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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拯救大教堂

 月是故乡明548 2023-04-16 发布于山东

四年前的4月15日,全世界的目光都被抬到了巴黎圣母院的顶端。

《巴黎圣母院》拯救大教堂

当地时间下午6点50分左右,大火席卷了巴黎标志性的巴黎圣母院大教堂,烧了4个多小时后,塔尖伴随着浓烟轰然倒塌,主体结构幸免于难。

这个场景,一如1831年出版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中那段关于可怕火灾的预言性段落。 火灾蒙蔽的阴影,让每个人投向巴黎圣母院的目光多了一层忧伤和遗憾的面纱。失火五年至今,大教堂仍没有从那场灾难中恢复过来。据法国官方公布的最新消息,教堂目前仍在修建中,期待于2024年巴黎夏季奥运会来临之际,面向全世界再次开放。

但这次大火可能只是对这座地标建筑最近一次的损害,细细算来,这位被时间留存下来的高龄“老太太”,已经走过了超过八个世纪的动荡历史。它屡屡伤痕累累,又再以优雅的姿态涅槃重生。

最严重的一次,在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问世前,圣母院大教堂原本可能将不复存在。

《巴黎圣母院》拯救大教堂

01.

“我们的女士”,巴黎的中心

巴黎圣母院的法文原名是“Notre Dame”,意为“我们的女士” ,指的是耶稣的母亲圣母玛丽亚。圣母院大教堂的原址一直以来都是宗教场所,此后曾多次改建。

1163年,当时的巴黎主教莫里斯·德·苏利(Maurice de Sully)下令改建此前已损毁不堪的圣母院大教堂,当时,法国巴黎逐渐成为整个欧洲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苏利希望建造一座伟大的教堂纪念彼时的巴黎。

1900年左右的巴黎圣母院

1900年左右的巴黎圣母院

在巴黎圣母院之前,大多数大教堂都是罗马式的 :坚固的城堡外观结构,圆形拱门和较少的窗户。 苏利喜欢当时正在形成的新建筑风格,于是一座哥特式大教堂拔地而起。 巴黎圣母院的中殿高达107英尺,比当时建造的任何其他大教堂都高,二十六年后,祭坛被供奉,巴黎圣母院的基本功能大致成型。修建又持续了七十年,直到最后,两座223英尺高的石灰岩塔楼屹然耸立,玫瑰花窗嵌上彩绘玻璃,悠扬的钟声从大教堂传来。1260年,教堂基本完工,而筹建教堂的主教早已去世。

比萨教堂,罗马式教堂

比萨教堂,罗马式教堂

巴黎圣母院,哥特式教堂

巴黎圣母院,哥特式教堂

从1163年到1345年(巴黎圣母院大教堂正式竣工),约有1000名工人在塞纳河的西岱岛(Île de la Cité,法兰西民族的发源地)辛勤建造这座大教堂。

“教堂是匿名者建造的。正立面基座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设立节日以资纪念。施工者完成他们的职责后,继续到别处工作。”法国作家、探险家希尔凡·蒂松曾这样写道。

巴黎圣母院像是从周围环境中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在这座文化之都、宗教之都的城市中,高耸的塔楼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英国作家、著名艺术史学家肯尼思·克拉克称它为“整个哥特艺术中最严谨的知识门面”。自16世纪以来,藏书家们就在大教堂庇荫下塞纳河两岸的书摊间闲逛。

参观河边的“Bouquinistes”是巴黎最大的乐趣之一。 直到19世纪,作家海明威还曾在《流动的盛宴》中回忆起塞纳河畔的光景:

跨过塞纳河的支流就是圣路易岛,上面有狭窄的街道和又老又高的美丽的房子,你可以渡河上那儿去,或者向左拐,沿着同圣路易岛一样长的码头走,再向前走,便到了圣母院和城中岛(即西岱岛)的对面。

在沿码头的书摊上,你有时能发现有刚出版的美国书出售,价钱很便宜。

莎士比亚书店位于连接西岱岛和第四区的小桥 (Petit Pont) 对面以南。 埃兹拉·庞德、欧内斯特·海明威、詹姆斯·乔伊斯和其他世界文学巨匠都曾在这里吸收法国文化,并在左岸附近的咖啡馆享用咖啡和美食。

莎士比亚书店位于连接西岱岛和第四区的小桥 (Petit Pont) 对面以南。 埃兹拉·庞德、欧内斯特·海明威、詹姆斯·乔伊斯和其他世界文学巨匠都曾在这里吸收法国文化,并在左岸附近的咖啡馆享用咖啡和美食。

02.

七月革命后,圣母院面临被彻底拆除

五个多世纪过去了,巴黎圣母院见证了国王的加冕、战争的肆虐、帝国的扩张以及席卷欧洲的世纪大瘟疫。1793年,法国大革命对天主教会造成了严重的创伤,首当其冲的便是时龄630岁的圣母院大教堂。启蒙思想的兴起以及出于对天主教会的怨恨,巴黎圣母院被洗劫一空,教堂中的大部分珍宝都被破坏或是掠夺,许多雕塑被移动或是砍了头。这期间,教堂蒙受亵渎并短暂改名为“理性神殿”(the Temple of Reason),后又被用作存酒仓库,招致人为破坏。直到革命后,大教堂归还天主教并重新祝圣,拿破仑在这里举办了他的加冕典礼。

立面上的众多雕像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斩首

立面上的众多雕像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斩首

雅克–路易·大卫的名画《拿破仑加冕礼》

雅克–路易·大卫的名画《拿破仑加冕礼》

当时的圣母院大教堂有损无修,一片衰败,需要大量装饰来遮掩。“中殿里挂满了哥白林厂制作的大型壁毯,还从卢浮宫借来了很多绘画名作。”拿破仑的家人坐在中殿和唱诗堂之间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庄重严肃地观看了整场弥撒仪式。 尽管巴黎圣母院破败不堪、人气凋零,但这场盛大的典礼仪式还是令法国人欢欣鼓舞,重燃热情。

然而,圣母院更大的浩劫还在后头。

因为法国历史进程的反复,它屡屡伤痕累累。波旁王朝的当权者觉得哥特式建筑过时而华丽,于是摧毁了教堂的大部分内部结构,并将其换成了他认为更经典雅致的建筑。

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爆发,7月27日至29日,在这“光荣的三日”里,巴黎人民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数千反教权主义的巴黎民众对查理十世的宗教偏执极为痛恨,聚众冲入圣母院主教宫,在教堂钟楼的高处升起三色旗,一些人横冲直撞,洗劫大主教的宝库,抢走银制品,撕碎教士们的法袍......不过,大教堂本身和宗教圣物并没有遭到破坏,这也成为当时最具反叛精神和反教权主义的巴黎人尊重圣母院的一个写照。

但革命中的暴乱者彻底摧毁了巴黎圣母院彩色玻璃窗,烧毁大主教区,巴黎当局计划彻底拆除圣母院

直到1831年,维克多·雨果出版《巴黎圣母院》引发轰动,进而引起了一场法国全国性的保护行动。

一位艺术家在为巴黎圣母院作画

一位艺术家在为巴黎圣母院作画

1931年从大教堂塔楼上看到的塞纳河

1931年从大教堂塔楼上看到的塞纳河

1922年巴黎圣母院的景色

1922年巴黎圣母院的景色

翻开《巴黎圣母院》,读者置身于趣味盎然、幻景斑斓的1482年巴黎城。

历史上的1482年,圣母院一切如常,巴黎的生活平淡乏味,并没有真正的大事发生。雨果为什么选择15世纪路易十一时期作为故事的历史背景呢? 或许是因为,大教堂这时已经遭受“时间和人一起施加的侵害和损毁”。 又或者这是“一个中世纪混乱不堪的终结与文艺复兴狂暴的辉煌之间的过渡时期”。

法国人经常在民族灾难发生时转向文学寻求慰藉。这一时期有点像法国的19世纪中期,法国人试图在现代世界中寻找一条延续1789年大革命遗产的路径。

03.

雨果向破坏者宣战:“书籍将要消灭建筑。”

32岁的浪漫主义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见证了七月革命“光荣的三日”。那几天,他穿行在法国首都,所见所闻使他大受触动:各行各业的巴黎人,工匠、工人、商人、学生,甚至孩子们,大家齐心合力建筑街垒,为即将失去的自由而英勇奋战。他要歌颂这些人民。这位年轻的画家满怀敬畏和欢欣,激情迸发,灵感不断,巨型油画《自由引导人民》此时在他脑海中已经成形,这幅画最终完成于1830年,成为激情澎湃和勇于行动的法国革命精神的象征。

法国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为纪念法国七月革命而创作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

法国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为纪念法国七月革命而创作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

在香榭丽舍大街附近的让古戎路9号的新家里,德拉克罗瓦的朋友、28岁的诗人兼剧作家维克多·雨果也正苦思冥想。他和妻子阿黛尔刚刚搬到此处。7月25日那天,他终于开始动笔,写作早已允诺出版商夏尔·戈斯林的一本小说。离交稿时间仅剩5个多月,逾期就得返还出版商的预付款,然而钱早就花得一文不剩了,除此之外还会受到重罚。当时,这位激情四射的浪漫主义作家所钟情和擅长的是戏剧作品。他的戏剧作品与身处的动荡时代有着更紧密的联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感。但是,现在是时候开始写作这部小说了。

雨果就在危机四伏、革命一触即发的动荡混乱中开始写作。两天后,他写下小说的名字——《巴黎圣母院》。就像德拉克罗瓦一样,这几日革命热情的高涨和激动人心的政治演变给予雨果无穷的灵感和叙事的能力。

雨果不仅仅把圣母院作为故事的发生地:大教堂本身就是故事,还有巴黎人民和女主人公。随着雨果开始构建故事线和人物表——美丽动人的吉普赛女郎爱斯梅拉达,暗恋着她、善良却驼背的敲钟人卡西莫多,阴险恶毒的主教代理弗罗洛,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诗人格兰古瓦(Gringoire),英俊却轻浮放荡的卫队队长弗比斯(Phoebus)——他感觉自己似乎受到更高层次的动机引导,并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所左右。

电影《巴黎圣母院》1956年版剧照

电影《巴黎圣母院》1956年版剧照

雨果很快就感受到,小说的主题似乎超越了其自身范畴,他几乎控制不了故事的走向,也难以阻止自己思想的涌出。 这部小说的篇幅将比最初预想的要长得多。因为额外超出的篇幅,他向戈斯林请求更多的时间和稿酬。戈斯林认为这是拖延交稿的另一种手法,断然拒绝了雨果。

1831年3月,这部小说由戈斯林出版后,雨果并未停笔,而是继续写作,并马上着手为作品的全本寻找新出版商。1832年12月,《巴黎圣母院》勘定本正式出版,一时间引发抢购狂潮,巴黎争相传阅。

雨果巧妙地把不同的文学类型编织在一起,让人意外,令人遐想。《巴黎圣母院》既是一部哥特小说,一部中世纪编年史,一个爱情故事,一本论述炼金术的专著,一篇哲学论文,同时也是一份政治宣言书

也许连圣母院大教堂的建筑师,都比不上雨果对哥特式建筑的爱。

在该著第五卷《这个将要扼杀那个》(This will Kill That)的章节中,雨果论述了其关于印刷术扼杀建筑艺术的思想:

书籍将要消灭建筑。

人类的思想发现了一种能永久流传的方式。它不仅比建筑艺术更耐久更坚固,而且更简单更容易。建筑艺术走下了它的宝座。......在印刷的形式下,思想比任何时候都更易于流传,它是飞翔的,逮不住的,不能毁坏的,它和空气融合在一起。

《巴黎圣母院》拯救大教堂

他对15世纪以来毁坏大教堂的所谓“艺术家”感到极其愤怒。 在第三卷,雨果给人为施加的损毁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他区分了三种形式的破坏:

一是时间,它在不知不觉中,剥蚀了表层,随处弄出豁口裂缝。”

二是政治和宗教革命 ,“它们从本质上说是盲目而狂暴的……打碎它那花棂彩绘圆窗,摧毁它那花案浮雕像的装饰项链,还因为讨厌教士帽或王冠,就把雕像扫荡出去”。

三是时髦 ,式样越出越怪诞、越愚蠢,比革命具有更大的破坏性。

令人讶异的是,圣母院大教堂虽为小说重要的“女主人公”,雨果却只用了很少的笔墨勾画这个场所。他并不是要在书中引领读者到大教堂“一游”,他似乎对她的弥撒仪式、内在蕴含的精神和象征意义更感兴趣,而不是她的建筑细节。或许正是这样,小说直到第三卷才正式介绍教堂。

在他看来,圣母院有血有肉,一半是女王,一半是嵌合体。雨果感叹道:“我们的教堂就像一个年迈的王后,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伴随一道伤痕。”

大火过后的圣母院内部

大火过后的圣母院内部

04.

《巴黎圣母院》拯救大教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拯救了沉睡死亡的圣母院大教堂。

它成为一本国际畅销书,开始吸引成群结队的朝圣者前去大教堂纪念。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涌向巴黎圣母院,政府终于决定出手来修复这座已经被摧毁得所剩无几的建筑。

正是始于1844年的这次修复,建筑师欧仁·维奥莱·勒·杜克(Eugène Viollet-le-Duc)给我们呈现了现代巴黎圣母院的面貌。维奥莱·勒·杜克加固了结构,重做了立面上的人物,修整了玫瑰花窗并添加许多华丽的触感。但他不仅仅是一个修复师,事实上,正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激发了维奥莱·勒·杜克的灵感,填充并定义了它的嵌合体。除了修复工作外,维奥莱·勒·杜克还进行了大规模的建筑重塑,他不顾一些同时代人的反对,给教堂安装了一座现代性的塔尖,即2019年被烧毁的尖顶。

1938年冬季人们在圣母院附近的雪地玩耍

1938年冬季人们在圣母院附近的雪地玩耍

雨果所做的远不止这些——他的文字对国王路易·菲利普的新政权和当时的公共舆论产生了重大影响。

雨果指出,与其建造仿希腊罗马式样的大型建筑(事实证明它们既非古希腊又非古罗马),还不如拯救法国所独有和原创的中世纪建筑。 他领头发起了一次运动,积极呼吁制定一项新法律,以防止地产投机商毁损文物建筑。“ 一栋建筑具有两方面的价值:使用与美学。使用价值属于它的所有者,但是美学价值属于每一个人,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所有人。破坏它就是侵害每个人的权利。 ”另外,他提出成立一个监察机关,专门负责审查和监督古迹维护的机构,它可以是一个政府公共部门,或者议会中常设的特别委员会。

雨果的小说预示着中世纪建筑的复活。从那时起,“这个要拯救那个”:雨果的著作继续守护着巴黎圣母院。

大教堂在完工后,其修缮工作并没有停止。图为约1900年的一名工人

大教堂在完工后,其修缮工作并没有停止。图为约1900年的一名工人

1950年代大教堂的景色

1950年代大教堂的景色

1970年法国国庆“巴士底日“

1970年法国国庆“巴士底日“

据美国《时代》杂志,圣母院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幸免于难,几乎未遭受损伤。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巴黎圣母院敲响钟声庆祝大战结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巴黎解放时,巴黎圣母院再次敲响钟声以示庆祝。

“这位850岁的老太太现在受伤了,”巴黎圣母院院长帕特里克·肖维(Patrick Chauvet)在大火后的一部纪录片中这样表述道,“就像被隔离在养老院修复的老太太,巴黎圣母院周围再无人造访;她孤身一人,但她不会被抛弃。

火灾发生后第二天日出时的巴黎圣母院

火灾发生后第二天日出时的巴黎圣母院

参考资料:

《法国之魂》| [法]阿涅丝·普瓦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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