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花城依旧没有要入冬的意思,蓝天白云飘逸悠扬,阳光和煦轻柔,天气好的不得了。 不好的是胡蝶的脸色。 早上起来胡蝶腹部就不舒服,在公司里吐了好几次。到下午还是疼的厉害,就跟经理请两个小时的假提前回家了。 胡蝶以为是肠胃炎,翻了两颗胃药吃完就睡下了。 可是躺着越来越疼,已经快要不能忍受的程度,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啃噬着腹部。 五点多的时候,她觉得,再不去医院命就没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杨夏前两天去金陵出差了。 权衡之下,胡蝶给李响拨了个电话。 预料之中,他没接,估计在忙吧。 于是胡蝶自己打了120,她惊叹这是她人生中智商最高光的时刻,要是偶像剧的话,估计女主会傻傻的疼到晕过去,等着男主来拯救吧。 她忍着剧痛凭着余力,收拾好自己的钥匙,银行卡,手机还有证件。甚至连门都敞开了,佝偻着身子窝在沙发上等着医护人员来。 不是肠胃炎,是急性阑尾炎。 手术时长一个半小时,阑尾没了,命也丢了大半条。 胡蝶醒来,第一反应是赶紧给领导打电话请病假。 房间里还有其他两位病人,他们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相比之下,胡蝶这边就显得很落寞。 没有亲朋好友来探望,没有鲜花水果,甚至连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 胡蝶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很久,泪水浸湿了枕头和衣袖,像下完大雨的林地,潮乎乎的。 她想远在千里外的父母,想碎嘴叨絮的杨夏,也想李响能陪在自己身边。 胡蝶想,这就是成长带来的伤痛吧。 我们偶尔也会被生活倾轧,不得不独立处理好多本不愿面对的事,那些事就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每一块都能压倒自己。 但为了呼吸,所以奋力挪开了。 长大,原来不是一夜之间啊
,是每一刻的艰苦挣扎。 胡蝶又累又疼,悲痛之下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章铭远正坐在床边一脸忧心地看着她。 胡蝶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实在没多少力气,“铭远哥你怎么来了?” “听经理说你生病请假了,上午就看你不舒服,应该送你来医院检查的。”章铭远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胡蝶只是淡淡地回答着, 望着虚弱憔悴的胡蝶,脸色白的像一张纸,章铭远眼里也起了一层水雾。 他喜欢胡蝶,奈何胡蝶进公司第一天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所以他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 “很疼吧?”章铭远很想去摸摸她的发。 胡蝶摇摇头,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章铭远给她带了白粥,胡蝶没什么胃口,但也勉强吃了一点。 “都住院了还在硬撑着说不疼。”
章铭远宽慰着她,“我们好歹同事一场,有事打个电话,不麻烦的。”说完帮她掖好被子。 等胡蝶凌晨睡醒的时候章铭远已经走了。 第二天早上胡蝶觉得好多了,就是举止间伤口会隐隐撕裂的痛。 胡蝶给杨夏打了电话,委屈的又哭了一场。杨夏在电话那头举着手机,在酒店里着急地转圈,像一头拉磨的驴。 她告诉胡蝶,她会坐最早的一趟车回去。 杨夏问她,如同连环炮仗一样,“李响呢?你没给他打个电话?你一个人做的手术?” 字字诛心的三连问让胡蝶噤了声,心比伤口还要疼。 胡蝶低声解释着李响在忙,没接电话。 杨夏气的声调像在唱西班牙歌,“你可真伟大!阑尾都没了,你还替他打圆场。” 胡蝶心想,阑尾没了也怪不得李响啊。 好吧,杨夏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出息。 杨夏问袁礼要了李响的手机号。 杨夏比胡蝶性子直,她简直想把李响臭骂一顿,但她还是压着脾气打了电话。 挂电话前杨夏说,“我是不应该插手你们两个的事,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认识胡蝶三年多了,我从来没见过她对谁那么上心过。现在胡蝶住院身边连个人照顾她都没有,不管你喜不喜欢她,你总应该念着她的好去看看她吧?” 李响的心像一只悬在空中的氢气球,怎么都落不了地,紧张感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呆呆地打开通话记录,想起昨天下午他在开会,看到胡蝶的来电他直接摁掉了。 李响握紧拳,狠狠咬着牙根,他恨自己昨天为什么没有在开完会给胡蝶回个电话。 明明胡蝶很少给他打电话。 天空突然有雨落下,李响的眼前变得雾蒙蒙的。 李响推开门就看见羸弱的胡蝶在吃着粥,慢条斯理的,像一只没有血色和生气的树懒。 她的床边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胡蝶一眼就看见李响了,冲着他浅浅一笑,笑得时候眉眼如清水般泠泠。 “李响。”胡蝶唤着他的名字。 那男人顺着胡蝶的目光转过身子审视着李响,男人反应很快,撩起虚假做作的笑,“这就是响队啊,小蝶总跟我提起你呢。”
男人绅士地冲他点点头,“您好,响哥,我叫章铭远。” 不知怎么,“总跟我”“小蝶”这几个字眼听的李响愀然不乐。 思绪拉回胡蝶给他送平安符那天,看背影好像就是他。 这男人身姿挺拔,四肢修长,跟自己体型相似。不同的是,他丰神俊朗,明眸顾盼之间透着隐约的高贵和傲然。 李响短而利落回道,“您好。” 胡蝶用勺子搅搅碗里的粥,荡起袅袅热气,跟他介绍着,“铭远哥是我们实习小组的组长。” “多亏你们这些前辈照顾胡蝶,”李响礼貌地跟章铭远客套着,“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响哥说笑了,我只是比小蝶早到三个月,算不上什么前辈。”章铭远露出明朗的笑容,“小蝶心细,很多时候都是我受她照顾。加上小蝶聪明又漂亮,大家都很喜欢跟她共事。” 寥寥几句话,李响已经看出章铭远的另有所指。 李响冲他轻声笑笑,只是眼神深邃锐利。 剑拔弩张之下,两个男人的修罗场之战瞬间变得微妙。 病床上的胡蝶还在小口小口地吃着粥,感觉连张嘴吞咽都会扯得自己很疼。 千百根银针扎着李响的心,他没忍住去摸了摸胡蝶的头。 温煦地晨曦透过玻璃窗,照在章铭远那双暗沉下去的眸子里。 “还难受吗?”李响问她,语气里尽是担忧和心疼。 胡蝶望着李响微微摇头,小小的梨涡忽隐忽现,姣姣微笑,绽放一朵纯洁的玉兰。 章铭远干咳一声,温柔开口,“小蝶,我先去上班了,中午我要去见客户,”他指了指床头柜,“保温桶里有做好的午饭,你到时候让护士帮忙用微波炉热一下,我下班后给你带晚饭。” 胡蝶委婉地谢拒,“不用麻烦了铭远哥,下午我室友就回来了。” “好好休息,不麻烦。”说完章铭远又看向李响,收回刚才的笑意,意味深长的冲他叹了口气,“响哥好好安慰一下小蝶吧,昨天小蝶受了不少罪,你还不在她身边,她哭的很伤心。” 李响知道,章铭远在宣示,在挑衅。 他并未应声,但余光却全在章铭远身上。 离开前,章铭远笑眯眯地又补了一句,“小蝶,水果我已经切好了,记得吃。” 李响收拾好桌板,然后坐在胡蝶身边,轻声跟她道歉着,“对不起,胡蝶...”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没接电话也没回电话,总不能编制借口吧。 胡蝶坠云雾中,她不明白李响突然道明的歉意。 胡蝶伸出双手,嘴角向下,瞬间眼泪汪汪,她说,“我想抱抱可以吗。” 李响把她虚揽在怀里,怕碰到她的伤口。 胡蝶瞬间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在李响怀里哭的肩膀颤动,哽咽着说,“好疼..” 李响的眉心拧成一个小疙瘩,他顺着胡蝶的背,又去抚摸她的发,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无法想象胡蝶是如何忍着剧痛来医院的,甚至在手术的时候,连个在外面祈求她平安无事的人都没有。 可是她给自己打了电话,她是希望那时候能有人拉她一把,但是李响没有伸出那只手。 他连一个小朋友都保护不了。 所以他反反复复地说对不起。 李响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号存在了胡蝶手机里。 他望着胡蝶,黑眸中裹挟着柔情,“以后有事一定要打电话,我看见了就会接,有重要的事情联系不上我的话就打办公室的座机。” 李响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走之前叮咛胡蝶,他会过来给她送午饭晚饭。 每天都来,直到她出院。 但是当天李响失约了。 他刚走出医院就接到紧急通知,需要整个刑侦支队去支援福安区公安局抓捕一个大型国际网络犯罪团伙。 坏消息是李响肩膀受伤了,好消息是伤得不重。 第二天李响带着早饭去医院的时候,胡蝶又哭了一场。 小朋友除了喜欢撒娇,还很喜欢哭。 胡蝶哭的悸动,“我给你的平安符,你不会扔了吧?” 李响不仅没有扔,还好好的随身带着,如果出任务的时候,他就用别针把平安符别在警服的内衬里,正对心口的位置。 李响在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胡蝶,跟她开玩笑,“你不是说寺庙很灵吗?怎么自己还住院了。” 胡蝶是这么说的,她就只求了一个平安符,怕求多了菩萨忙不过来,她要把求来的所有平安都送给李响。 我心愿情甘,祝你岁岁平安。 李响的心瞬间变得软软的,像掉落在地上的水豆腐,怎么都捡不起来。 他怎么对得起胡蝶的好。 但他在知道昨晚章铭远真的又来给胡蝶送饭的时候,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好像自己一直都在扮演着受益者,自己有付出过什么吗? 真的能给这个丰盈浪漫的小朋友幸福吗?不是盛大的,就只是普通幸福,能给的了吗? 胡蝶出院后,就约着李响杨夏袁礼在好日子饭馆那里吃顿饭。 杨夏说要给胡蝶庆生,庆祝重生。 胡蝶气得翻白眼,一个阑尾而已,不至于重生。 来的时候,她送给李青好大一盆蝴蝶兰。作为回礼,李青跟她讲了好多李响在村子里的事。 胡蝶和杨夏双手枕在桌上,听李青断断续续讲着,也不打断他。 半个小时之后,袁礼来了,胡蝶并没看到李响的身影。 李响还在和安欣审讯,胡蝶给李响发微信问他还需要多久。 很快,他回复道,“难缠得很,最起码半个小时吧,你们饿了就先吃。” 胡蝶抬眸看着袁礼和杨夏搂搂抱抱的腻歪样儿,曲着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灯特别亮?” 袁礼一本正经地看了看店里的灯,旁边的杨夏瞬间就听懂胡蝶的内涵。 她替胡蝶回答道,“三人行,必有一灯泡。” 胡蝶打车去局里等李响,她依旧坐在那个老位置上。 花城虽然是南方,但十二月份的晚上还是皑皑的冷,她搓搓掌心哈着热气试图让手暖合起来。 这时候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等人吗?小妹妹?”那男人语气里满是轻蔑的笑。 这个男人一开口胡蝶就浑身打颤,鸡皮疙瘩爬了满胳膊。 “嗯。”胡蝶冷冷的回了一声。 她不想搭理这个男人,只需一眼她就断定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善茬,而且浑身透着愚陋的姿态。这种直觉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基本都准的要命。 “哦?你找谁呢?”男人又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胡蝶盯着他的警号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跟他对峙着,语气不善,“我不认识你。” 另一层含义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男人竟凑近盯着胡蝶地的脸看,扬扬手机,“加个微信就认识了。” 胡蝶冷声笑笑,“我看没这个必要,我有喜欢的人,就在你们局里。” 男人不做声,当着她的面点熟练地点起了烟,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吐着烟圈,嘴里嘟哝着,“局里都在传有个喜欢李响的大学生,该不会就是你吧?” 胡蝶喉咙哼出一声,“对。” 她侧过身子挡着烟气,这个男人真的是惹人厌烦,果然职业不等于人品。 胡蝶心里想着还是自己眼光好,才会喜欢上李响这样的人上人。 结果这个男人把她和李响好一顿讽刺,言辞间对李响有很大的恶意。 胡蝶恶狠狠地瞪着他,男人说一句,胡蝶就犟一句。 胡蝶无心恋战,不想和他再对话下去,就迈腿离开。 谁知那男人擒住她的手腕往回拉着,嘴角还挂着不羁的笑,“微信还没给我呢?” 胡蝶拿出凌人的气势,警告着他,“松开!” 奈何胡蝶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如同蜉蝣撼树,僵持了好一会也没挣脱掉。 这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扣上男人的肩,猛地往后一拽,男人踉跄的跌了好几步。 身躯凛凛的李响跨步挡在胡蝶身前,把胡蝶遮的严严实实,隔开她和那男人的距离。 李响的横空出现让她很有安全感,尤其在此刻。 他冲身后的胡蝶低声说着,“他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胡蝶摇摇头,怯懦地用手抓着李响的衣袖。 那男人弹了弹烟灰,接着冷哼一声,显然是刚才李响的那一下让他心里很不爽,嗓子吐出一句,“响队好大的脾气。” 李响神情凝重眼射寒星,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冲着男人怒声道,“识相就赶紧走。” 那男人偏不识好歹,冲胡蝶的方向努努嘴,发出瘆人的笑,“妹妹以后常来啊,我带你去我办公室坐坐,咱们还有很多话没讲完是不是?” 李响额角青筋暴动,往前探了一步,指着那男人,直呼其名,“吴子昂,”都快要动手的架势,“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吧?给老子滚!” 男人只好灰溜溜地离开,踏上几步台阶后,又回头冲胡蝶喊喊,“小妹妹,我们局里好男人多的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他狠狠剜了一眼李响,“何况还是块朽木。” 李响瞥见身后的胡蝶在瑟瑟发抖,还有乱舞的发丝,就脱下了自己外套。 可能是气还没消尽的原因,衣服放到胡蝶怀里的手劲大了些。 胡蝶还沉在刚才李响骂脏话的阵势里没回过神。 这是李响第一次在她面前讲脏话,也是第一次发脾气。 虽然不是冲她说的,但却把胡蝶震慑住了。 骤然间,胡蝶被怀里的衣服吓得往后趔趄一下。 李响本能地用掌心护住她的脊背。 四目相对,时间骤停,世界仿佛一个倒扣的大碗,眼里看不见其他,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两人和鸣般擂鼓的心跳,逐渐发红的耳廓以及情意绵绵的眼神,空气里满是暧昧的拉扯气息。 胡蝶咬咬唇,尽管她羞窘的厉害,脸也红了一大块,但嘴比脑子快,“李响,这么好的时机,我们要是不接吻真是可惜了。” 李响讪讪地收回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感觉嗓子发酸,疾步往停车场走去,冲胡蝶无奈道,“这可是公安局。” 胡蝶就知道,李响面对这种粉红桥段会不解风情的喊卡。 虽然没得逞,但她还是笑得眉飞眼圆,跟上李响的步伐,继续戏虐着,“不在公安局就可以亲了是吗?” 这里是东喃契约,我不是一个好的说书人,但很庆幸能在每个夜晚与你们分享我的心事。学会热爱,学会真实,做很酷的人。晚安,好梦,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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