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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家张朋川引灯指路,兰州画家嘉峪关晋墓临摹壁画

 新用户83664318 2023-04-13 发布于北京

1977年卫生部在甘肃酒泉召开全国卫生工作现场会,总结交流贯彻落实“626讲话”精神。1966年6月26日,毛主席指示“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号召广大医务工作者到农村广阔天地直接向农民群众服务。

大批中高级医学工作者被下放到边远农村,甘肃也迎来了一批来自北京等大城市医院里的名医专家,直接安排在县乡一级的卫生单位工作。这批专家,大大提高了当地的医疗水平。当年我下放的永登县就有一家“626医院”,是从北京成建制迁来,在县城南门郊外兴建。医院里的医生是拖家带口一锅端来的,有女医生随迁来的丈夫,是船舶设计的工程师,在黄土高原的农村里无事可干,整天在家烧饭带孩子,做起了模范家属,为农村医疗工作做贡献。

文革后期,其中一些人被抽调到省市一级的医疗单位成为技术骨干,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大部分人又陆续返回原来的中心城市。有极少数留在甘肃,成为一些省级医院的技术权威与学科带头人。


我与几位省卫生厅的同事驾驶一辆吉普车,从兰州出发,驰骋千里参会。会议期间,我在酒泉大街上偶遇正在闲逛的省博物馆考古专家张朋川,他是我的老朋友。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与甘肃省博物馆打交道,上至馆长下到普通工人都很熟。张朋川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装潢壁画,是古墓、岩画与彩陶方面的考古专家。他家住省博物馆家属院,与翟广炜、杨永清同单元,闲暇时我经常去那里串门,事先也不预约,碰上谁在家就和谁聊天。千里之外遇到故友,张朋川很兴奋,说他正在此地主持挖掘东晋墓葬,这次挖掘有重大发现,古墓里的壁画精美绝伦。我听了很感兴趣,当时就喊上厅里的司机驱车前往一探究竟。

吉普车出城向西跑了十几里,来到一个村庄附近,有一处已基本清理出来的墓穴,就是后来著名的丁家闸五号墓。为方便发掘,墓里拉上电灯,当天却赶上停电,张朋川也因无法工作才进城闲逛的,被我半道又劫了回来。他找来个手电筒带我走入斜坡墓道,下到墓门前。

拱形墓门高一米有余,上面雕有门楼。墓分前后两室,前室为方形覆斗型,四壁墓砖砌成直达穹顶。顺着手电光的指引,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墓穴四壁与穹顶绘满彩色壁画,刚出土非常醒目。画面层次分明,布局严谨,分绘天庭、人间、地下三重境界。笔画线条流畅,色彩鲜艳,以黑白色与赭红为主。其中人物描画得栩栩如生,人畜线条洗练,富有写意神韵。

天界皆为神话、祥瑞吉兆,主题是西王母,有三足鸟、九尾狐,背景中巨龙翻腾、天马行空、彩云飞扬。人间部分最为精彩,墓主端坐榻上,右手执麈尾,显得尊贵神气,正在观赏歌舞伎乐,一旁乐师们在聚精会神,凝神静气起劲演奏,几个舞伎在翩翩起舞。两侧及下方是表现农耕、放牧的场景。显然是墓主人生前富裕生活与显赫社会地位的形象描画。壁画整体保存基本完好,其绘画技法十分娴熟。前后室地面铺有一层云纹方砖,后室摆放棺椁,墙壁上无壁画。

据张朋川考证,丁家闸五号墓,已历经一千六百多个春秋,壁画从多个侧面再现了东晋时期河西地区的社会状况、人们的思想意识、人生追求、生产情景和生活内容,对研究河西地区当时的政治状况、经济发展、文化特色、艺术风格等,都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这个墓发现后成为我国最著名的东晋壁画墓。后来由张朋川主持,按原比例复制了一座模型,陈列在甘肃省博物馆,方便广大群众参观。

张朋川就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师从庞薰琹,祝大年等大师,1965年毕业时老师常沙娜指导他学壁画就去有敦煌壁画的甘肃工作。他来到甘肃省博物馆工作,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在河西地区及甘肃其他地域考古现场工作了十几年,他经年累月,风餐露宿,住在戈壁滩的窝棚里,开展考古发掘,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参与了多起重大考古发现,甘肃博物馆三件镇馆之宝,竟然都由他参与考古发现,武威雷台汉墓发现的“马踏飞燕”、嘉峪关魏晋壁画墓,"驿行图”画像砖,秦安大地湾遗址,仰韶文化人头形器口彩陶瓶,件件举世闻名。他手绘2000余张图谱,编写的《中国彩陶图谱》是最权威最全面的陶器研究教科书。

经他考察,发现了一些重要的古代岩画、新石器时代遗址、青铜文化遗址。他学的是装饰图案专业,对彩陶情有独钟,在壁画与彩陶图案花纹方面的研究造诣很深,有彩陶图谱等著述面世。我读过他写的一篇研究馆藏范振绪书画的文章,见解独到,他在传统书画鉴赏方面的功力也不容小觑。他是江苏常州人,58岁时,本临届退休安享晚年,他却从甘肃省博物馆副馆长的职位,回到家乡,被聘为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创建苏州大学博物馆,担任博士生导师,聚焦中国美术史考古研究,继续活跃在考古与美术最前沿。

卫生现场会结束后,机会难得,我和同行的司机商量好顺道去趟敦煌,到东方艺术宝库朝圣。这位师傅就是前文提到过的赵建升,从解放军一野转业,参加了解放兰州战役。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与我是老乡又很投缘。

去敦煌途经长城第一雄关嘉峪关,恰逢星期天,关城不开放,我们下了车,只能绕关城外转转,领略古老关城的雄姿。正当我们遗憾地准备离去时,从远处城墙根的办公室走出一个人,很面熟,我认出他叫宋子华,原在省农业厅搞美术,我们共同参与过省阶级教育展览。如今也被下放,在嘉峪关管理所工作。

熟人好办事,他拿来钥匙,打开关门带我们入城门穿瓮城,登上空无一人的关楼瞭望。此处地形险峻,沟壑阻隔、四面悬绝。古老雄关由内城、外城、罗城、瓮城、城壕和南北两翼长城共同构成了嘉峪关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易守难攻,足以令任何来犯者望而生畏。巍峨的城楼昂然欲飞,与远处的金山遥遥相对,衬托着祁连山如玉的雪峰,美丽如画。

关城内设有文物陈列室,收藏有周围地区出土的壁画墓砖,内容反映古代放牧、农耕、邮递等社会生活场景,与丁家闸所见壁画水平有明显差距。有一张图表,记录了关城每一块城砖的更换维修情况,说明虽处文革乱世,但对古关城的保护并未受到影响。我们出城又绕到西城后,宋子华指点我们捡起石子抛向城根,石子在地面上跳跃发出清脆的鸟鸣之声,十分神奇。

告别嘉峪关,吉普车继续西行,跑了不到十公里,车子出了毛病,抛锚在半道上,师傅折腾了半天,勉强能动。他丧气地告诉我,敦煌去不成了,得赶快调头去修车。回来的路走走停停,送到酒泉钢厂,检查后说出了大毛病,当地修不了。我们与兰州联系,过了两天厅里又派来一辆卡车,大车拉小车,我和两位司机一起返回兰州。

归途中,我们去看著名的张掖卧佛寺,结果吃了闭门羹,殿门紧锁贴着封条。“破四旧”,景点根本不开放,所幸保护完好没有被破坏。

过了张掖,白雪皑皑的祁连山下,水草丰茂,绿草如茵,是一望无尽的大草原,这里是马匹生长和繁衍的天然牧场。当地大马营乡有座古堡,自汉代就开始在这里屯兵养马。当地培育出的山丹马驰名天下,遂成为历代王朝军马养殖中心,经久不衰,现为兰州军区山丹军马总场。久闻山丹军马体形优美,雄健骠悍。我们驱车驶离主干道,绕道一睹骏马风采。接连经过土墙合围的大马圈,却只见饮马槽不见一匹马的影子,向路人打听才明白,军马都转场到山里放牧去了。汽车在广袤的大草原上飞驰了近五个小时,才又转上公路,傍晚时分赶到威武。第二天我们参观了武威城隍庙。

从河西走廊回到兰州后,一段时间我经常做梦失眠,苍凉戈壁、广袤草原、雄关古墓让我魂牵梦绕。未能抵达的敦煌情景竟也在脑海清晰浮现,千佛洞里的彩塑壁画与浩瀚经卷典籍如在眼前,令我脑细胞兴奋异常。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中华民族的大好河山与灿烂文化,每一位艺术家都能从中激发起亢奋的创作激情,获取永不枯竭的创作源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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