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水润的高原坝子

在云贵高原上，水土丰美的坝子不多见，庆幸的是，家乡竹园坝名列其间。

“坝子”在云南人眼中，指山间面积较大的平地。竹园坝位于滇南弥勒市南部，东山与西山之间，地形狭长如舟，总面积204平方公里。“竹园”之名，源于过去坝中芦苇茂密，青翠如竹。明朝永乐元年，这里设立竹园巡检，管辖当地居民；清康熙年间，这里建成联络粤川湘等省的大会馆，以供通商的马帮休整；战乱的烽烟里，这里爆发过著名的拖枪起义。历史风云激荡，但坝中流水千年如故，从容流淌。

在家乡，素有“一河二龙潭五沟”之说。“一河”指弥勒的母亲河甸溪河，“二龙潭”指黑龙潭和 庵龙潭，“五沟”指纵横坝中的东沟、西沟、长沟、新沟和甸惠渠。它们遥相呼应，或缓缓过境，或汩汩奔涌，默默滋养着村庄、乡亲、田野和风物，似乎永不枯竭。

流水过处，村落活泼。在坝子中，河渠与潭泉蜿蜒向前，绕村庄，润良田。村村皆有井，田地水丰足。“小桥流水人家”“门前鱼塘映青田”，这样的景象随处可遇，让人仿佛置身江南水乡，心生诗意和欢悦。家乡的清丽柔美，时常让我想起读中学时老师讲的轶事，《人民日报》的美编到坝中采风时，看到奔流的潭泉、沧桑的老树、鸡鸣犬吠的村落，一下被这少见的景象所吸引，当即挥笔作画，忘了归去。

流水过处，田野青碧。东风里，韭菜、青菜、西红柿、豆荚同台竞秀，大地青翠碧绿；蝉声里，稻田蛙声一片，荷田鸟雀啾啾；秋风中，金色的稻浪随风起伏，榨坊的糖香随风飘散；清寒里，冬菜的收割火热忙碌，掏莲藕的乡人动作沉稳娴熟。流水丰足，加之不吝辛勤付出，让家乡人总是衣食无忧，屋舍敞亮温暖，面上含笑，言露自豪，让与其它坝子的人羡慕不已。

竹园坝的生活，忙碌也悠然。日出时分，轻松操作着微耕机耕种，轻松驾着电瓶车去巡田，轻松使用农用车运输，“低头弄农事，抬眼观白鹭”，曾经汗流浃背的艰辛不见了。而夕阳西下时，或悠然漫步田间风光带，迎着徐徐清风，听涓涓流水声，看白鹭翩然栖息，享受着乡野的清新闲适；或走进镇集老巷，汲一桶清泉，煮一壶山茶，闲谈往事的沧桑；或挤在烧烤摊前，点几份烧烤，要几杯清酒，共享小聚的热闹爽快。

而天光晴好的日子，小闹雀般的孩子们，或从水田里掏来红泥巴，捏小人、捏鸟兽；或眉飞色舞跟在哥哥姐姐身后，到河沟里捉泥鳅、抓小鱼。至于炎热的夏天，孩子们一路欢闹，到河里戏水寻乐。此时，大人们放下农具，也欣然加入其间，洗澡畅游。流水柔软，捎给老老少少无限的欢愉。

有一次，与父亲谈起家乡的美好，我不由感叹天赐水利，谁知父亲不以为然地说起往事。从明代宣德年间起，家乡相继修建了东沟、长沟、新沟。1939年，家乡修建甸惠渠，刚从台儿庄战役凯旋的张冲将军得知消息，主动请缨担任水利督导。而在对东沟进行维修时，时任云南大学校长的熊庆来，热心帮助筹备建材设备。“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让家乡水源如此丰富，风景如画啊！”最后，父亲感叹着打住话题，我的心也倏然一动：在天赐的背后，多的是人为的努力呀！

一坝丰盈流水，清澈而温软，滋养出家园的蓬勃，也滋养出家园的康庄。这种美好，或隐或现，如时光悠长，永不老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