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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专栏》陈玉福:三迁郡治两地同名

 华人文艺家官微 2023-04-11 发布于北京

陈玉福:三迁郡治两地同名

河西诸地是个“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音”的地方,来过河西走廊的人大概都有切身体会,有些地区的方言晦涩难懂,跟“鸟语”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将他们的方言文字化,你就会发现这些奇奇怪怪各不相同的方言虽然存在地方性差异,但发声再怎么不一样,词汇的出处却基本相同,且都是有迹可循的。究其原因,是河西在正式纳入中原王权版图后,很大一部分从中原地区迁徙来西北屯垦戍边的移民,带来了当时先进的汉学和汉语言。据史料记载,汉元鼎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16年,汉武帝派数万人渡黄河修筑了令居塞及以西的长城,并从中原迁来数十万汉民散居河西,开始大规模屯田。令居塞,是今天永登县西北区域,亦为河西走廊的东开端。由此可见,河西诸地在很早时期便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东西文化融合。

河西四郡的设立是汉武帝文治武功的一大体现,应该也是他雄才大略的一生中,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一件伟业。因此,四郡的命名和郡治选址也一定是万般权衡考量之后制定的。事实上,四郡之中第一个设立的并非张掖,而是酒泉郡,但郡治也并非今天我们熟知的那个酒泉,而在觻得城。觻得城原为匈奴浑邪王的王城,位于现在张掖市甘州区西碱滩乡和临泽县昭武村之间。因觻得城中有“泉甘似酒”,便得了酒泉郡名,酒泉郡位处走廊中心地段,统辖整个河西。而张掖虽然第一个得名,但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县并没有设郡,县府在今天凉州区东南60公里处的张义堡。继霍去病之后,汉王朝持续对匈奴残余势力用兵,大将赵破奴对本就不成气候的匈奴进行了最后的荡伐,彻底消除了河西匈奴对汉王朝的威胁。随着疆域的扩大和移民骤增的新形势,公元111年,汉武帝下令改设张掖县为张掖郡,郡治依然在河西走廊东端的原张掖县址处。辖域东到黄河,西至焉支山,在当时属于管辖地域很大的郡城。

直到四十多年后的汉宣帝时,张掖郡辖域一再增扩不便管理,才从中又分置了武威郡,张掖郡治不变,武威郡治则在当时的武威县,今民勤县东北之地。在此基础之上,张掖郡治又经过了三十年的停留,然后在汉元帝允准匈奴降部在河西安置,并设置了骊靬县后,汉王朝对河西各郡的统辖区域做了大幅度的调整,各郡治也相应有了新的地段划分。酒泉郡由觻得城移驻今肃州区城区的福禄县城;张掖郡治西进移驻觻得城;武威郡治则移往当时的姑臧城,也就是今天武威的市区所在;敦煌郡稍晚一些,随着汉长城的铸成而设立,辖阳关和玉门关两处险要关隘。史书上笼统的河西四郡叫法一直误导人们,都以为四郡是同一时间设立,其实是错误的。现存相关史料也多有出入,如《汉书.地理志》载:公元前104年,西汉政府设置酒泉郡与张掖郡,前101年设武威郡,前88年又设敦煌郡。而在《汉书.武帝本纪》中又说:元狩二年(前121年)浑邪王降,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元鼎六年(前111年)分置张掖、敦煌郡。很多人读到这里不免套头,到底哪一种记载是正确可信的?这就是史书记叙和传承抄录过程中所出现的纰漏了。

古代人传书都是靠手抄记载,活字印刷术发明后才大大节省了人工抄录的繁重工序,但是印刷校对也并非全无错处,加上年代久远,和传承过程中有些个人理解的偏差,以及缺乏考证纠错,传到后来就出现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误读了。就如河西四郡设立的时间和先后顺序,还有四郡郡治的地理变迁,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差异。史料中说先有酒泉和武威二郡,后有张掖、敦煌设立,这就是一个超级马虎乌龙事件了。张掖和武威,与酒泉、敦煌,四地得名时间相差无几,不存在先有谁后有谁的疑问,只是酒泉置郡早于其他三地,而张掖和武威稍晚一些建郡,敦煌则更晚一些称郡罢了。

到了沮渠蒙逊建立的北凉国后期,张掖被赋予了一个新名字——凉州,为了区别先前已有过凉州的事实,将新地名称之为西凉州,下辖八郡中多以“西”冠名者如西安、西郡、西海,大约西凉就是从那个时候被坐实的了。等到北魏灭了北凉之后,张掖这个地方成了凉州治所,而张掖郡治则移往番和去了,《太平寰宇记》中记载:番和县,汉旧县,属张掖郡。后魏立张掖郡于此。番和,在今天的武威市永昌县境内。历史的车轮滚滚不息,两百年岁月仿佛弹指一挥间,十六国乱世被隋王朝一统之后,张掖郡治才重新回归,从番和迁回了张掖该在的位置上。虽然之后张掖郡的易名几起几落,但不论是叫甘州还是张掖,总算再没有被迁出易地的遭遇,存在的只是名称的变化。

而另一个和张掖同名的地方,也在西晋初年随着武威郡10县撤并为7县时,结束了他常常“撞名字”的尴尬遭遇,历经三百七十多年而从河西走廊版图上消失,解除了张掖郡所辖十县中没有张掖县,而武威所辖十县却有张掖县的蹊跷历史。但是,武威的张掖县虽然不存在了,那里的人们却保留了一个谐音的“张义”。我曾到过张义堡,那个四面环山、青山绿水的地方现在是一个乡镇,曾经出过不少的仁人志士,当地人的语言和张掖这边的方言有许多惊人的相同之处,和老年人们聊起地名,他们中也还有不少人知道张掖废县西迁的历史,对张掖变成张义颇有一些耿耿于怀的情结,倒也令人不禁莞尔。1997年兰州大学出版梁新民著《武威史地综述》中记述:张掖,治所在今武威市张义堡。《大清一统志》里也说:张掖废县,在武威县南,汉置,属武威郡。而李鼎超著的《陇右方言》一书中,站在方言研究的层面对这段历史做了说明,他说:武威城东南百廿里有'张义堡’,即汉武威郡之张掖县。'掖’从'夜’声,'夜’亦从'亦’声,'亦’音近'义’而借用耳。引用了三部相关文献,张掖两地同名的一段演变史就不难理解了。张掖和张义隔着三百公里,风土人情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的差异,但总体上还是属于河西一脉。跟张掖一样,张义堡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有时间的话还是推荐朋友们去踏访游览一番,相信会有更多的发现也不一定。

作者简介:

陈玉福,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文化学者,金昌市委党校教授,张掖市文联名誉主席、中共张掖市委市政府特聘专家,兰州文理学院驻校专家、文学教授,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延安文艺学会副会长。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出版长中短篇作品50余部,1000多万字。其中长篇小说《西凉马超》入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绿色誓言》入选100部红色经典作品系列;电视剧本《建军大业》获中国优秀电视剧原创剧本奖,电影剧本《八步沙》获中国电影优秀剧本奖;影视剧《八部沙》作为献礼作品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档播出后获中国电影金鸡奖,获100部现实题材优秀电视剧本国家级扶持。另有多部作品曾获中国广播电视大奖,甘肃省委省政府文艺突出成就“荣誉奖”,第四届、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敦煌文艺奖,“五个一”工程奖、广东省文艺精品工程奖,第三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长篇小说奖、中国网络十大杰出小说奖、中国电视剧原创剧本奖、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中国电视剧金鹰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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