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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东敖九中长征队跋山涉水前往北京时，几名留校的同学正在为创建新的红■兵组织而奔波。腊月里的一天，有人给谭岩松带话，说程安富同学找他回校商量要事。 程安富年长谭岩松两岁，不仅身强体壮豪侠仗义，还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初一下学期，此兄突然迷上了无线电，成为校无线电爱好小组的核心成员，做梦都想以自己的智慧组装出一台小型收音机。 谭岩松说服父亲将珍藏的电子管送给了程安富，可他鼓捣来鼓捣去，也没鼓捣明白。无线电之梦虽成泡影，他却与谭岩松建立起了深厚友谊，在校时，以及尔后的岁月，都给予过这位小兄弟无微不至的关照。 这次程安富把谭岩松找回学校，是因为他手里有了点钱，几个月前他刚从北京大串联回来，就去了小牡丹林场，辛勤的汗水，换来厚厚一摞人民币，有了钱就容易想入非非。 文-革初期，校园里风云激荡，排山倒海的革命运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既不是传统的学生领袖，也不是叱咤风云的新星。如今，同学们都逍遥家中，偌大的校园空无一人，他革命的情怀却突然炽热起来，想整点事儿，拉个小山头，体验一把当学生领袖的好滋味。  2 被召回到学校的谭岩松和郑光明，跟着程安富沿着学校毛宣传队走过的路线，到访了几个较大的村庄，试图能够动员一些同学回校和他们一起整事儿。 此行的路线是从学校出发，经得胜屯，过牛心屯，最后到达白河岭镇。得胜屯是个比较大的自然村，牛心屯和白河岭镇分别是两个公社所在地，这几个村庄都是同学比较集中的地方。在德胜屯，他们受到同学魏丽馨的热情招待。 魏丽馨原本是高年级的师姐，因病休学一年多，插班到了谭岩松所在班级，她天生好嗓子，在学校联欢会上，一曲红梅颂独占鳌头，从此，东敖九中首席歌手的地位无人撼动。 魏丽馨比谭岩松大三岁，一直把他当成小弟呵护。夏日里，谭岩松穿了多年的黑布衫被书桌刮成两半，魏丽馨赶紧跑回宿舍取来针线帮他缝补。衣服过于破旧，用手指都能捅出窟窿来，魏丽馨沉默良久，找到了同在东敖九中读书的哥哥，把他一件旧衣服送给了谭岩松，避免了这个穷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次面对半裸的窘境。  魏丽馨的哥哥魏立弟比谭岩松高两个年级，毕业后考取了长春市的中等专业学校。魏立弟离校前送给了谭岩松一个蓝色的小笔记本，封皮里还镶嵌着一枚小镜子。 收到这份珍贵礼物的第二天，一场大型运动会开幕式在东敖九中举行，全公社各个小学校的师生，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公社机关的革命干部全都来此捧场。谭岩松是开幕式的小旗手之一，走在运动员队伍的最前端，开幕仪式结束后，他脱掉运动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时，衣兜里的小蓝本已不翼而飞。 那次离开得胜屯后，谭岩松再没见过魏丽馨大姐，却巧遇过魏立弟大哥两次。一次是1970年夏天，谭岩松蹲在东敖县城十字大街路口卖豆角，已在长春市参加工作的魏立弟大哥经过时，心情沉重地塞给了他3元钱。另一次是1995年，魏立弟大哥来北京出差，此时的谭岩松早已不再是当年凄苦的少年，他在北京某饭店宴请并感谢老大哥曾经的关爱。  3 从得胜屯徒步前往牛心屯，途经牛筋沟林场，两年前，同学们来此打烧柴，住在据说是闹过“狐仙”和“黄仙”的工棚里。“狐仙”指狐狸精，“黄仙”指黄鼠狼，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动物。 说来诡异，有位女同学忽然不正常起来，疯癫怪笑，眉眼轻浮，满嘴跑火车。其他同学在工棚外发现的疑似狐仙洞口点燃了木柴，一番烟熏火燎后，神志不清的女同学竟然恢复了正常。 大家推测这场波澜与狐狸精无关，按《聊斋》作者蒲松龄的先见，狐狸哥哥属于洁身自爱型，只有狐狸姐妹才会不择手段、用尽媚态勾引路过的帅哥。如今是女同学出了状况，若不是是黄皮子所为，难不成狐狸姐妹忽然变了口味？ 破四旧运动后，举国上下开启了特色文化的新-时-代，大中学校的红■兵引领潮流，色彩鲜明的文艺作品如雨后春笋，成就了一个时代的交响。红小将们以文艺演出的方式，或以毛宣传队的名义，将这些作品广为扩散。 东敖九中毛宣传队应运而生，蓝玉雪等人当仁不让地成为骨干分子。两三个月里，几乎走遍了牡丹公社、牛心公社、石红公社、白河岭公社的大小村庄。  4 那时候，北京红■兵的文艺水平极高，《红■兵组歌》以空前绝后的气概独领风骚。人性回归的今日，痛定思痛的反思，所有的违背文明进程的疯狂，都曾是历史的噩梦。可是，一代人曾经的文艺才华，依旧是难以挥之即去的印记。 与大城市的宣传队相比，东敖九中毛宣队只能搞点小把戏，领颂“<老>三篇”、教唱“<语>录歌”、辅导“<忠>字舞”，自编自演点小节目。然而，要想把笨手笨脚的乡村大爷大妈们，通通打造成红色舞者，可绝不像制作猪肉炖粉条那么轻松。 “<忠>字舞”源于内蒙的“安代舞”，动作粗放、简单、夸张。在《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敬爱的毛-主-席》《满怀豪情迎九大》的伴歌中，高举双手，表示对红太阳的信仰；斜出弓步，表示永远跟随伟大领袖；手指怒向地面，表示彻底砸烂资产阶级；紧握双拳，表示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忠>字舞”，时代的主旋律，每天清晨傍晚，城市乡村的大街小巷都是跳舞的人群，学生到校上课，先来上一段；工人上班前，集体舞一段；机关干部的广播体操，直接改跳<忠>字舞；社员劳动之余，田间地头舞不休。东敖九中西南一带的崇山峻岭中，“<忠>字舞”的红色狂澜，就是敖东九中毛宣队的心血结晶。  5 毛宣队驻扎公社所在地或林场时，吃住全由政府机关负责，若驻扎在普通村庄，则以官派的方式吃住在老百姓家里，饭后支付一毛钱外加四两粮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相当长历史时期内不成文的规矩。 某日，毛宣队沿着荒僻小道向牛筋沟林场进发途中，蓝玉雪忽然晕倒，两名男同学飞快地跑到小溪边取水给她喝，原路返回时，一名同学被当地猎人捕猎的兽夹击中，小腿鲜血直流。 谁都没料到，这鸡毛蒜皮的意外小事，被牛筋沟林场的造反派头目借题发挥。毛宣队来林场宣传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有人在他们行进的路上放铁夹子搞破坏，这种行为就是十恶不赦的反革命。 放铁夹子抓野味的工人大哥闻声跪地百口莫辩，被武力审讯后屈打成招，如实交代了犯罪动机，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他，对大好形势怀有刻骨仇恨。随之而来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这无辜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6 谭岩松三人并未在牛筋沟林场停留，直奔牛心公社所在地。一路上谭岩松都处于兴奋之中，蓝玉雪就住在牛心屯，半年前，她步行36华里去大石河屯探病时的画面，是此次谭岩松冰雪之行最美好的回望。 蓝玉雪是班花，也是校花，不仅样貌出众，个性开朗活泼，还能歌善舞，是男同学们心中的女神。怎奈人性封闭的年代，大多数男生都只能像个矜持的小绅士，纵有千分爱恋也不得要领，只能埋于心底。 三人好不容易顶着漫天大雪来到牛心屯，蓝玉雪却不在村里，她刚巧陪母亲去黄泥河镇串亲戚了。三人一商量，当即决定取消牛心屯的活动，乘车直奔白河岭镇。 白河岭镇地处长白山脉，也是同学较为密集的区域，仅谭岩松班里就有四名同学在此，其中唯有满秀丽家生活条件最好。她父母都在县政府工作，三间大瓦房宽敞明亮，平时只有她和奶奶居住。满秀丽的奶奶慈祥极了，把咸盐坛子里腌制的一大块猪肉取了出来，招待三位饥肠辘辘的不速之客。 白河岭镇距长白山仅二十多华里，大雪封山季节的清晨，站在满家小院前的高坡上举目四顾，太阳飞升，雪峰连绵，松林泼墨，雪蘑菇般的屋舍炊烟升腾，大自然冬日的图腾镌刻成了谭岩松永久的记忆。 三人在此免费住宿，蹭吃蹭喝，美食美景尽收，好不快活，而动员同学们“返回学校去，继续闹革命”的效果不收效甚微。 三人徒手而归，偌大的校园除了个别老师还在坚守，已经空无一人。程安富的革命激情直落千丈，三个人的“革命小串联”就此画上苍白的句号，新年将至，打道回府，各回各的家。 -----未完待续。故事有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文字原创 | 高玉民 编辑制版 | fay 插图 | 部分网络 mem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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