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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州书院巡礼丨做人讲气节,做事讲作为

 窗前有树905 2023-04-11 发布于浙江

台州历史上最早有关教育的记载,可追溯到两晋。

晋朝著名隐士任旭(?—327)是临海人。年轻时,他应临海郡郡守蒋秀之请,出任功曹。但是蒋秀贪赃枉法,他劝说多次无效,愤然辞职,从此不进官场。他经历西晋、东晋,三任帝王多次征召,都坚辞不去。

任旭是大学问家,隐居家乡期间,“闭门讲习”,教授子弟。

一百多年后的454年,吴郡盐官(今浙江海盐县)一个年轻人因母丧而意志消沉。为了排遣心中郁结,他出门远行,踽踽前路,向道天台。

此时的天台山,因孙绰《游天台山赋》而名声大噪,成为儒释道中人的神隐妙境。

然而,这个年轻人深受儒家典籍熏陶,满腹经纶,又怎么甘心于碌碌无为呢?于是,他在天台山开办学馆,教授当地学子。向学者闻风而来,常至百人。

这个年轻人叫顾欢(420—483),由此开创了台州私人办学的先河。

不过,那时候私人办学还是凤毛麟角。到了唐宋时期,私人办学逐渐多起来,主要以书院的形式存在。这是民间教育的重要形式,也是学术大家最常汇聚之所。与此同此,政府也越来越重视书院,直接或间接地参与其中,提高书院的教学质量,保障书院的日常维持。

台州最早的书院出现于南宋,一开始都是民办书院,如桐江书院、樊川书院、溪山第一等;创办于1262年的上蔡书院是第一所官办书院。宋之后,历代都有书院,延至晚清,台州书院达到鼎盛。

书院既吸引人才,也培养人才,既涵养人才,也输送人才。宋至清末,台州有史可查的书院有一百多所,这些书院对台州智力储备、学术建构、文化昌盛、经济繁荣等方面,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台州书院,起兴于南宋。南宋台州民间教育,以“二徐”为先声,声望最高。“二徐”即徐中行(?—1123)、徐庭筠(?—1179)父子,是安定学派重要人物。徐中行年轻时立志跟胡瑗学明道之学,来到首都开封。胡瑗(993—1059,世称安定先生)是理学先驱、宋初三先生之一,传授给他经书,他熟读精思一年多才回老家。回来后,他更加发奋学习,造诣莫测。好友三门人罗适(1029—1101)、知州李谔先后向朝廷举荐他,都被他拒绝。他晚年隐居黄岩,致力于教育家乡子弟,人称“八行先生”。

徐中行的小儿子徐庭筠继承父志,在黄岩五六十年,以教育儿童为业。绍兴二十年(1150),新任黄岩县尉郑伯熊(1124—1181)得知他品行高洁,举荐他出仕。他说:“富贵易得,名节难守。愿安时处顺,主张世道。”委婉拒绝。郑伯熊拜他为师,习安定之学,后又印行、讲授二程(即程颢、程颐两兄弟,他们师承安定之学)之书,最终成为一代宗师。

郑伯熊是永嘉学派的先驱,其学生叶适(1150—1223)是永嘉学派集大成者。叶适即水心先生,曾隐居路桥区螺洋街道(宋时属黄岩县)一带,与台州关系密切。得其真传的学生大多是台州人,如其得意门生陈耆卿(1180—1236)、吴子良(1198—约1257),先后执台州文坛牛耳三四十年。

在叶适逝世后不久,黄岩县令建三贤祠,祭祀叶适、徐中行、谢良佐。

这位谢良佐(1050—1103)是北宋著名理学家,河南上蔡人。他曾拜理学大家程颐、程颢为师,是“程门四先生”之首。因为名声大,人们以他的出生地尊称他为“上蔡先生”,称他所创立的学派为“上蔡学派”。

谢良佐从来没来过台州,但他的子侄,都有迁居台州。

谢良佐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克已、克念、克举。北宋灭亡后,三个儿子在迁徙的过程中,克已死于闽,克举死于楚,只有二儿子克念定居临海,留有子嗣。但是,谢克念的儿子谢偕以为人代笔谋生,生活艰辛,其他后人则泯然众人,不见史籍。

谢良佐哥哥谢良弼生有四子:克家、克俭、克明、克顺。北宋灭亡后,谢克家(1063—1134)迁居黄岩,谢克俭、谢克明迁居临海。谢克家官至参知政事,儿子谢伋(1099—1165)、曾孙谢希孟(1156—1227)都是当世名士。

往前追溯,谢良佐家族和临海谢深甫(1139—1204)家族还是同宗。谢深甫与谢希孟同为晋朝谢裒(282—347,谢奕、谢安之父)第二十六代孙,为同辈兄弟。谢深甫官至宰相,公开支持程朱理学,加上台州是程朱理学、象山心学、永嘉学派、永康学派交汇之处,本地学者和地方官员都有意把谢良佐这位北方理学名家“引进来”。

南宋嘉定五年(1212),台州知州黄子耕建先圣庙谢上蔡祠,祭祀谢良佐,叶适为之作《上蔡祠堂记》。景定三年(1262),知州王华甫在临海东湖创办上蔡书院,成为台州第一家官办书院。王华甫还上表朝廷,请曾担任婺州知州、皇帝讲师的杨栋担任书院山主(即山长、院长)。杨栋之学本于“二程”,与谢良佐之学一脉相承。他任上蔡书院山主后,又聘请“金华四先生”之一的王柏(1197—1274)为书院堂长。王柏是朱熹(1130—1200)的三传弟子,学识渊博,家藏丰富,他给上蔡书院的学生上课,第一节就是谢良佐“居敬穷理”的学问。他的讲学风格深入浅出,生动透彻,名声一下子传开,台州各地有名望的学者,都来向他请教,行弟子礼。

进入元代,上蔡书院成为当时著名的41所书院之一。

上蔡书院能在台州落地生根,还因为谢良佐的上蔡学派学说被朱熹所继承和发展,而朱子理学与台州学术发展渊源深厚。

定居黄岩的谢克家曾对朱熹父亲朱松有提拔之恩。绍兴二十一年(1151),21岁的朱熹出任泉州同安主簿(考中进士后首次当官)前,来到黄岩看望谢家人。此时,谢克家已经去世,儿子谢伋(曾官至太常少卿)隐居三童岙,开辟药园,自号“药寮居士”。朱熹拜访谢伋后,作诗《题谢少卿药园二首》,其中有“谢公种药地,窈窕青山阿。青山固不群,花药亦婆娑”的诗句。

朱熹与临海人石墪(1128—1182)是同事,也是至交好友。石墪当过朱熹上司,也在朱熹老家福建尤溪当过父母官,重视教育事业,政绩显著。朱熹非常敬佩他。后来,石墪回临海,在章安创办观澜书院,亲自教授生徒,发展地方教育事业。石墪去世后,朱熹满怀深情地为他写了墓志铭。

因为这层关系,在朱熹成为著名理学家,再次来台州时,石墪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杜烨、杜知仁推荐给朱熹。杜氏兄弟跟随朱熹学习,开创了台州史上第一个学派“南湖学派”,一传至数传弟子有杜范、车若水、吴澄等,明末清初学者黄宗羲在《宋元学案》里有专章介绍。杜氏后人在朱熹讲学地方——黄岩翠屏山上修建樊川书院,扩大教育规模。

在黄岩,赵宋宗室赵师渊、赵师夏兄弟也是朱熹的学生。赵师渊协助朱熹完成了《资治通鉴纲目》的编纂工作。可以说,赵师渊是这本书当仁不让的第二作者。赵师夏则成了朱熹的长孙女婿。赵氏另一个兄弟叫赵师雍,他先跟朱熹学,后来又师从陆象山。

朱熹路过仙居,看望以龙图阁直学士退休的仙居名臣吴芾,经吴芾介绍,来到桐江书院讲学,题写匾额“鼎山堂”。数百年后,当地还流传着朱熹送子入桐江书院读书的故事。清光绪《板桥方氏宗谱》记载,朱熹为此写了一首《送子入板桥桐江书院勉学诗》:“当年韩愈送阿符,城南灯火秋凉初。 我今送郎桐江上,柳条拂水春生鱼。 汝若问儒风,云窗雪案深功夫。汝若问农事,晓烟春雨劳耕锄。阿爹望汝耀门闾,勉旃勉旃勤读书。”史上未必真有其事,但这从侧面反映了朱熹对台州文化、教育事业影响之大。

在台州期间,朱熹本想拜访徐庭筠先生,听闻“二徐”先生均已逝世,非常悲痛,前去墓前祭拜。他在《谒二徐先生墓》写道:“道学传千古,东瓯说二徐。门清一壶水,家富五车书。但喜青氊在,何忧白屋居。我怀人已远,挥泪表丘墟。”从诗句中可以看出,他对道学前辈、大教育家“二徐”先生评价很高,对他们的逝世表示痛心。

朱熹在台州留下众多足迹,门人也很多。根据朱子学专家陈荣捷在《朱子门人》里的考证,朱熹门人共488人,其中浙江80人,台州18人——居浙江各州县之首。

南宋之时,其他较大的书院还有临海的溪山第一,黄岩的柔川、南峰、云阳,天台的竹溪、龙溪,仙居的桐林,三门的五峰等书院。

上蔡书院名师王柏的学生周敬孙,在宋亡后,继承老师衣钵,执教于上蔡书院,为台州儒学延续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儿子周仁荣,被他培养为江南名儒。周仁荣又培养出了状元泰不华(也是周仁荣养子)和理学大家周润祖。周润祖还是翁森创办的安洲书院第一批学生。

南宋灭亡后,面对蒙古人的文化倒退行为,翁森创办安洲书院,以昂扬的姿态,歌颂快乐读书、读书快乐,以此保族保文化,救亡图存。当时从学者800余人。他创作的《四时读书乐》脍炙人口,历代传诵。如《春》:“山光照槛水绕廊,舞雩归咏春风香。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唯有读书好。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 《四时读书乐》影响很大,文征明、林则徐、李鸿章等人都写过相关书法作品。民国时期,国家危乱,《四时读书乐》作为首篇,被编进初中国文教科书第六册。

进入明朝后,台州书院再次兴起,人才辈出。前有临海人陈璲(1385—1466)在龙顾山建成白云书院,学生如云,其中最著名的是陈选(1429—1486)。

陈选在江西、河南、广东等地从政,都有政声,在教育方面,成效尤其显著。他因此被人称为“督学使者之冠”“陈泰山,萧北斗”,明礼部尚书沈鲤将他评为明朝最著名的三名督学之一。陈选在家乡,建有丹崖书院。他死后,张元祯、谢铎、黄孔昭、吴宽、焦竑、田汝成、杨廉等人纷纷为他作传,《明史》《明儒学案》《皇明名臣言行录》等著作都收录了他的事迹。

那一边,温岭谢省、谢铎叔侄等人在为本族子弟开办的私塾会缌庵基础上,扩建成方岩书院。谢铎(1435—1510)是茶陵诗派第二号人物,诗文在当时影响很大。他也是理学名家,代表作《伊洛渊源续录》与《宋元学案》《明儒学案》《儒林宗派》并称为“全国学脉建构之作”。他首次探索台州理学史,为之后金贲亨撰写《台学源流》奠定了基础。

谢铎在方岩书院从事教育事业数十年,许多台、温人才出其门下,老朋友黄孔昭的儿子黄俌、孙子黄绾先后都成为他的学生。

黄绾(1480—1551)是明代浙东阳明心学的重要继承者之一,被称为“王门”护法。一开始,他做学问不得法,后来认识王阳明、湛若水,三人经常一起切磋,学问大有长进。再后来,他完全服膺于阳明心学,执弟子礼。他与王阳明亦师亦友,看到阳明学派空谈甚于实行的倾向,率先主动纠正,提出“艮止、执中”理论。他所著的《明道编》是阳明学派的代表作。

王阳明过世后,黄绾把王阳明的儿子王正亿接到台州,亲自抚育,后来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与此同时,临海林元叙、林元伦、赵渊,仙居应良、林应麒、李一瀚、金克厚,天台潘瑊等都是王阳明的弟子,再传弟子则更多了,著名如临海王宗沐、王士性等。

王畿、钱德洪、薛侃、陈九川等赫赫有名的王门弟子也曾来到台州,与当地士人游学论道,推动阳明心学在台州的传播。

黄绾在温岭、黄岩创办了石龙书院、文毅书院,最后以讲学终老。

临海金贲亨(1483—1564)也是一名阳明后学。他家里人才济济,他和三个儿子先后考中进士,一时传为美谈。他与仙居应大猷是死党,与阳明学派的徐爱、蔡宗兖、王澈等人交往密切,切磋学问。他在临海创建崇正书院,弘扬心性之学,求学者络绎不绝。他的代表作《台学源流》,开创台学研究的先河。晚清黄岩大学者王棻受其启发,撰写成《台学统》。

无独有偶,同城王宗沐(1523—1592)家也是一门父子四进士,也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王宗沐是欧阳德的弟子。他们做学问,讲求实际,不尚空谈,是阳明学派中事功主义的典型人物。王宗沐在广西任按察司佥事,修葺桂林宣成书院,兴建三贤书院;在江西任提学副使时,重建南昌正学书院、上饶怀玉书院,重修白鹿洞书院;在江苏任漕运总督时,创建淮安正学书院;在家乡临海,重视族人教育,与钱德洪一起举办“赤城会”……培养出了工部尚书曾同亨、吏部尚书张位等栋梁之材。他自己也才能出众,是明朝后期唯一一个成功主持海运漕粮的能臣。首辅徐阶把他和狄仁杰相提并论。

王氏家风向学,在家族里,除了他们父子四人,侄子王士性,也是进士,其中三人官至都御史兼巡抚。王士性又在家乡创办了白象书院。

有明一代,台州书院林立,著名的还有临海陈锡建的南衡书院,以及龙顾书院、敷教书院;黄岩王灵堂建的灵峰书院,以及樊川书院;仙居吴炳庶建的蓼溪书院;天台志学书院。另外,台州知府阮勤重建上蔡书院,知府周志伟建赤城书院,黄岩知县汪汝达建紫阳书院。

此时,台州出现了不少世家大族。如夏埙家族、秦鸣雷家族、应大猷家族、陈函辉家族,这些家族在当地声势显赫,具有很大影响力。

清朝初年,台州是反清重要基地,加上 “两庠退学案”,清政府打击限制,地方教育发展举步维艰。因此,数百年来,只有冯甦、齐周华、齐召南、洪颐煊、戚学标等数人,成就较显。直到晚清,知府刘璈大兴文教,台州教育才又迎来春天,书院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在台任职9年,新建、重建、扩建或整顿充实书院32所。黄濬、王棻等本地学者也纷纷投入到教育事业中来。

黄濬(1779—1866)先后执教与黄岩萃华书院、太平宗文书院、鹤鸣书院,培养出了开台州近代工商业先河的路桥杨晨等学生。

王棻(1828—1899)先后执教于黄岩九峰书院、清献书院、文达书院,太平宗文书院,临海正学书院,以及温州、丽水和江西南昌等地书院,桃李满天下。本地的王彦威、喻长霖、王舟瑶、章梫、管世骏、王韬夫等,都是他的学生,而且成就显著。

他的《台学统》,是台学史上收集最丰富、征集最全面、资料最权威的学术巨著。它以气节为本、不立门户为学术特色,是台学学术史上集大成之作。

王棻的学生王舟瑶(1858—1925)在20世纪初,任教于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担任师范馆经学科和仕学馆历史科教习。他撰写的《京师大学堂经学科讲义》,论述精辟,风行海内。《京师大学堂中国通史讲义》在学堂和知识界广为流传。在当时京城,他是台州最知名的学者。

至清朝末年,台州有书院144所,占浙江11个府书院总数14%。光绪二十六年(1900)开始,陆续改书院为新式学堂。

民国时期,台州志士仁人迭出不穷,这与晚清台州教育发达大有关系。

参考文献:《台州市志》《台学统》《嘉定赤城志》《宋史》《明史》《民国临海县志》《赤城集 赤城后集》,台州各地县志、教育志,林大岳、徐媛苹《台州文脉》

评 论

做人讲气节,做事讲作为

梳理台州书院历史,基本可以了解台州的教育史,进而看清台州文化发展的脉络。

那么,台州文化的核心价值是什么?我的印象是气节。这气节,就是任旭的不与同流合污,就是二徐的孝行和名节,就是朱子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就是阳明心学的“致良知”,就是方孝孺的“硬头颈”,就是齐周华的与皇帝讲道理,用鲁迅的话总结,就是“台州式的硬气”。

这个气节,是至正至纯的精神和品质,容不得一点瑕疵。体现在个人身上,就是修身养性,止于至善;体现在外物和处世上,就是以是为是,以非为非,阴谋、权术,都非正道。台州历史上不乏耿直之士,仙居县还有“御史故里”之称。御史干吗的?主要一项工作就是“挑刺”,纠错。

但是,客观地说,以此为立身标准,道德文章好做,官场难混。南宋中期,永嘉事功学派曾在台州很有影响力,但到南宋晚期,随着上蔡书院创办,杜范、车若水、黄超然等人崛起,理学又占了主导地位。

纵观宋后台州历史人物,能臣不多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权术和气节取舍上,许多人不屑或不擅权术,宁可不做官,宁可政治上无所作为,也不愿气节有所折损。

阳明心学影响之所以如此之大,就在于强调个体“修善”的同时,也强调事功。他说“致良知”,说“知行合一”,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不但说得好,还要做得好,做出成绩。他身体力行,要理论高度有理论高度,要政绩有政绩,要军功有军功。即便是这样,王阳明也常常处于猜忌和攻击之中,必须用智慧化解。惟有对自己信奉之道,王阳明一以贯之。临终之际,当弟子问他有何遗言,他坦然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阳明心学传入台州后,台州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慢慢扭转了重“气节”轻“事功”的风气。先是,谢铎的理学特点是重“躬行”,是修身的。黄绾“艮止之学”,是一种“折中主义”。金贲亨的学术观点,也是在修身上,忠孝节义大于一切,《台学源流》就是以这种思想为指导的。只有到了明朝中后期的王宗沐这里,“事功”才提到非常重要的位置,体现在政绩上非常明显。受这种学术思想影响,他的儿子王士琦,是援朝抗倭的名臣,为扭转战局起到关键作用,战争胜利后,朝鲜君臣感激不已,之后多次写信感谢。侄子王士性为官游山两不误,用脚步丈量祖国山河,写成《五岳游草》《广志绎》《广游志》等理论性地里著作,成为中国人文地理学鼻祖。到了晚明,陈函辉政绩卓著,却迟迟得不到提拔重用,他极为不满,反其道而行,酒客上门,日日欢饮,姬妾几十人,歌舞不绝。这放在之前,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台州士人、理学家,无论如何遇挫,也不会做出这等污名毁节的事情来的。然而,陈函辉心中仍是矗立着大义、大节,明亡后,他倾其所有,辅助鲁王抗清,复国无望后,以身殉国,绝不苟活。

到了晚清,王棻接续台学,著书《台学统》100卷时,又回到了老路上,“气节”成为压倒性的论人标准。

他的学生王舟瑶,在1902年被聘为上海南洋公学学监,协助总教习蔡元培教学和管理。之后,又与吴汝纶、张鹤龄、李希圣、辜鸿铭等一同被聘为京师大学堂教习。他撰写的两本讲义风靡一时。他放眼世界,看到传统经学有“为己之学”和“为人之学”之分,对西方史学重“民史”非常敬佩。在京师大学堂,他与汪荣宝、屠寄并称“京师大学堂三教师”。以他当时的声望和平台,完全可以成为蔡元培这样的人物,或者一代国学大家。可惜的是,清亡后,他以遗老自居,遁入“后凋草堂”,圈于“潜园”之中,不问政事。

眼界开阔如斯,尚且如此,同辈喻长霖(清朝榜眼)、章梫等更不必说了。他们作为前朝种出的“奇葩”,流连于文人雅集,舞文弄墨,军阀混战,九州动荡,已全然不顾。虽无“一死报君王”的愚忠,也基本同于“袖手谈心性”的无所作为了。

历史的惯性,强大得可怕。

只有比他们晚生二三十年,没有中过清朝功名、任过清朝官职的人,才没有清亡如丧考妣的悲痛,能轻松摆脱惯性的锁链,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故我们看民国台州风云人物,又是另一番面目。

编辑:彭 洁

审核:陈婧

监制:张莉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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