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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

 没有布丁 2023-04-23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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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蔓蔓路过佳园中路13号店时,被它的名字吸引了去——"Alice"。一旁的蔚来轻描淡写扫了一眼后,嗤之以鼻地摆摆手。

面对玻璃橱窗里空落落的货架,语气里尽是疑惑:"你干嘛老是盯着一堆厚厚的积灰发呆呀?爱丽丝?爱丽丝梦游仙境吗?这哪是仙境啊?"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她这句话了。

最初路过这家店时,因为蔓蔓那句情不自禁的赞叹,蔚来还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前去擦拭了一下玻璃,前一秒还若有所思地捻着指尖那些灰尘,后一秒就恍然大悟,短短几秒内她的表情极为微妙,眉毛简直要拧成一根麻绳了!

"你是不是视觉出现问题啦?摸了我一手灰,你竟然说这里头的东西很有共鸣,你和它有什么共鸣?!"

她不由分说地把手上的灰递到蔓蔓眼前,尽管距离已经近到让蔓蔓条件反射地往后缩脖子,但蔚来还是一副恨不得给蔓蔓掏出一个放大镜让她好好瞧瞧的架势。

蔓蔓的眼里划过一丝极易捕捉的情绪,可大大咧咧的蔚来丝毫没有这般敏感程度。起初没有,现在亦是没有。

她二话没说拉起蔓蔓就走,嘴里一直叨叨着:"有病看病,没病逛街……瞎浪费时间干嘛,盯着一堆灰看得出朵花来?……说好陪我来买鞋子的……我跟你说啊我爸出差回来又给我买了条新裙子,你帮我看看搭什么鞋子合适……还别说,他给我妈买的包不仅我妈喜欢,我也可喜欢了呢……"

她的碎碎念蔓蔓一句也没听进去,一心沉浸在那家神奇的店里。

蔚来总说那里落满了灰,可她分明看见了好多木偶她也曾经一度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每天坚持滴眼药水,可是一次一次路过,一次一次揉眼睛,那些木偶一次一次都在,只是身上落的灰又厚了一层……

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春夏交替的气息在满大街女孩子们轻盈的裙摆上呈涟漪状打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蔓蔓远去的思绪在蔚来激动的一拉扯下立马归位。

她懵懵地回过神来,大脑就立马接收到蔚来强烈的肢体语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双漂亮的小皮鞋,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光芒就眩晕了蔓蔓,她在门店的装潢里品出了"价格不菲"的气息。

当蔚来毫无顾忌一把扑进店内时,她是羡慕蔚来的。

   02   

她第一次去蔚来家里做客时,蔚来妈妈热情地迎了上来,闲谈之际眉眼带笑。蔚来爸爸回来时将手头的公文包往玄关上一放,妈妈笑靥如花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他边换拖鞋边冲蔓蔓打招呼,笑声格外爽朗:"你好呀。"

饭桌上,蔓蔓虽然埋头扒着饭,余光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蔚来爸爸给蔚来妈妈夹菜这一动作,她偷偷看了看蔚来,却见她毫无反应。

后来再以第三视角读懂这寻常一幕后,蔓蔓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是,对于司空见惯的场景,又怎会大惊小怪,何况在蔚来眼里,爸爸很疼妈妈,妈妈也很爱爸爸。

可她蔓蔓呢?

打小时候起,每天放学回家十分钟的路程她硬生生走出了半小时,而所有磨磨蹭蹭的后果无外乎敲开门后妈妈劈头盖脸的责备。

透过她弯着身子时自然垂落的手臂与身体间的弓形缝隙,蔓蔓看到正在阳台上吞云吐雾的爸爸,背着光,他的脸色埋没在阴影里,可那沉重的呼吸声蔓蔓接收得很快!这是危险的警报!

果不其然,女儿敲门这个小插曲只暂停了他们不到一分钟,当蔓蔓刚放下书包走进厕所洗手准备吃饭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大把筷子猛然被用力砸落在地的声音,就像顽皮的孩童故意打翻了麻将盒,叮铃哐啷噼里啪啦一股脑全在瓷砖上炸开来!

那汹涌放肆且因为不断弹跳而持续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也令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顿时对接下来本应该进行的晚餐感到作呕。

可妈妈的愤怒不加掩饰地附着在旋即张嘴吐出来的话上:"掉厕所里了还是咋滴,饭还吃不吃了,成天磨磨蹭蹭的,你再不出来吃就别吃了!以后都别吃了!"

本就高开的音调并不能让她泄愤,越到结束她越是逐渐抬高音量,蔓蔓顿时觉得就像是有人拿着喇叭毫不留情地贴在耳边歇斯底里那般,自己被这强大的音浪震得简直站不稳脚步。

她强撑着洗手池台面逼迫自己站稳,可徐徐抬头对视上镜子里自己的目光时,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阴沉得可怕。

"哗啦"一下被打开,她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在妈妈近在咫尺的轰炸式责备下避重就轻地担心着刚才这么一折腾,玻璃推拉门会不会散架……

   03  

"想什么呢!"

蔚来见她一直盯着一面玻璃镜子一动不动地发呆,实在是无语得很:"你怎么老是奇奇怪怪的,你的大脑构造难道和我的不一样吗?"

对于蔚来来说,要读懂蔓蔓简直难如登天!她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地枕着妈妈的大腿,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问妈妈。

妈妈听完后只是慈爱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脑袋,话语里的温柔掐得出水来:"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吧,也许蔓蔓这孩子发散思维很棒呢,你说有道理吗?"

蔚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侧过身子来平躺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妈妈:"那我发散思维棒吗?"

"棒棒棒,我们家小莱呀,也很棒!"

那片欢声笑语,是蔓蔓从来没有机会的。她永远也忘不了中考这年,她因为最后一次月考的排名急得焦头烂额,被自己给的压力压得"城欲摧",又急又燥又气又慌又冷漠地,恶狠狠地在自己手腕上咬下两排清晰的齿印时,门外的打斗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有一个可以掌握别人人生的遥控,她想暂停父母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非常想……

可她没有遥控,她唯一能做的反抗便是用力打开卧室门,冷眼看着他们厮打扭打在一起,巨大的动作只引起了他们一秒的停顿,随后两人极有默契地瞪着她,训斥的语气如出一辙:"还不快去复习!"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麻木。

可笑至极。

   04  

可蔚来也觉得蔓蔓的反常行为可笑至极,她兴高采烈,一手拎着爱鞋一手挽着蔓蔓出了店,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间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碎影。蔓蔓的目光又不知在何时看向了马路对面那家店……

"你是磁铁吗?那是磁场吗?"

蔚来一句话却是有着醍醐灌顶的功效。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真实写照吧,蔚来形容得恰到好处,那种恰到好处就像俄罗斯方块底下已经成了四排都只缺一个空时,刚好落下来一根竖立图那般,吻合得不多不少。

她确实能在目光停留在那里时,仿佛触电般找到一种引起共鸣的感觉,就像是那只名叫Alice的鲸鱼,那么久的难过无人理睬,可却在站在这里的这一刻终于找到同频率的伙伴一般,她鬼使神差地拨开蔚来的手走了过去。

魏莱拉也拉不住,当蔚来再次准备追赶上去时,一辆飞驰而过的车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而摇下的车窗里,她那宣告出差的爸爸正闭目养神靠着。

她站在人行横道尾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恍然想起来,中考结束后妈妈时常发呆,她的眼眶也越来越容易红,就算不刮风也总有东西迷了眼睛。

"我帮您吹吹吧?"

"不用了不用了。"妈妈慌乱地摆手,转身钻进厕所里,爸爸回来时自己将外套挂好,饭桌上也不再给妈妈夹菜……

再后来因为她莽撞的质问,在今天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她被召回家,进行了一场宣告家庭正式破碎的"仪式"

"什么时候的事?"蔚来看着茶几上那两本离婚证,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直勾勾的盯,她的眼泪就要决堤,忍也忍不住。

良久,蔚来妈妈开了口:"小莱你听爸爸妈妈说,其实你中考前我们的感情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我们怕影响你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不懂你们所谓的感情结束,我也不管!我只知道可是你们现在还是影响到我了!"她哭着跑出去,蔓蔓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05  

她立马折回那家店,她猜想蔓蔓肯定还在那店门口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着。

可,街上人来人往,店门口却无人驻足。只是当蔚来定眼一看时,玻璃橱窗里竟然不知何时摆了一些木偶,有些已经陈年老旧了,眼神黯然无光,肩上落了约莫七八厘米厚的灰,有的倒是崭新,比如靠近门口边那个。

可下一秒,她顿觉惊雷滚滚,蔓蔓的脸与那个木偶完美重合,如假包换!此刻""身旁,有个长方体状的东西正抖动着亮着光。

她机械化的低头,手里的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打蔚来身边路过,父亲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妻子,一旁的母亲宠溺地替父女俩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女孩好奇地问道:"爸爸妈妈,这家店倒闭了是吗?落满了灰啊……"

电石火花间,好似一根针刺破了蔚来眼前那层包裹"完美假象"的茧,她瞬间被打通任督二脉。

街边隔离绿化带里新种上的三色堇像是给时间标明刻度那般,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个春天的尾巴点缀得鲜艳明亮。

可蔓蔓心里的花,已然在家庭那场"硝烟战场"里慢慢残败。蔚来心里的花,不知道未来能不能重新盛开……

-

[很久以前过某初赛的一篇文,也很久没写过这类的故事了。今晚安静地看了一遍,没有动笔修改。四年过去了......那时候写“残缺”,现在祝“圆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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