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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

 管用和 2023-04-11 发布于湖北

管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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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经历告诉我,一点儿很小的事,被某些人无限上纲上线,会变成个大事。我的朋友刘富道读高中时,因为买面窝站队,写了一首打油诗被批判,说他对现实不满。后来就因为这考大学不予录取。1956年,我申请报考中南美专,被说成资产阶级思想,极端个人主义,降职降薪。我引以为戒,某些个人私事一直隐藏在自己内心里,不敢泄露。现在的社会政治环境比过去不知宽松了多少,我不妨说一说我曾经“出走”这件事。
1960年,我在汉阳县一中当教员,挨整受气,没有寒假暑假,只有劳动改造。省里文艺界的活动,不准我参加,没有人身自由。度日如年,无计可施,只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每晚都失眠,时时琢磨着如何离开这个学校。
有一天,我收到河南驻马店部队一个军人的一封来信。这位军人是喜欢作曲的。他要我写几首歌词给他。我想,何不找他谈谈我想参军的事。我很早就想当兵,也许找他会得到一个机会。主意一定。在一个星期天。我拿着那位军人的信,乘火车到了河南驻马店。
下车以后,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那个部队的番号。无法找到那位军人。我大失所望,只好打回转了。可是,当我到车站买票的时候,售票员要我出示河南省公社以上的证明,才能卖票给我。我一下子慌了神。我说我不是河南人,是湖北来的。卖票的人要我拿出自己的证明来。我着急了,那里找证明呢?我冷静想了一下,还好,我随身带着自己的医疗证,给他看了。他同意卖票给我,但是不能坐快车回去,要坐到傍晚的慢车。如果是这样,星期一我就没有办法回到汉阳县一中了,我的行踪也许会暴露。我在车站里走来走去,十分的焦急。按时刻表北方来的快车快要到了。我看到不远的地方,有搬运工人在搬东西进火车站。我连忙走到那里,混在搬运工人一起进了火车站,心扑通扑通直跳。过了一会儿,一声长鸣,快车进站停车了。我忙着去上车。谁知要凭票才能上火车。车门口有列车员把守着。上车的人排着人字形的队。当列车员在检查我前面一个人的票的时候,我猛地一闪身,迅速地闯入了车内。
火车开动以后,我找到列车员,要求补票。列车员说,那得从北京的永定门补起。这趟快车是北京从永定门开到中国和越南的交界的友谊关的。当时我的身上没有多少钱。我说我是在这个地方上车的。说了也没有用。我下意识地在身上摸,摸到了当天我到驻马店的车票。嘿,幸亏没有丢。总算安全的补好票回来了。就这样,我冒了一次险,像一个惊弓之鸟,乱飞乱闯了一次。想去参军的念头也打消了。然而,我想一走了之的念头仍然存在着。
到哪里去?我在孝感教书的同学陈光菊,他的未婚妻到新疆支边去了,听说是学开汽车。陈光菊是我在孝感一中读书时最要好的同学。我俩毕业参加工作后,一直在联系着。他也不喜欢教书,约我与他一同到新疆去。当时到新疆,坐火车到兰州,再坐汽车,路程很远,我们都没有那么多路费。陈光菊有办法。他小时候在孝感三汊埠火车站长大。经常在火车上给别人押送货物。火车开动的时候,他能够扒上车,能够跳下来。他坐客车不买车票也能走很远很远。粮食困难时期,他经常上火车,用一些过了期的车票,在车上混一些烧饼——那时候,客车上每个乘客可以凭一张车票得到两个免费烧饼。他每去一趟火车,常常用袋子装满烧饼回到学校,将烧饼分给老师们吃。他不买票在火车上来来往往,自由自在,是家常便饭,可算得神通广大。
有一个星期天,他带着我上火车实习,目的是让我能像他那样可以免费乘车到达兰州,为去新疆做准备。那一天,我们在汉口火车站,买好两张站台票,一毛钱一张。顺利进入火车站里。上车时车门口的列车员要查票,就将预先准备好了的过时的火车票,拿出来晃一晃,混上车了。火车走多远会查票,陈光菊很清楚。查票的时间快到了,火车在一个站停车时,陈光菊就带我下车,再走到查过票的车厢里去。他告诉我,有时候来不及下车,可以暂时躲到厕所里。他在车上十分沉着,一点也不慌张。可是我非常害怕,非常的紧张,浑身不自在。
我跟着陈光菊实习过两次,总是心惊胆战,时刻担心被列车员识破,反映到了我的学校里,那我就更惨了。所以我觉得我不能成为陈光菊那个角色。之后,我还想到,到了新疆,接受我的单位要审查我怎么办?我还是一个共青团员,组织关系没有带着,那不是等于自动退团了吗?想来想去,觉得此路不通,于是,胆小的我,打了退堂鼓,不去新疆了。只好留在学校里,每天受着煎熬,任凭那位能说会道专会整人的年轻x书记,将我视为下的公民鄙视虐待,我只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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