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入文学的唯一视角就是我对文学的兴趣——也就是说,从艺术的永恒性和个人天才的角度来看。就这一点而言,陀思妥耶夫斯基算不上一位伟大的作家,而是可谓相当平庸——他的作品虽不时闪现精彩的幽默,但更多的是一大片一大片陈词滥调的荒原。 《罪与罚》中,通过一个高尚妓女的爱,拉斯柯尔尼科夫获得了精神上的重生。这种重生主题在一八六六年书写成的时候不像现在看起来这么乏味得让人难以置信。…… 我实在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学术型教授,所以很难讲授我自己并不喜欢的课题。我一心想拆穿陀思妥耶夫斯基。 从艺术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非常令人着迷的现象。如果你仔细研究他的任何一部作品,比如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你会发现根本就不存在一个自然的背景,所有和人的自然感官相关联的东西也不存在。书中的风景就是一个思想的风景,一个道德的风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里没有天气,所以人们如何穿衣服也就不重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刻画人物是通过情景、道德问题、人物的心理反应,以及他们的内心波动。描写过一个人物的容貌之后,陀思妥耶夫斯基就使用老式的文学手法,即在以后出现这个人物的场景中不再提及任何他的体形外貌。托尔斯泰说过这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写作手法,艺术家在自己的脑海里随时都能看到自己的人物,知道这个人物在此时或彼时可能做的每一个不同手势。而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一点更让人震惊。俄罗斯文学的命运之神似乎选定他成为俄国最伟大的剧作家,但他却走错了方向,写起了小说。我一直觉得《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一部散乱的剧本,里面各个角色所需的家具和各色道具都正好够数:一张圆桌上有一圈玻璃杯留下的湿印子;窗户涂成黄色,以便看上去好像外面有阳光;一个舞台工作人员刚匆匆忙忙把一杯果汁甜酒拿上舞台,重重地搁在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