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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读懂生命

 有辱斯文文 2023-04-24 发布于新疆

文字/椋鸟
编辑/有辱斯文文

新同学血清指数高得离谱,当天下午安排住院观察。
到医院的时候,先在急诊中心待了一段时间,抽血检查看新的结果。急诊中心的几个值班医生都比较年轻,年龄上和我相仿,我们顺着一些年轻的话题便攀谈了起来。新同学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显然,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紧张生活之后,这样轻松的氛围可能让他感到意外和难以适应。
图片来自|椋
当我问及医生如何看待死亡这个话题时,医生似乎有些意外,带着些尴尬地笑了笑后,对我说:“我们急诊中心一般不死人。”本想借此发挥一下的我,也只好多笑了几下,化解空气中的尴尬。
“但是,你说哪天遇上了,没办法也得认,不是吗?”医生补充了一句。
让我想提出这个问题的画面是在一旁的急诊病床上,躺满了来就诊的人,全都是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有一位老奶奶头发已经花白,身上穿着病号服,鼻上插着氧气,身上还连着心电检测。两位医护人员过来为老奶奶采血做检查,老奶奶坐在病床上,不知是因病还是其他的原因,只能“嗯”“啊”地回应着,来表达自己的一些情绪。
也许是病痛,也许是语言交流不畅,老奶奶的眼神中带着很多困惑,一旁的一对儿女在跟前照料着,偶尔也充当翻译的角色。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样的生命,是那种像是只剩一小截还在燃烧的蜡烛,面对陌生的微风,火光旁只有一只小手在遮挡的生命。
图片来自|椋
除了老奶奶,其他躺在急诊病床上的人,也大多没什么精神,相互交谈的笑容中都带着苦涩,大部分都眉头微锁,面带愁容。他们的表情构成了一句异常统一的表达——“我想活下去。”
当我与医生聊到那位老奶奶时,医生的语气也变得无奈,“其实来这的大多数人啊,都是拖的,拖到实在没办法了才送过来。”
我想追问一句“为什么要拖呢?”,但马上又咽了回去。
想来,人世皆苦,我们都像海洋中漂浮的水母,有些在浅海享受着阳光和温暖的水温,有些在深海,四周冰冷黑暗。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办理好了入院手续,便来到心肾内科病房住院。
图片来自|椋
相比于急诊中心,病房区的构造则要鲜明了许多。急诊区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医院”的布局——移动式病床,氧气瓶,输液架,隔离帘,还有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一切都以白色和靛蓝色为主色调,体现出对生命的敬畏和庄重。而心肾内科的病房装饰就多了许多,门框两侧绿植栽培在挂在墙上的透明玻璃罐里,小小的,枝叶繁茂地生长着。
护士站一旁有落地的盆栽,藤蔓缠绕在盆中心的塑料柱上,每片叶子都向上攀附,走廊的墙上也布置着许多漫画式的科普知识。走廊尽头的窗户下,放置着一盆粉红色的塑料花树,虽是假的,却为医院这种有些冰冷的地方增添了几分人间的色彩。
图片来自|椋鸟
住在这里的人们也以少数民族居多,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急诊中心的人那种悲怆,无论是在此住院的人还是前来陪护的家属,情绪都很稳定,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还有一些生命的气息吧。
心肾内科很忙,甚至比急诊科还要忙一些,来往的医护人员步伐都很急促,在争抢着每一分每一秒。
我们是在晚上办理的住院,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接待我们的医生和护士也没有看出一丝放松,医生说话很快,好像不愿浪费每一个字,对此我也表示接受和理解,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的“病情”并不算严重,或许在我们之前,还有一位或者更多的病人还在等待。
图片来自|椋鸟
在办理完住后,时间也来到了凌晨一点,安顿好新同学,我在走廊的椅子上静静地观察。安静了一阵后,护士站前就多了几位家属,那位接待我们的医生,正以同样的语速,向家属说明着病人现在的情况。听得出,不太好。而家属们也没有表现出情绪上的波澜,像是服从了命运的决定一般,三下两冲着医生点着头,认可了严峻的现实,目光自然地垂下了一些。
闲暇时,我偶尔会在走廊散步,小小地窥探一下其他病房的病人。他们也以上了年纪的人居多,在床上或坐或躺。我看到在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平静,但在平静之下,有一些人是“庆幸”,也许是他们自己的情况并不严重,住院观察几日即可;另一些人,虽也平静,但听说话的语气,和吃饭、散步时的神态,平静之下是一种“坦然”——坦然接受生命赋予自己的一切。
说得不好听些,是认命了吧。
图片来自|椋鸟
我不太清楚让家属沉默的那位病人的具体情况,但他们的神情,我在另一种人身上看到过,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场景——像是法庭上被宣判刑期后的被告。
简单思考了一下,我想起这样一句话——“恐惧的来源是未知”。然后可能明白了为什么急诊科和病房里的人在神情上会有这样的出入,那种“我想活下去”的表情,也来自于对未确诊的病症的恐惧,也可能是对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怎样度过的恐惧。正相反,病房区的人们是知道了自己会怎样,是像随风飘摇的树叶一样等待着落叶归根,还是像走廊上那些藤蔓一样继续向上生长。知道了这些,便也有了坦然的底气。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一位父亲带着自己年轻的女儿来到护士站,他们刚在门诊看过病,看两人的神情很是轻松,甚至有说有笑,很容易明白那姑娘的情况并不糟糕,但还是想住院观察一下。女孩比父亲高出一头,长发披肩,谈笑间给人一种生命力勃发的青春感。那轻松的气氛仿佛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却又看起来无比正常,毕竟姑娘还远没有到达需要坦然和垂下目光的年纪。
图片来自|有辱斯文
生命本就苦涩如歌。
无论是“手握着星火等待至暗时刻”,还是“听那些呢喃又穿透耳朵”,生命赋予人的痛苦与欢欣,在可以看到终点的地方体现得淋漓尽致。
“医院比教堂听过更多真挚的祈祷”,也许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在这个地方每天都在重复着,家属们也许会用谩骂、哭喊来表达让生命延续的渴求,可那些飘在风中的叶子,再不肯成为向上生长的藤蔓了。
午夜的病房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咳嗽,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那声音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生命的压迫做着挣扎,也许他们的情况并没有遭到这个地步,但在我听来,那声音依然像是从深渊中传出的一点点呼救,在黑夜里,仰视生命长河那稀微的星光。
医院里的景象,是生命长河中的一个逗号,在这里停顿,在这里思考,在这里续写剩下长长的篇幅,或者准备最后一句平淡的收尾。
图片来自|椋鸟
活下去,是每个人在生命里最由衷的呐喊。在医院里看到的这些画面,让我产生了很多复杂的思绪,杂乱,难以收拢。无论是急诊室里那些紧皱的眉头,还是病房区那些古井无波的目光,在以各种各样的字体,为自己的生命先写下一个逗号,我们的文章还很长,还要写很多的长短句,生命或许会遇到很多困难,路会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但首先,活下去。
作为一根藤蔓,或者落叶,好好地生长,再好好的归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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