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pr. 11.2023  ▽ ▽ 小时候学过素描和水粉画，铺颜色总是一层层厚厚地叠加，每次落笔都很豪放，然后在过程中逐步填充，钻研细节。直到现在开始接触水彩，才发现原来两者的区别这么大。水彩讲究水分的控制，落笔前要根据需要铺水，水量的多少决定了笔触的水痕，如果水量太多，上色时容易散，水少了又会留下很明显的笔触，不好晕染，所以每次落笔都要考虑清楚，很考验耐心和观察力。 从前用丙烯颜料上色，选最粗的笔深深挖一块色块就往画布上涂，画错了也没关系，下一笔用其他颜料盖住就好了。恰巧也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做事也和画画一样，喜欢大刀阔斧地面对一切挑战。很直接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述给外界，然后声嘶力竭地追求，从不考虑后果。 自从画起水彩，起初时仍如平常一样大胆着色，可后来才发现很多笔触都是不可逆的，留白没有空出来，高光再白也弥补不了，于是这才明白，原来做事情不是兴起了就一头扎进去，无兴致了再转头钻出来。很多事情就像走迷宫，每次选择都只能义无反顾，就算后悔了，也很难再回到当初的路口重新来过。  这样一想，其实画水彩完全是符合我眼下境遇的，生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磅秤，斤两的增减全在宇宙的算法里。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改变和成长，也全仰仗自己的习惯和兴趣——习惯像船桨，自然会带我们来到远方，而兴趣则是船舵的枢纽，由它来控制方向。 因为画水彩，我变得没有从前那么果断了，不过也更加谨慎地对待生活了。因为叹息的声音多了，我便渐渐察觉到，原来生活里的步调不仅有节奏，还有时时刻刻不断改变的方向，某个脚步走歪了一点儿，日后便需要绕很多弯路才能更正。 上次画的一幅静物水彩，因为临时有事就搁浅了。虽然纸上只画了小半截，可是这部分色彩、水份、笔触都控制得很令人满意。而且停下来的那一刻也正是我最投入的时候，于是临了我匆匆拍了张照片，像留了个美好的印记在脑海里一样。 搁置的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不尽人意。每次我觉得昏暗无盼的时候，都会打开相册看看那幅未完成的水彩，便立刻觉得有所展望，好像那些未完成的部分里，藏着我自制的振奋良药。  因为没有完成，所以还有很多盼望和幻想。我人生此刻所能理解到的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展望那些即将完成却并未完成的事情了。我喜欢这种曼妙的开端，甚至感恩被叫停的举动，因为这份搁浅，属于这件事原本的快乐被拉长了。我憧憬着再次回到画作前的喜悦，等待着将一幅画完整呈现的畅快。这份小小的盼望，让我在空白的日子里有了对空白的期待，使所有无法命名的时间有了可以被等待囊括，最重要的是，这份等待很短暂，它让生命流逝得很快很快。 终于，我又回到了书桌前，看着未完成的水彩，我甚至有点舍不得将它画完了。因为想念它的日子是那么美好，尽管这是一件残缺的画作，却因为大片的留白而拥有了更多对美的幻想。 早上和妈妈通话，在得知了姥姥的病情以及检查的搁浅后，我又回到了这份未完成的展望中。 我想起《就让雨落下》一书中的一段文字：“生活不是朝向或远离某个事物的运动；不是从过去到未来，不是从青年到老年，也不是从出生到死亡。整个生命并不等于它各部分的总和。它等于任意一个部分，没有总和。” 也许生命的本质就是虚无，可活着的意义就是打破虚无的战斗。我们不知道前路如何以未经的视角俯瞰眼下的种种，但站在时光的流逝间，我很认真地感受着每一刻的期待与感动。我想，比起价值不菲的艺术人生，我更深爱人世间所有尘埃未定的前夕。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