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童年回忆(1):美食

 湖畔黄昏 2023-04-21 发布于湖北

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不是一个父亲,而是30多年前,在鄱阳湖畔玩耍的那个小男孩。——题记

1.芝麻粉

多年之后,想起童年的时候,眼前总有一幅画面,挥之不去。

深秋的黄昏,我静静地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捧着一只陶瓷缸子,缸子里面是褐色的芝麻粉,褐色里有一丝一抹的红色——那是红糖。

我静静地舀着,吃着,祖母在灶前烧着火,弄着晚饭。

芝麻粉应该是我小时候吃得最多的零食。

常常看见祖母将大米洗净、沥干,然后再洒点芝麻,炒成焦黄焦黄的米粒,再用石磨磨成粉,装在床头的陶土坛里。

很多时候,我就看着祖母弄饭,跟着祖母喂猪,跟着祖母去菜地摘菜,跟着祖母去池塘洗东西。很多时候,我并不饿,但我还是对祖母说:“嫲嫲,我想吃芝麻粉!”

2.柿饼

小时候的零食不多,好在有祖母。逢年过节,有一些在外做手艺的邻居、亲友回家,都带点果脯等礼物孝敬我祖母,祖母自然舍不得吃,分给我们姐弟几个。记得有一次祖母分给我几个柿饼,我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还没尝到什么味儿,柿饼就全到肚子里了,意犹未尽,念念不已。

大学期间,有一年寒假结束,同学们都大包小包,带回了很多土特产,同宿舍的湖北黄同学带的是几条孝感腌制狗腿,山西邵同学带回来运城柿饼,满满一旅行袋!

同学们大都在啃着狗腿,唯有我,吃着柿饼,一个接着一个——柿饼啊柿饼,我终于可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同学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那么喜欢吃柿饼啊?”

没人知道,我那个埋在心里多年的柿饼情结。

3.淘井·红烧冬瓜

前几年回江西老家,发现村里家家户户,门前基本上都有一口水井,有的水井还装有微型马达,可以抽水上来。几十年以前条件可没这么好,村里就只有几口公用的水井,其中有一口,坐落在我家门口。

有一年初夏,大队安排了几个男劳力,疏浚那口公用水井,那几天,他们就统一在我家吃喝,费用由大队承担。

黄昏,淘井的人收工了,坐在我家晒场上,抽着旱烟,聊着天。晒场上摆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摆满了一大碗一大碗的菜,竹床旁边,装着一木桶米饭,一木桶汤。

淘井的人围着竹床吃饭的时候,我也坐在门槛上吃,父母不让我靠近那张竹床——因为竹床上有肉的菜,是公家的。

小孩子能吃多少呢?淘井的人就说我父母见外了,笑着把我喊了过去,往我碗里夹了几大块红烧冬瓜,几筷子辣椒炒肉片——在那个年代,那都是非常非常少见的美味佳肴,我吃啊吃啊,差一点儿把自己的舌头都一块吞进去了。

现在,红烧冬瓜、辣椒炒肉片都是餐桌上常见的菜肴了,但我还是怀念那一次丰腴的红烧冬瓜的,鲜辣的辣椒片,爽滑的肥肉片——人生若只如初见,人如此,菜肴亦如此。

4.梅干菜炖黄鳝·煤油钢精锅

小时候,我家门口有一方池塘,称作“桑下塘”(我不能肯定是不是这几个字),池塘边不单有桑树,还有苦楝树,柳树,樟树,梓树。

附近的乡亲都在那方池塘洗衣裳、洗农具之类的,池塘四周,砌着青石、麻石。石缝里,躲着很多粗粗的、肥肥的黄鳝。

父亲是“钩”黄鳝的好手。钩黄鳝的工具很简单,找一根长约尺余的铁丝,将一端弯曲成钩状,套上蚯蚓,再伸进池塘边的石缝里,食指拇指不断捻转吊钩,黄鳝在巢穴里看到送上门的蚯蚓,就一口咬住,等发觉中计时,已经无法脱钩,被拉出巢穴。

父亲钩黄鳝的时候,我常常跟在后面,帮忙看管着钩上来的黄鳝。有一次,我好奇地拿着一根吊钩,伸进石缝,闹着玩,突然我感觉到吊钩被什么咬住了,我拼命地往外拉,却怎么也拉不出来!于是紧张地大喊:“爹!爹!我钩住一条黄鳝了!”父亲从池塘对岸飞快跑过来,接过吊钩,一拉,往岸上一摔,一条粗粗肥肥的鳝鱼在地面上翻滚着、快速蠕动着。

我非常的激动!那是我钩住的第一条黄鳝。

30多年过去了,在菜市场常常能看到一些小鳝鱼,颜色似乎是暗绿色,比筷子粗不了多少,比筷子也长不了多少,奄奄一息的,那时我就会想起当年父亲钩起来的那一条条黄鳝——很长、很粗、很肥、野性十足!

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很大的风,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父亲钩了几条黄鳝回来,妈妈拿出煤油钢精炉,用梅干菜炖着,香味四溢——现在想来,家,是那么温暖!幸福,又是那么简单!

5.腊肉·煎鸡蛋

我们乡有近20个自然村,乡里的最高学府——乡中学,坐落在一个唤作“淘米塘”的山旮旯里。那个时候没有自行车,学校也很偏僻,师生们回家都不方便,因此吃、住都在学校,周末才回家补充给养。

我初中一年级是在那里读的。那个时候,学校没有自来水,也没通电。学生们都有一个搪瓷缸子,往缸子里放点米,然后把缸子放进蒸笼里。校工把摆满缸子的蒸笼抬到大灶上,再一个缸子一个缸子的添满水,然后再搁上一层蒸笼,再添水。蒸笼垒好了,校工就在大灶底下烧煤蒸饭。

吃饭的时间到了,学生们就一窝蜂似的,围着蒸笼,找自己的缸子——有很多趣事,此处不多说了。

吃的菜也是学生们自己从家里带来,大都是炒干罗卜丝、干豆荚等霉干菜——霉干菜不容易馊,没有汤汤汁汁的,装在搪瓷缸子里,体积小,也容易保存。但即便菜里放再多的油,搁上一个礼拜,也不能保证不馊,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有谁的菜没有馊过呢?!

我记得,祖母在给我炒干罗卜丝时,放了很多很多油,但长年累月的吃,我还是吃“伤”了,有一段时间,我闻到干罗卜丝的味道,就想吐,就和别的同学换菜吃。

寒假过后的头一个月,是我们的幸福时光,除了从家里带霉干菜,我们还会带一点腊肉,放在自己的米饭缸子里,和着米饭蒸熟——整个缸子里的米饭都油澄澄的,香味扑鼻!

我还记得那年初夏的一天,午饭时间到了,我蹦蹦跳跳的去食堂,下坡的时候,忽然很意外地看见父亲!他从七八里路外的家里过来,风尘仆仆的,站在那儿,焦急地四处张望着。父亲提着一个网兜,网兜里是一只搪瓷缸,搪瓷缸碗口处,摊着一只煎鸡蛋,金黄金黄的!

……

30年过去,陪伴着儿子的时候,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童年,童年时的美食,童年时的玩具,童年时的游戏,一时思接千载,不知身在何处

(2008年5月23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