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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天子:柴荣

 licht3jh8evr0j 2023-04-23 发布于江西

“五季至周之世宗,天下将定之时也”(《宋史》)。

柴荣是五代最后一个政权后周的第二位君主,是周太祖郭威之妻柴氏之兄柴守礼的儿子,也是郭威的养子。柴荣出身邢州望族,自少“器貌英奇”,擅长骑射,略通书史及黄老之术,且为人谨慎笃厚,因而被姑父郭威收为养子。早年曾随商人在江陵贩茶,对社会积弊有所体验。他的祖父柴翁(其名佚失)、父亲柴守礼都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后因家道中落,年未童冠的柴荣前去投奔嫁给同乡人郭威的姑母柴氏,柴荣生性谨厚,帮助姑父郭威处理各种事务,深受郭威喜爱,而柴氏无子,便收养柴荣为子。当时,郭威效力于五代中的后汉政权(947-950),驻守邺都,防御契丹,乾祐三年(950年)冬,后汉隐帝猜忌郭威,将其和柴荣留居京都开封的亲属全部诛杀,并企图派人杀死郭威。郭威于是以“清君侧”的名义杀向开封,柴荣受命留守邺都,主持邺都事务,不久,郭威推翻后汉,自立为帝,柴荣亦被立为皇子,显德元年(954年)正月,郭威病重,遗诏养子柴荣即位。这是五代独特的继承方式,比如朱温想要传位给朱友文、石敬瑭传位给养子石重贵(实质是其侄子,而且石敬瑭死前把自己的儿子嘱托给冯道,但是冯道懦弱,最后让石重贵上位)等。郭威的两个儿子都被汉隐帝所杀,由于没有后代,于是传位给养子柴荣,此非意外之事。“英雄天子”是当时北方突厥对北齐开国君主高洋的称呼,笔者认为其也适合称呼周世宗柴荣。《吴子》说:“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本文从内政和征战两个方面来描述周世宗的人格魅力。

(柴荣)

与北汉的交战

显德元年(954年)正月丙申,在周太祖郭威去世后,周世宗柴荣即皇帝位于灵柩前,当时,刚刚建立的后周政权局势并不乐观,可谓强敌环伺,北方有后汉的残余势力——北汉,及支持北汉的契丹,南方有南方割据诸国,以南唐最为强大,后周实际上仅能控制华北与关中地区,且内部也有许多割据一方的军阀和不服柴荣统治的部下,柴荣面对的第一个对手是南下的北汉、辽国联军。

北汉政权是前朝的余孽,是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弟建立的一个以晋阳为核心的山西政权,包括并、汾、忻、代、岚、宪、隆、蔚、沁、辽、麟、石十二州之地。刘崇向契丹称臣纳贡,成为“侄皇帝”。

(北汉政权)

就是这样一个政权,堪称为北周的劲敌。北宋张永德说北汉“兵少而悍,加以契丹为援,未易取也”(《宋史》),点出了太原地区的政权独特优势,当地民众的尚武风气犹存,直到金末仍有“河东(指山西)地险人勇,步兵为天下冠”(《金史》)的说法,可见其民众尚武之风气。不过,太原地区的民众尚武原因可能是其非常贫穷,在明代有“山西地狭民贫”、“山西民众而地狭,故多贫”(笔者随意从《明实录》中摘抄所得),则北汉政权虽然兵力较为强悍,但“土瘠民贫,内供军国,外奉契丹,赋繁役重,民不聊生,逃入周境者甚众。”其制度建设以及官员俸禄亦薄,即所谓:“不建宗庙,祭祀如家人,宰相俸钱月止百缗,节度使止三十缗,自馀薄有资给而已,故其国中少廉吏。”(《资治通鉴》)

当时北汉皇帝刘崇得知周太祖郭威去世,十分开心,准备大举入侵,而当时的辽穆宗对夺取中原并不感兴趣,史称其“好游戏,不亲国事,每夜酣饮,达旦乃寐,日中方起”,以至于“国人谓之睡王”(《资治通鉴》)。其上一任君主辽世宗准备配合北汉大举入侵时,“诸部皆不欲南寇”,辽世宗硬生生地将他们逼迫出兵,在半路被谋杀,辽穆宗上位,旧学者认为其具有比较强烈的草原本位色彩(比如陈述先生的《契丹政治史稿》),但也有人提出质疑。不管如何,其本身对大举进攻中原地区可能并不热心。因此,在刘崇的热情邀请下,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辽穆宗派遣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兗带领一万多骑兵助战,刘崇则亲自率领大军,让白从晖担任行军都部署、张元徽担任前锋都指挥使,前往进攻潞州。

当时柴荣听说北汉入侵,准备亲自率领大军与之对抗,而群臣对这位年轻的皇帝仍不信任,且认为北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未必能亲率大军进攻,劝说道:“陛下新即位。山陵有日,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宜命将御之。”柴荣则坚定地说:“刘崇幸我大丧,闻我新立,自谓良便,必发狂谋,谓天下可取,谓神器可图,此际必来,断无疑耳!”在继位之初,柴荣就准确判断出来刘崇一定会亲自率领大军前来,并且决心亲自征讨,不可谓不壮气凌云。而宰相冯道仍坚持劝阻,柴荣的亲征将自己比作唐太宗征讨四方,而冯道仍说:“未审陛下能为唐太宗否?”柴荣又说:“以我兵力之强,破刘崇如山压卵耳!”冯道又讥讽说:“未审陛下能为山否?”面对质疑,柴荣显得尤为不悦,惟有另一位宰相王溥赞成其出征意见。柴荣最终决定出征。

刘崇并不知道柴荣亲征,率领大军绕过潞州向南进发,晚上驻扎在高平之南。而柴荣率领大军快速进发,很快,后周军队的的先锋和北汉军队相遇,发生了遭遇战,北汉军队后撤。柴荣担心北汉军队遁逃,于是督促诸军立刻前行追击。刘崇亲率中军在巴公原摆下大军,张元徽军则在其东(即左翼),杨兗率领的契丹军在其西(即右翼),阵营严整。而柴荣由于率军轻进,河阳节度使刘词带领的后军还未赶到,军心不太稳定,但是柴荣志气益锐,准备和北汉军队作战。义成军节度使白重赞、侍卫马步都虞候李重进的军队在左翼,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的军队在右翼,宣徽使向训、郑州防御使史彦超带领精锐骑兵组成中军,而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领禁军呼卫柴荣,双方摆好阵势。

柴荣骑着马临阵督战,而刘崇这时候做了一位极其错误的决定,他看见后周军队人少,居然后悔叫上契丹军一起来打仗,对手下诸将说:“我自己使用汉军就可以击败周军,何必要契丹军来帮忙!今天我们不仅要击败周军,还要让契丹人心服口服!”北汉诸将居然也赞成其意见。契丹军的统帅杨兗骑兵观望周军后,认为周军是劲敌,未可轻视,而刘崇又大言说:“时不可失,您不要说话了,看着我打吧!”杨衮不满,陷入沉默。刘崇再次指挥失误。他命令士兵在风向不利(南风)的情况下发起进攻,北汉左翼军先进攻北周军右翼。双方交战不久,右翼指挥官樊爱能、何徽居然率领骑兵先行退出战场,上千名步兵解甲山呼万岁投降北汉,后周军右翼崩溃。樊爱能、何徽的有意指挥下,导致右翼突然崩溃,这对于后周军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而柴荣在此时并没有放弃作战逃跑,而且亲自率领宿卫亲兵冒着箭矢投石作战以激励将士,而其麾下将士纷纷跟着奋勇作战,无不以一挡百,终于遏制住了北汉军的攻势,北汉左翼(即后周右翼)大将张元徽被作战中被后周军队斩杀,因此北汉军队士气沮丧,加上南风更加猛烈,后周军队顺着风势追杀,北汉军队大败。而指挥契丹军的杨衮本身就怨恨刘崇,加上当时周军气势正盛,于是全军而退。接着刘崇整合部队万余人,继续作战,结果又被后周军队打得大败,率领百余名骑兵迷失方向,仓皇逃回晋阳。

此次战役中,樊爱能和何徽率领的右翼部队一接触北汉军队就逃亡,并且不肯听从柴荣派出使者的劝阻,有些使者甚至被军士杀害,他们甚至扬言说:“契丹军队大举来犯,官军大败,其余士兵纷纷投降”,樊爱能甚至想制止刘词率领的后续援军北上增援,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企图。本来柴荣安排李彦崇埋伏在刘崇的归路上,但是因为听说樊爱能等人战败,于是引军撤退,错失一大机会。后周军队胜利后,樊爱能等人才慢慢地赶回来。柴荣对此绝“不行姑息之政”(《资治通鉴》),一口气按照军法处决了樊爱能以及裨将七十多人,“由是骄兵堕将,无不知惧”(《旧五代史》)。而在此战中表现出色的赵匡胤被提拔为殿前都虞候,此外还有许多立功将士有所升迁,体现了柴荣赏罚严明的一面。

刘崇回到晋阳后并没有因一时失败而丧失斗志,而是积极地准备反攻“北汉主收散卒,缮甲兵,完城堑以备周”,之后派遣使者请求于契丹,辽穆宗许诺救援晋阳。柴荣击败刘崇率领北汉契丹联军后并没有继续亲征,而且派遣符彦卿为主帅,郭崇为副帅,向训为监军,李重进为马步都虞侯,史彦超为先锋都指挥使,带领步骑兵二万进攻从潞州出发。之后又派出王彦超、韩通、刘词和白重赞等人增援,符彦卿一直达到晋阳城下。而刘崇的决定是坚守晋阳,等待契丹援兵。很快,汾州、辽州、宪州、岚州、石州、沁州、忻州、代州都落入后周军队手中,但是晋阳始终没有攻克。柴荣最初的目标并非是消灭北汉政权,而是要耀兵于太原城下,但是后周军队进入北汉境内后,民众纷纷箪食壶浆以迎周师,哭诉北汉的赋役之重,提出自己愿意提供军需来帮助后周军队攻陷太原,而且北汉境内有州县纷纷投降。于是柴荣决定提高其目标,改为攻取太原。这点和当时的各位将领发生了冲突,他们认为粮食不够,不能够,请求班师,改日再次举行进攻,而柴荣不听,于是几十万人聚集在太原城下,由于粮食不足,军士不免剽掠,民众失望,跑到山谷里聚集自保。柴荣很快作出反应,下诏禁止剽掠,安抚农民,并且募民入粟米拜官,征发后周境内民众运粮给军队,为了攻克太原城,柴荣还亲自到太原城下指挥攻城。最后,而且契丹军队纷纷来援助北汉,而且“会久雨,士卒疲病”,以及史彦超在与契丹援军的战斗中身亡,最终决定撤退。所谓进军易,退军难,后周军队撤退得十分匆忙,几十万刍粮在太原城下,都不得不将其烧毁。军中因为流言相互惊扰,甚至互相劫掠,军需损失惨重,所得到的城池都再度失去。可以说,此次后周进攻北汉,历时约一月,以失败告终。

但这两次作战,使得北汉政权的实力大为削弱,北汉国主刘崇忧愤成疾,将以国事委派给其子侍卫都指挥使刘承钧,不久死去。

内政、武备和中央集权

柴荣“常愤广明以来中国日蹙”,等到高平之战胜利后,慷然有削平天下的志向。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内修文德,外修武备”,即从内政和军事两个方面增强自己的实力。

柴荣重视农业的发展,所谓“留心农事,刻木为耕夫、蚕妇,置之殿庭。”当然,其不仅仅只是为形式的举动,还切切实实地降低百姓的负担,比如在958年十二月,“罢州县课户、俸户”,让其都归州县管辖,所有幕职官、州县官一律由州县开支俸钱和粮食。他又发布法令,将无主荒地分给百姓,并且对逃亡的庄田做了恰当的规定(具体内容见《旧五代史》本纪显德二年正月条)。此外他有时免除百姓的赋税和徭役。后来,后周夺取淮南,淮南爆发饥荒,柴荣命令让官府借给百姓粮食,有的人说:“百姓贫困,恐怕不能偿还”,柴荣说:“百姓犹如我的儿子,哪有儿子处于倒悬之急做父亲的不去帮助他呢?哪用得着一定要其偿还!”可见其殷殷爱民之心。而其自己也有治平天下之心,曾经读唐代元稹的《均田图》,感叹道:“这就是让天下大治的根本啊!王者的政道就是从这开始的啊!”于是下诏将《均田图》颁布到各地,让官吏和民众先学习熟悉,准备一年来均天下之田(柴荣在显德五年即958年七月颁布,但其于次年六月去世,还没有满一年)。

限制佛教的发展。佛教在五代政权中经常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比如五代的闽国统治者经度民为僧,导致闽国境内多僧侣,而且寺庙经济在闽国起到了重要地位(见芝兰学社的闽国简史)。不仅闽国统治者,当时南唐统治者也是溺佛,《南唐书》记载:“元宗(李璟)、后主(李煜)皆酷好浮屠,群臣化之,政事日弛”,陆游评价说:“南唐偏国短世,无大淫虐,徒以寝衰而亡,要其最可为后世鉴者,酷好浮屠也。”可见南唐统治者溺于佛教,不务政事是其败亡的重要原因。而柴荣并不像那些溺佛之君,他是佛教“三武一宗之厄”中的最后一位:周世宗。他在位下令“大毁佛寺”,“禁民亲无侍养而为僧尼及私度者”(《新五代史》),废了寺院三万三百三十六所,仅留下寺院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和僧尼系籍着六万一千二百人。当时中原缺乏钱币(因为民众将铜钱用来铸就佛教的铜像),柴荣一方面下令禁天下铜器,将铸币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又将佛教的铜像全部摧毁,用来铸钱。为了避免群臣有所顾虑,柴荣说:“卿辈勿以毁佛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邪!且吾闻佛志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此外,民间的铜器也要输给官府。司马光曾经大加感叹,说:“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益废有益。”

整顿军纪已述于前,此外还有加强军队建设。最初,宿卫的士兵,累代相因,君主务求姑息,不加简略,恐怕伤害士兵的感情,于是老弱宿卫居多,骄悍不用命,遇到比较强的对手,“不走即降”,很多皇帝就是因为这点失去了国家。柴荣在高平之战,因为右翼军阵主帅擅自逃跑,军士不用命差点战败,因此对此十分重视,提出“兵务精不务多”,于是大加检阅,采取“精锐者升之上军,羸者斥去之”的措施,又同时采取收集地方精兵的措施,柴荣认为“骁勇之士多为诸籓镇所蓄”,于是“募天下壮士,咸遣诣阙”(将地方的精锐都调入中央),这种措施其实和宋代的收精兵是一个模板。这个要和当时五代的制度建设联系到一起。

“五代,干戈贼乱之世也。”五代十国时期军人权力巨大,能够左右王朝更迭,“故其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所谓“兵强马壮者为之”,欧阳修就痛心地说:“五代之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斯可谓乱世者欤!自古未之有也。”经过五代,最终形成了一套文官驾驭武人、地方军力、财力、物力收归中央的体系,并且为宋代所完善。后梁朱温时期,就开始抑制地方军人势力,看到“镇将位在县令上”(地方军事长官比行政长官地位高),就“敕天下镇使,官秩无高卑,位在邑令下”,让地方行政长官高于军事长官,以此来抑制军人。李存勖时期,就“复制诸道监军,节度使出征或留阙下,军府之政皆监军决之,陵忽主帅,怙势争权”,恢复唐朝旧制,宦官来压制军人权力,而且租庸使的权力也得到扩大,“朝廷故事,制敕不下支郡,牧守不专奏陈”,然而在李存勖的时期,“租庸使奏,近例皆直下”,财政部门直接控制地方财政,又限制地方军人的推荐权,“自今後大镇节度使管三州已上者,每年许奏管内官三人;如管三州已下者,许奏管内官二人。仍须有课绩尤异,方得上闻。”这些都是压抑军人权力。到了李嗣源又“敕防御、团练使、刺史、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自今皆朝廷除之,诸道无得奏荐”,收归中央任免权,把中央政府的权力进一步扩大。而且为了防止地方势力造反,五代时期李从珂就让地方剩余的费用全部收归中央,“初,帝(石敬瑭)在河东,为唐朝所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蓄积,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收取之,帝以是恨之。”此外,在士兵问题上也是如此,古代纹面为士兵所耻,如周行逢曾经犯事被黥,后来统治湖南,就有人对他说:“公面有文,恐为朝廷使者所嗤,请以药灭之。”周行逢加以拒绝,认为黥免无碍于英雄。而从后梁朱温时期开始,士兵就开始纹面,刘守光征发境内民众成为士兵时,也将其黥面,可见士兵地位也在降低。在此种情况下,柴荣将地方的精兵强将收归中央,并且极力招揽勇士,很难说没有削弱地方藩镇的意图,在柴荣的策划下,“由是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选练之力也。”

当时契丹又从后晋、后汉以来,多次入侵河北,大量民众被其杀害,柴荣对此浚胡卢河,筑城于李晏口,留兵戍宿,并且成功击败了契丹军队的一次入侵,“自是契丹不敢涉胡卢河,河南之民始得休息”。柴荣还重视水利工程的修建,比如巡查河堤,立斗门于汴口来控制黄河水势,又阻塞黄河决口减少水患,疏通汴水、五丈河以及联通济水,导汴水入蔡水,以上达到“通陈、颍之漕”、“通青、郓之漕”的效果(即连接了山东和江淮地区),控制淮南后又修筑水利,使得后周的战船可以直达长江。

柴荣还让群臣做《为君难为臣不易论》,还下诏说让群臣多进谏言,又和王朴商议了先易后难,先南后北的军事方针。其选用人才也是非常有眼光,正如《宋史》所言:“范质、王溥、魏仁浦,世宗之所拔擢,而皆有宰相之器焉。”此外还有一些制度建设。总之他在位时间虽短,但是所为颇多。

进攻后蜀和南唐

后蜀当时占据着秦岭、岷山以北的秦州、凤州、成州和阶州,这些地方如果让其占据就可能有着北伐威胁中原地区的可能,因此柴荣在征发南唐前决定先攻取这些地方以绝后顾之忧。孟昶当时面对后周军队进攻,派遣使者前往北汉和南唐进行联合,后周军队节节胜利,使得“蜀人振恐”。孟昶致书于柴荣请求和谈,但是在书信中自称大蜀皇帝,柴荣对此很生气,并不回复,孟昶因此惊恐,聚兵粮于剑门、白帝做防御工作,由于募兵众多,经费不足,于是对境内铁器实行专卖,蜀地民众对此十分厌苦。但总体而言,进攻后蜀的作战(主要是955年五月至十月)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在进攻后蜀的战役结束后,柴荣下一个目标是南唐。

当时的南唐皇帝是李璟,他是一位具有雄心壮志的君主,“有吞天下之志”。在闽国的内斗中,他出兵攻占闽地,但是随之败于福州城下,没有成功夺取福州,也没有控制泉、漳,仅仅得到了建、汀二州,而史载其败于福州之下的战役,死亡二万余人,委弃军资器械数十万,府库空竭,而之后乘着马氏政权内乱,派兵进攻湖南,成功灭亡马楚政权,君臣骄傲,觉得天下指日可定,结果由于处理不当,湖南再次丢失。此外,后汉李守贞叛乱、后周太祖时的慕容彦超叛乱,李璟都出兵声援,还派遣使者从海路交通辽国和北汉,约定共同攻取中原地区。由于累次出兵都没有成就,且国力消耗巨大,李璟决定息兵养民,当臣下向其劝说“数十年不用兵”时,李璟回答说:“将终身不用,何数十年之有!”(见《资治通鉴》)。而李璟的息兵战略并没有能够成功实施,柴荣决定兴兵讨伐南唐政权,夺取淮北之地。当时有两个有利因素:一是后唐在淮北兴营田以及将盐茶强卖给民众来收取其粟帛,百姓对此抱怨颇多,等到后周军队打来,百姓纷纷喜迎王师(但后周军队纪律不好,不懂得抚恤百姓,使得淮南百姓又纷纷聚集自卫,反倒是成为后周军队的困扰)。第二是李璟当时息兵养民,忽视了国防。比如,当时每年冬天淮河水位下降,后唐军队都会派兵在驻守,称之为“把浅”,但是寿州监军认为疆场无事,这样这套是浪费钱粮,于是取消掉“把浅”。

在伐蜀的同年(955年)十一月初一日,柴荣任命李谷为主,王彦超副之,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十二位将讨伐南唐。在次年正月又下诏亲征淮南。柴荣在此次军事行动中还采取其他的手段,比如修复汴渠让其连接泗水,方面将来的水军战舰和后勤运输。同时,柴荣还在外交上孤立南唐,比如联络湖南、南平、吴越国帮助攻打南唐,使其面对三面夹击的困境。不过这两路进军都被化解,虽然当时南唐精锐士兵都在淮北,但是,南唐将领柴克宏仅凭数千老弱就击败了顷国入侵的吴越军队,并且打算北上救援被后周军队围困已久的寿州,可惜还未出发久病死了。而湖南进攻的一路因为经过内部扰攘已为泡影,而南平派遣水师东下也未有大的进展,决定胜负的主要是北周和南唐之间的主力对决。

当时南唐清淮节度使刘仁赡指挥防御,与平日无异,人心稍安。当时周兵主要进攻的就是寿州,当时柴荣下诏亲征,先派遣李重进前去增援。而南唐将领刘彦贞赶往寿州,李谷见状选择后撤,随后刘彦贞因此轻敌,被随后赶来的李重进击败,刘彦贞败死。之后柴荣亲自来到寿州城下,将其围困,并且征发了几十万丁夫用于攻城,此后,后周军队以围困寿州为核心,并且派遣军队向四方攻城略地。二月,周军攻取了扬州、泰州,三月又攻陷了光州、舒州、蕲州,并且在进攻黄州,因此柴荣拒绝了李璟提出的议和条件。为了救援寿州,李璟派遣李景达前去救援,但是又任命陈觉为监军,边镐和许文稹等为应援使,四月时,之前唐军将领陆文俊收复了泰州,并且敢走了在扬州的周将韩令坤,但此时柴荣派遣张永德增援,经过交战击败并且生擒了陆孟俊,收复了扬州。在五月时,柴荣北归。七月时,后唐朱元、李平率军北上,接连夺取舒州、和州、蕲州,柴荣决定将兵力收缩集中用于寿州。

显德四年(957年)正月,景达派兵救援寿州,结果被李重进击败。二月,柴荣再次亲征,三月到达寿春。之后大败唐军,史称“唐兵战溺死及降者殆四万人,获船舰粮仗以十万数”,此战之后,南唐君臣再也无可奈何。等到李璟问计于其将领时,他们甚至念叨:“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意思是大势已去。此战之后,寿州已无解围希望,寿州守将刘仁赡(此人才能卓著)病重,其手下伪造其降表投降,寿州被攻克。

之后柴荣率领军队饮马长江,而且挖通各地运道,以至于后周军队的战舰都能驶入长江,后唐君臣大为惊恐。最后李璟提出割让淮南,去帝号称国主,称臣纳贡才使得柴荣同意议和条件。而这场战役使得南方政权中实力最为强悍的南唐大大削弱,并且成为后周的臣属国,已无威胁,使得柴荣的北伐无后顾之忧。

向幽州进发

在打垮南唐后,柴荣就开始北上收复幽云。

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从此中原王朝失去了燕山山脉和长城一线的有利地形和屏障,幽云十六州成为辽朝南下攻掠中原的基地,后来金朝群臣在讨论燕云归属时就说:“北朝所以雄盛者,缘得燕地汉人。今一旦割还南朝,不惟国势微削,兼退守五关之北,无以临制南方,坐承其弊。”丢了燕云十六州,失去了险要地势的中原王朝屡屡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汉人的痛。正如上文所说,当时辽国统治者是辽穆宗,具有比较保守的倾向,比如在柴荣征伐淮南时,李璟曾经派遣使者向契丹求援,结果被辽穆宗拒绝,而当时北汉政权也觉得辽国不是很靠谱,所谓“知契丹不足恃而不敢遽与之绝”。

而柴荣慷慨有削平天下之志,自然要向幽州进发。959年三月,柴荣开始北伐,开始“复中国故地”的旅途。为了完善后勤保障,柴荣“通青、郓之漕”,之后侍卫亲军都虞侯韩通等带领水陆军先行出发,从沧州治水道入契丹境内,直达瀛州和莫州,而柴荣到达仓州后即日帅马步兵数万趋向契丹的境内,而且消息保密工作非常好,如果不是大军经过的地方,连民众都不知道,而柴荣驾驭龙舟沿水道向北,直到益津关水道渐窄才被迫下地。在这场突袭下,辽国宁州、益津关、瓦桥关、莫州、瀛州相继投降,又攻克了易州。柴荣与诸将举行宴会庆祝,各位将领纷纷认为:“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虏骑皆聚幽州之北,未宜深入。”意思是如果继续深入恐怕很危险,但是柴荣对此很不满意,如同当年他在高平之战做出的选择一样,他想要继续北进,于是催促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先行出发,控制固安,柴荣亲自到达安阳水,命令搭桥,因为天色已晚,柴荣回到了瓦桥关。这天,柴荣很不巧地生了病,于是其继续前进的理想彻底破灭。柴荣把瓦桥关设置为雄州、益津关设置为霸州,之后从雄州南还。

虽然《新五代史》记载辽穆宗说:“此本汉地,今以还汉,又何惜耶?”但是辽穆宗仍然对此非常紧张,经常派使者督促北汉出兵牵制柴荣,可见柴荣的威胁力。因此许多人对此抱有遗憾,设想如果柴荣不是恰好生病,岂不是就能收复中国故地吗?这成为历史的遗憾。

不完美但可贵的柴荣

史书所载柴荣杀戮之事颇为严重。比如高平之战中,“帝宿于野次,得步兵之降敌者,皆杀之”(《资治通鉴》即之前投降的步兵被杀),又《旧五代史》记载说:“其夕,杀降军二千余人,我军之降敌者亦皆就戮”,可见并非仅有之前投降之士兵被杀,亦有敌军投降者被杀。又比如之前进攻蜀国时,柴荣将被俘虏的蜀兵隶属军籍,征发淮南,他们又投降南唐,南唐后来献给柴荣,结果这些士兵都被处斩。他也有屠城之事,在进攻南唐的淮南之地时,楚州防御使张彦卿坚决抵抗,所部无一降者,后周军队伤亡颇多,于是决定屠城,史书记载说:“世宗怒。尽屠城中诸民,焚其室庐”,“周师屠其城,焚庐舍殆尽”(《南唐书》)。又在进攻淮南时,本来南唐在淮南实行的一系列措施不得民心,“民甚苦之”,后周军队来后“争奉牛酒迎劳”,但是周军将领不但不懂得抚恤百姓,反而大肆掠夺,视民如土芥,淮南民众纷纷相聚山泽,“立堡壁自固,操农器为兵,积纸为甲,时人谓之'白甲军’”(《资治通鉴》)。后周军队前去进攻,反而多次被白甲兵击败,丢失了之前许多取得的南唐诸州。因此其用兵纪律并没有脱离五代的恶劣水平。

而对于周世宗的军事才能,也有人提出质疑,著名的质疑者是吕思勉。吕思勉在其论著《隋唐五代史》中指出:“彼之用兵,以所遇皆非大敌,遂成竖子之名。”吕思勉对其深入幽州不看好,将其类比于宋太宗进攻幽州,并且指出柴荣军纪不够严明。在笔者看来,柴荣并非那种完美的指挥官,比如河东之战中,柴荣虽然取胜,但未免失之轻率,假设刘崇谨慎且和契丹援助齐心协力,柴荣未必不为北汉军所败。又淮南之战,军纪不行,攻淮南军纪不行,又有屠城之举,实过于残暴。而且最后进攻幽州,未必能够成功,或许成为第二个宋太宗也说不定。

但这些质疑并不能影响柴荣的成就,也不能改变其是为“英雄天子”的角色,如欧阳修所言:“世宗区区五六年间,取秦陇,平淮右,复三关,威武之 声震慑夷夏,而方内延儒学文章之士,考制度、修《通礼》、定《正乐》、议《刑统》,其制作之法皆可施于后世。”又正如今人朱绍侯所编《中国古代史》所言:“周世宗在位虽不到6年,但他已经为后来北宋的统一事业奠定了基础。”仅仅以时间之短和成就之大,他也确实应该如高洋一样被成为“英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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