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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济南读书已一年有余，还从未好好游赏一番泉城风光。故而甫一踏上去往市区的公交，便已觉心情欢畅。 我猜济南该是个多情女子，能在人的心弦上轻拢慢捻。她奏得琴韵三叠，要将这一城的山川风物，缓缓说与爱慕她的人知。 清韵 到站后穿过重重街道与车流，终于与好友子渔相会。 她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生得一份恬淡温婉，如池上芙蕖。约莫是济南的山水，方养得这样的性情。 初秋的济南尚未陷入萧瑟之态，依旧为我们留着满目毵毵垂柳、融融日光。和子渔边骑车边聊天，颇多惬意。清晨行人不算多，早点摊陆续在街边支起，遛着金毛的大叔、散步的大爷步履悠闲。这才明白，原来生活于这里的人，骨子里都有一份平和静谧。 自古有“济南潇洒似江南”的说法，看来所言非虚。我是怀着景仰之情来的，回首依稀见：大禹择山而耕，闵子骞鞭打芦花，李白含笑凌倒景，赵孟頫绘《鹊华秋色图》……孔孟之乡、齐鲁大地，皆予以济南厚重的城市品格；清泉潺潺，又为她添了几许蕴藉灵秀。 文采华章于此处蔚成方圆，千年文脉渐次汇入济南人的血脉。 这时一缕秋风吹来，若吹彻济南的今古。清韵满地，源远流长。 雅韵 进得趵突泉景区，满眼青溶溶的烟树碧水，空翠欲沾人衣。 我想，趵突泉的美，应在于它的刚柔并济。泉水甫从地底涌出时，自是携了雷霆万钧之势，汩汩地翻作千叠白浪；待行至池边，却早化作平适的轻波，温柔地向藻荇游鱼展开怀抱。淫雨不涨，只是丰沛它的力量；久旱不涸，它仍以一抔清冽抚慰泉城的人。 我们立在观澜亭中，看那树荫与泉水一道流泻着清冷。光与影该都是造境的大师，在水底演漾着冲澹的画意。是处原应诱人入梦。君不见鱼群亦皆悠然，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且说且行，这园中处处有可玩的景致。譬如枫榭，小廊回合，尽头便是一面无风镜水。四面翠蔓披拂，有如帷幔，透光处即似扃牗，将天光云影吐纳着，一派令人栖心的空寂。 “待月峰”的名字则美得出尘，一块宋代遗石，石上洞形如月，依稀想得见月夜清辉透石而过的景象。 李清照纪念馆却是一处敛约精巧的庭院，牌匾上书“一代词人”。斯人已远，早不知哪面棋窗下逸过泼茶香，哪方藕花羁绊了轻舟痩桨。亦不知东篱何处，扶头酒是否仍那般醉人。近午无人，只有绿玉似的芭蕉叶与我们对望。无言即是回答，叶脉间清晰流淌着的，分明尽是人间丽句。 趵突泉，千年来涵容了太多人的足迹与诗情。无边风雅，到此都可收束为泠泠的泉声。 这泉声，音短韵长，如歌阳春。 闲韵 要觅风味，须访一遭芙蓉街、宽厚里。 此两处街道多的是烟火气，这厢做糖画的老师傅以一笔糖稀写意胸中丘壑，那边手执鱿鱼面筋羊肉串的年轻人笑闹正酣。目遇间，旗摇帘招，八方食客如潮涌，脆亮的吆喝声与煎炒烹炸的热闹劲都分外喜人。 我们正待歇脚，遂觅了一处雅致的楼阁，再拣一副干净的座头。满目吃食随时勾引食欲，心似乎也和碗碟杯筷一道热乎起来。大口咬花枝丸，小口尝炸年糕，吮一箸洒满香菜麻酱的爆肚，再把无骨鸡爪嚼出咯吱咯吱的脆声，又不知谁在间壁说些奇闻轶事，笑声震动屋瓦，要的就是一份酣畅淋漓的市井情调。 这时浓荫覆窗，好风如水。那满街喧阗一笔一划绘就的，明明白白是一个风味人间。 出了芙蓉街，曲水亭街近在襟带。触目家家泉水，户户垂杨，十足的江南风光。我们便打此处走过，由那青石板路曳着长长的影子。 走进巷中才惊叹，大隐隐于市，最动人的风景偏隐在最深的里弄中。刚从一排青砖小房的隙地走出，又被檐畔炽红的凌霄花迷了眼；楼下收音机里放着京戏，楼上的猫咖却飘出德彪西的《月光》。这里处处对比，却又处处和谐，众屋各依脾性，同样在时间的流域里推衍各自的情节。 一切都那么恬静，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玉带样的碧水送我们出巷去，淙淙的声音如在唱一支闲逸的古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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