哥还不济，竟连小赵这种人都不敢得罪，附和着职场的逢场作戏，任由他们看自己和妻子的笑话。酒精冲刷着他的头脑，他的闷火差不多把自己烧裂了。 生活不咸不淡的凑合着，老李算是看明白了：生活哪有诗意和浪漫？生活就是工作、租房、锅碗瓢盆…… 直到那日，老李在院里撞见了马少奶奶。马少奶奶是个城里人，年轻漂亮，安静优雅，却被丈夫抛弃，她的丈夫马先生常年在外鬼混，有家不归。马少奶奶是个跟自己一样苦闷的可怜人，这让老李觉得惺惺相惜。她和马先生的私奔结婚，又让老李觉得她身上有不同寻常的独立和孤勇。  老李开始不自觉地关注马少奶奶的一言一行，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却在精神上出了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和小小的疯狂，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带她私奔。对老李而言，马太太是白月光，是他孜孜以求的诗意。然而，这一切只是老李一厢情愿，没有半点发展的可能。敏感的李太太一番不经意的点拨，让马少奶奶立马识趣。为了划清距离，她避免出现在老李面前，并向老李直言：“李大哥，以后，彼此都回避着点。”然后转身就走。留老李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吹着冷风。 家里热闹起来后，老李忽而感到有家庭的温暖，忽而又因为太太更加苦闷。忽而感到要养活儿女而充满责任感，忽而又去回味心中那点诗意的盼望。他从未放弃对婚姻的思考，也从未停止挣扎。凭着那点一厢情愿的诗意，老李似乎尝到了爱的滋味。为之，他的脸瘦了，手烫了，心中却迷茫。过完年竟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他很快发现，马太太和周围人一样，活得实际，妥协，苟且。 当马先生终于归家后，马太太安静的与丈夫和丈夫带来的情人同桌吃饭。而到了晚上，马先生竟然也顺利的在她屋里睡下了。老李心中独立浪漫的白月光，竟没有半分抵抗，在婚姻中顺从的无条件投降，妥协于生活，得过且过。 生命只是妥协，敷衍，和理想完全相反的鬼混，老李心中的诗意被彻底打破。他辞掉了怪物衙门的差事，退掉租来的房子，远离马少奶奶，带着妻儿逃也似的离开了北平。 老李是一个苦闷又压抑的中年人，凭着自己理想主义的热血，想通过离婚，找到自己真正渴望的生活。但他终归离不了婚，他知道自己讨厌什么，却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到头来，只能回到平庸，妥协的实际生活中去。 然而，在婚姻中得过且过的，又岂止老李一个。 小说中的吴太太，丈夫嫌她生不出儿子，又虎背熊腰，就正大光明的计划纳妾。吴太太气的虎躯一震，又吵又骂。可当老李禁不住她的絮叨，让他们离婚时，吴太太慌了：”你这是什么话呀？说着容易，离婚，吃谁去？“哪怕没有感情，哪怕被吴先生嫌弃，吴太太也没法下定离婚的决心。因为没有赚钱能力，财产不自由，丢掉了这张长期饭票，如何生存？ 小说中另一个女人邱太太，自命个性强，是个大学生，即使离婚，也能找事养活自己。在别人家两口子闹矛盾时，她极力劝分。可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邱太太却蔫了。她虽然可以独立，却没有小孩，一个人生活太寂寞。然而真正扼住自己咽喉的，还是读书人的面子，那点虚荣心。自己作为女大学生，一旦离婚，让胸无点墨的女人在背后嚼舌根，才真让她郁闷透顶！ 而老李的妻子李太太，何尝没动过离婚的念头。老李只把她当作孩子的妈，她眼见着老李对自己的冷淡，也是心灰意冷。王尔德说，在婚姻生活中，二人不欢，三个成伴。李太太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女，就心软了下来。后来，在知道老李也有纳妾的想法后，李太太彻底绷不住了。可气归气，男人的好赖比不上生存来得实在。老李算不上丈夫，但算得上是父亲，可以养家养孩子，这也足够支撑支离破碎的婚姻。 在《离婚》里唯一不想离婚的张大哥，也并没有和谐的家庭。他整日应酬亲友，为别人忙碌。他的妻子张太太便舍弃自我为家庭付出，她围绕着丈夫，女儿和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忙碌，活成了打杂的老妈子。他们夫妻的精神差距绝不比老李两口少。但不同的是，他们的人生哲学是做好手边的事，不去空想那些虚的假的。冬天晒水仙，夏天赏莲花，认真对待一粥一饭。没有无病呻吟的苦闷，生活安稳，踏实。是认清生活本质，依然热爱生活的智者。 现实中的婚姻，既讲感情又谈利益，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这头牵着，就是那头绊着。 老舍先生在离婚中谈及的婚姻关系，在现世生活中依旧真实的存在着，多少人仍在过不好又离不了的婚姻中苟且过活。但无论是积极经营还是放弃婚姻，都是自己绝对的自由。要思考诗与远方，也当思一粥一饭。毕竟生活是自己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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