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608

1608-1

雪后溪上晴眺

昌黎咏苦寒，南国今一遇_（1）。传闻冻死骨，衢巷俨墟墓_（2）。皇穹示灾变，不忍测其故_（3）。顽雪阅久晴，稍稍屋山露_（4）。拄杖出门看，瑟缩沙岸步_（5）。坚冰犹盖溪，斜成樵牧路_（6）。无缝跳鱼虾，何缘亲鸥鹭_（7）。野色乍升沉，日脚天边树_（8）。万堞衔残云，招魂当岁暮_（9）。馀对瘦玉峰，断句酸肠吐_（10）。

【笺注】

    雪后，陈三立出门观看，天地冰封，毫无生气，景象萧索，路有冻骨，认为灾变正是上天对人世的警示。

（1）“昌黎”二句：韩昌黎《苦寒》诗所描写的状态，南国如今也遭遇了一次。

    “昌黎”句，唐韩愈有《苦寒》诗，极形苦寒之状：“肌肤生鳞甲，衣被如刀镰。气寒鼻莫嗅，血冻指不拈。浊醪沸入喉，口角如衔钳。将持匕箸食，触指如排签。侵炉不觉暖，炽炭屡已添。探汤无所益，何况纩与缣。虎豹僵穴中，蛟螭死幽潜。荧惑丧缠次，六龙冰脱髯。芒砀大包内，生类恐尽歼。”

（2）“传闻”二句：传闻路上有了冻死的人，街巷俨然成了坟墓！

“冻死骨”，语出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墟墓”，墓地。《礼记·檀弓下》：“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

（3）“皇穹”二句：皇天降下灾害警示人世，不忍心猜测它的原因。

“皇穹”，犹皇天。汉扬雄《剧秦美新》：“登假皇穹，铺衍下土，非新家其畴离之？”

“示灾变”，指自然灾变是对人世的警示。明王世贞《杨忠愍公行状》：“天心仁爱，屡示灾变以警。”

诗的前六句，写江南遭遇冰雪灾害，路有冻死骨，是上天对人世的警示。

（4）“顽雪”二句：长久不停的飞雪，看了很久才晴，屋脊稍稍从雪中露了出来。

“顽雪”，久雪不停。唐崔致远《春晓閒望》：“山面懒云风恼散，岸头顽雪日欺销。”

“屋山”，屋脊。唐韩愈《寄卢仝》诗：“每骑屋山下窥瞰，浑舍惊怕走折趾。”

（5）“拄杖”二句：拄着手杖出门观看，蜷缩着身子，在沙岸上走。

（6）“坚冰”二句：坚冰还覆盖着溪水，倾斜的是砍柴和牧牛人走的道路。

（7）“无缝”二句：没有冰缝可以鱼虾跳跃，哪还有条件和白鸥鹭鸶亲近？

（8）“野色”二句：野外的景色才展开又沉落下去，日光穿过云缝落在天边的树上。

    “日脚”，太阳穿过云隙射下来的光线。唐岑参《送李司谏归京》诗：“雨过风头黑，云开日脚黄。”

（9）“万堞”二句：城墙上万千城堞，都含着残剩的云层，正当一年将尽，有招魂的声音。

“万堞”，指众多城墙上的矮墙。堞，城墙上的齿形的矮墙。

“招魂”，招死者之魂。《仪礼·士丧礼》“复者一人”汉郑玄注：“复者，有司招魂复魄也。”

从第七句“顽雪阅久晴”到第十八句“招魂当岁暮”，描写雪晴出门，观看大地冰封，一片死寂的寒冷、萧索景象。

（10）“馀对”二句：剩下我对着清瘦的积雪山峰，吟出诗句，倾吐心中的酸楚。

“玉峰”，积雪的山峰。唐陈陶《渡浙江》诗：“曙光金海近，晴雪玉峰高。”

“断句”，即绝句。清陈田《明诗纪事丙签·张弼》：“东海诗有豪气，不受羁勒，七言断句，尤推擅场。”此泛指诗句。

尾二句，描写自己的心中酸楚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