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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東坡先生詩四十二卷 (宋)蘇軾撰 (宋)施元之 顧禧注 宋嘉定六年(1213)淮東倉司刻景定三年(1262)鄭羽補刻本

 殘荷聽雨 2023-04-26 发布于北京


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第四册第339页书影,编号:01109。匡高20.2厘米,广15.8厘米。半页九行,行十六字,小字双行,白口,左右双边。有“常熟翁同龢藏本”等印。翁同龢、潘祖荫跋,沈曾峒、王仁东、沈瑜庆题识,汪鸣鑾观款。上海图书馆藏,存三十二卷。

各题跋题识观款,《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辑录》(上海辞书出版社)有著录。《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辑录》第558页著录于下:

翁同龢跋:

曩尝于叶润臣家得见嘉泰本《施顾注苏诗》,叹为瑰宝。一日坐殿庐中,桂侍郎以怡邸残书见视,忽睹此本,以二十金购之,前后缺八卷。此虽景定补本,然字画清劲,粲若明珠,恐人间无复数本矣。同治十年伏日早退,题于东华门酒家。常熟翁同龢。

翁同龢在内阁坐值时,桂侍郎以怡邸残书见示,内有此书,遂二十金购入。翁老言此书,字画清劲、粲若明珠。同治十年是1871年。翁老尝于叶润臣见到的嘉泰本,应是下文潘祖荫跋中提到的汲古阁、传是楼一路传下来的版本。

潘祖荫跋:

此景定壬戌吴门郑羽补刻于淮东仓司之本,叔平六兄得于安乐堂散出之书者也。按《施顾注苏诗》传世者,一为绛云楼藏本,已归庚寅一炬;一为汲古阁、传是楼藏残本,后归宋牧仲、翁覃溪、吴荷屋、叶润臣,即嘉泰残本也。嘉泰本缺十二卷,是本缺卷五、六、七、八、九、十,又缺卷十九、二十。卷尾郑氏一跋,冯星实亦未见刻本,仅从人抄得。玩跋中语,是就施武子原刊板修补其漫漶,非重刊也。此本在世亦希如星凤矣。昔宋仲牧得嘉泰残本,嘱幕客补足刊行,其书为人齿冷,不足置议。覃溪以查氏所补有未尽,曾为《补注》八卷。今此本较嘉泰残本多原注四卷,叔平欲再补之,以留原注真画。文字因缘,非偶然也。叔平得此本不轻示人,独嘱荫为之跋,其为忻幸,何可胜言。而嘉泰残本犹在人间,或者旦莫遇之乎。同治十年六月二十一日大雨中,吴县潘祖荫识。

潘跋中提到卷尾有郑羽跋,郑羽并非重刻,只是原板漫漶,补修刊行。叔平即翁同龢,号叔平。翁不轻易示人,独嘱潘为之跋,潘称何可胜言。

沈瑜庆记:

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嘉兴沈曾峒、闽县王仁东、侯官沈瑜庆观。瑜庆记。

光绪二十六年是1900年。

汪鸣鑾观款:

光绪辛丑四月二十二日,钱唐汪鸣鑾观。

光绪辛丑是1901年。

以上为此书上各题跋、题识、观款。下面详细介绍其版本源流。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中华书局)著录此书,第979页:“诸跋录后:坡诗多本,独淮东仓司所刊明净端楷,为有识所宝。羽承乏于兹,暇日偶取观,汰其字之漫者大小七万一千五百七十七,计一百七十九板,命工重梓。他时板浸古,漫字浸多,后之人好事必有贤于羽者矣。  景定壬戌中元吴门郑羽题。此跋半版七行。”郑羽跋应是刊刻时所跋,潘祖荫玩跋中语谓“是就施武子原刊板修补其漫漶,非重刊也。”愚按:傅跋于后著录翁同龢、潘祖荫、汪鸣鑾三跋,前已著录,不再重复。“宋牧仲本缺一、二、五、六、八、九、二十三、二十六、三十五、三十六、四十。凡十二卷,此本可补宋牧仲本二卷。”“嘉泰本缺十二卷,已为六丁取去,此本又缺卷五、六、七、八、九、十,又缺十九、二十,共八卷真海内孤本。(缪荃孙笔。整理者谨按:此条为另纸,夹藏园群书经眼录第一册中。首段著录版式及郑羽题,为藏园老人笔。翁、潘、汪三跋为周叔弢先生手录。后有缪荃孙氏小楷旁注二则,此第一则。)”“查氏补注原书全录施顾注,自注低一格,标一'补’字。施顾注所注不必再采。后人刊板,删去旧注。翁氏所补又采施顾注之,不见原书。空议人非,不值一喙。(整理者谨按:此缪荃孙氏批注第二则。)”这两则缪荃孙批注提供了不少信息,看到了傅、缪、周三人关于古籍的交往经过。

傅增湘《藏园批注楹书隅录》(中华书局)有对此书版本源流简要阐述。

227页:【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补】注东坡先生诗四十二卷 宋苏轼撰,施元之、顾禧注。宋嘉泰淮东漕司刊,景定三年郑羽重修本,九行十六字,注双行同,白口,左右双栏。有景定壬戌郑羽跋,云重刊一百七十九板云云。有翁松禅师跋及潘祖荫跋,云是怡府旧藏。又汪鸣鑾观款。存卷一至四,十一至十八,二十一至四十二,计三十四卷,缺八卷。世好翁君斌孙藏。此书传世有四本,均不全,除此景定重修本外,均嘉泰原刊本。袁思亮藏一帙,为毛晋、宋荦、揆叙、翁方纲递传,存卷三、四、七、十至二十二、二十四至二十五、二十七至三十四、三十七至三十八、四十一至四十二,共三十卷。宋氏曾倩邵长蘅删补,于康熙三十八年刊为施注苏诗四十二卷,袁本经火焚,已残损断烂,存十余卷。缪荃孙先生藏一残本,存卷十一、十二、二十五、二十六,怃印颇佳,后为刘君承幹收入。其影本则归余斋。杨氏海源阁藏卷四十一至四十二,为和陶诗,后为周君叔弢收去。有黄丕烈跋。

傅增湘所记这些版本源流非常重要。存世宋嘉泰刊《施顾注苏诗》共四本,第一本是此书,景定时郑羽重修本。从怡邸散出后,由翁同龢购入,有翁同龢、潘祖荫跋,傅增湘记录时为其好友翁斌孙藏,翁斌孙是翁同书之孙,翁同书是翁同龢之兄。存三十四卷,比今天存世多两卷。另外三本为嘉泰原刊本,一为傅增湘记录时由袁思亮收藏,这本也是翁同龢跋中在叶润臣家见到的版本,存十卷;一为缪荃孙旧藏,傅录时由刘承幹收藏,存四卷,缪荃孙对此书有著录,《艺风藏书记》(缪荃孙撰,中国历代书目题跋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91页:“注东坡先生诗四卷。残宋刻本。卷十一、十二、二十五、二十六四卷。宋椠。施顾注苏诗,每半页九行,行十六字,大小字同。高六寸八分,广五寸三分。白口,上鱼尾下作'坡诗卷几’,下页数。末有匠人名字。首行题'注东坡先生诗卷几’,第二行题'吴兴施氏’,第三行题'吴郡顾氏’。题目不连文,此注为吴兴施元之德初、吴郡顾禧景繁注,吴兴传穉汉孺书,嘉泰二年壬戌淮东仓曹锓本。止十一、十二、二十五、二十六四卷,卷十二前缺六页,并目后又缺五页。二十六中缺第五一页,末数页。与康熙己卯宋漫堂刻本核对,方知刻本之谬。宋原本缺序目、卷一、卷二、卷五、卷六、卷八、卷九、卷二十三、卷二十六、卷三十五、卷三十六、卷三十九、卷四十共十卷外,余注无不增删。有旧有注而今无者;有旧有注而今易之者;有旧注短而引申之者;有改易书名者。几几无一完篇。仍是明代刻书之故态,逊黄荛圃、胡果泉多矣。如卷第十二《次韵答直子由书》'五斗尘劳尚足留,闭门(文按:原作关。)却欲治幽忧。差为毛遂囊中颖,未许(文按:原本以下脱。)朱云地下游。无事全须成好饮,思归时欲赋登楼。羡君幕府如僧舍,日向城西看浴鸥’句注,并全翁覃溪补注。卷十一《寄黎眉州》'治经方著春秋学’注:'欧阳公有送。’(文按:下注缺。)此本有'希声下第归蜀诗’七字。查据抄本,翁据原本,补注甚多,不为复举,只举宋刻所缺者,卷数虽少,字体之工,镌刻之雅,亦足宝也。”缪荃孙著录时对比康熙宋漫堂刻本,指出宋刻之可宝。一为杨氏海源阁旧藏,傅录时为周叔弢收藏,有黄丕烈跋,存四十一、四十二二卷,为《和陶诗》,这两卷的故事颇多,文章后段有叙述。综合傅所记,嘉泰刊景定重修本存书最多,当为最可宝之。

傅增湘另有题记长跋叙述此书,《藏书群书题记》(大公报版)第二集86页:宋刊施顾注苏诗四十二卷跋。(前为述款式、郑羽跋、翁同龢跋、潘祖荫跋,上文已有记,略。)忆癸丑甲寅(1913左右)间,余侨居津门与常熟翁敬之(翁斌孙,翁同书之孙)观察之廉,衡宇相望,晨夕过从,谭䜩懽洽。籍念文恭师(翁同龢)藏籍半归其守护,暇日敬请拜观,因出旧椠名抄十许部见睹其最称珍秘者,宋刊《鉴戒录》及是书也。当记其行款、卷帙于瞥记中。按文恭跋语,知其书出自怡王邸,陆存斋婺本《九经》跋言“怡府得徐季两家之书,其中多为世所罕见,如《施注苏诗》,全本有三。”即指此书也。考此书宋刊传世者有数本,一为钱牧翁所藏,毁于庚寅之灾。一为毛子晋所藏,递传徐健菴、宋仲牧、翁覃溪、吴荷屋、叶润臣诸家。光宣之交,湘潭袁伯葵(袁思亮)以三千金得之,伯葵方官京曹,文酒流连,名辈翕集,摩挲展玩,形诸咏歌。然校录传刻之说,则未闻焉。俄而所居西安门寓舍(文按:今之居士林,即其遗志),不戒于火,一夕化为煨烬。伯葵从灰焰中掇拾残余,仅存断烂小册。同此一书,二百来,同厄于火,先后遥遥相对,亦一奇矣。袁氏藏本余未得寓目,不审其摹印若何,兹本则字画俊美,楮墨明净,生平所睹宋代佳刻,殆难其匹。此外余所见者,尚有残本两帙,一为缪艺风所藏,存卷十一十二二十五二十六凡四卷,今归南浔刘君翰怡,而影写副本则归余斋;一为海源阁所藏,存卷四十一四十二凡两卷,为和陶诗,曾庋士礼居“陶陶室”中,今归秋浦周君叔弢。综合各家藏本计之,怡府本缺八卷,若以宋牧仲本补之,可增入第七第八第十九第二十凡四卷,是全书所缺者只四卷矣。嗟乎,坡诗之有注,施顾之外,独永嘉王氏耳。王氏,本坊贾托名,且纰漏百出,然数百年来,孤行天壤,家有其书。而施顾遗著号为精审者,流传迄今,竟无完帙。且沈晦不彰,有若存若亡之叹。岂文字传否,固有幸不幸欤?抑浅陋者易谐俗目,而湛深者难得真赏欤?耀潜德而发幽光,是宜有待于后贤之卓识矣。

按马临端《通考》云:注东坡诗四十二卷,司谏吴兴施元之德初与吴郡顾景蕃共为之注,元之子宿从而推广且为年谱,以传于世。又周公瑾《癸辛杂识》别集言“施宿,字武子,湖州长兴人,父元之,乾道间为左司谏。宿晚为淮东仓曹,时有故旧在言路,因书遗以番葡萄,归院相会,出以荐酒。有问知所自,憾不已致也,劾之,无以蔽罪。宿尝以其父所注东坡诗,刻之仓司,有所识传稚子汉孺,穷乏相投,善欧书,遂俾书之。锓板以赒其归,因抚此事,坐以贓私云。夫武子能读父书,能传父书,若三衢毛居正之《增广韵略》,可谓贤矣。而汉孺字画精妍,手缮终编,妙翰名著,允称双绝,乃竟缘此被劾去职。此与唐仲友台州公库刻《荀子》之狱相类。第唐有伪造会子之嫌,施则为谗邪诬陷所致为足异耳。顾当时虽厄于台宫,莫由申诉,而六十年后(文按:覃溪考此书当刻于嘉泰初),犹有人慨慕流风,为之补辑而鼎新之。是知明珠大玉,有目同珍,纵使摧抑于一时,终当显焯于异世,彼仇人怨家之口,宁能拂好恶,而久存哉,第余有大惑不解者。”牧仲寻访宋刊,迟之数十年莫能得。及晚岁抚吴,始于江南旧家获之,其诚祈向往。亦云至矣,何以不依仿原本,精写复雕,而必以属邵青门,为之订补,加以芟正,果何为耶?夫缺卷不可得,则补其缺可也,何必更取原存者而删落之。改定之,抑何不惮烦耶?且余视其所谓删补之本,凡注文之再见者省之,引书之详备者则节之,凡题下附注关涉本事者,恒略取数语,而遗其大端。其它去取增损,多不明其意之所在。牧仲自序,谓殚精力,积岁时,完残补缺,使施注几亡而复显。自余观之,则施注经宋邵诸公之手,虽谓几显而复亡可也。查氏补注深悟宋邵之非,于是奋然取其删落者,而逐卷补录之。其志未尝不嘉,然余取筪藏影宋残帙校之,则又有大缪不然者。如卷十一苏潜圣挽词,宋本题下固详著其名籍官职,凡三十七字,而查氏乃注云,爵里失考。卷二十五送陈侗知陈州题下注,侗与东坡为同年,凡八十七字,邵氏删之,查氏亦注失考。诗中注文凡二十二事,邵氏只取六事(文按:亦删节其文)。查氏补者三事,然“铁牛”一条,施注引《唐文粹》贾至铁牛颂,而查氏则引《太平寰宇记》。其余类此正多,岂查氏于宋本未曾亲见耶?抑就宋本更有所取舍耶?覃溪翁氏更撰补注八卷,以正查氏之脱失。翁氏家藏宋本,躬自辑订,宜其详尽无遗矣。然以影宋本就苏斋所著证之,则于原注有所去取而不全补者,有因原本间有蠹损而不能补者,如卷十一《董储故居诗》“冬月负薪虽得免”翁氏补原注谢灵运诗,“已免负薪苦”一条,而其前引《礼记》“问庶人之子”一条,则未补也。卷十二《独乐园诗》“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翁氏补原注《楚辞》“鸟次兮屋上,水兮堂下”一条,而其他句下引《孟子》、《老子》、《庄子》、《汉书》、《唐书》、《韩诗》、《杜诗》、幽闲鼓吹,凡十条均未补也(文按:注末又说坡为周翰作“虔州八境诗”二十三字)。卷十二《独乐园》题下注,翁氏补查氏之脱失字句五处。而其间断烂之文近百字,亦不能补也。然以上缺文,影宋本固完然具在耳。又有误补者,如卷十一《藏春坞诗》“杨柳长齐低户暗,樱桃烂熟滴皆红。”翁氏补原注引白乐天《梦游春诗》“门柳暗全低,簷樱红半熟。”不知白诗,查氏固已补入,其所遗漏者,为“唐、宋、诗、类、齐、已、樱、桃、诗、几、听、南、园、烂、熟、时”十六字耳。综而衡之,邵氏删订缪妄,诚不足论,查氏所补,时与宋刻抵牾,且亦不免意为进退。翁氏既得宋本,可以正查氏之疏失,而原本已蠹蚀不完,录入之注仍复未备,要于宋刊面目愈趣愈远,使览者回惑而莫辨其是非,岂不重可叹哉。余窃为施顾注本传世本稀,自袁氏藏本被毁,惟文恭此帙存卷独多,断为海内孤本秘笈。尝得有志者取原书精摹印行,不妄增减一字,所缺之卷只录本文,无烦补辑。庶几神明焕然,顿还旧观,一洗邵、查诸氏紊脱之失。余藴蓄于旧怀久矣,聊于此妄发之,嗜苏之士,并不乏其人,有能锐心奋力以助其成乎。余日夜引领而望之矣。新历七夕雨窗记。

这篇长跋题记特别长,傅老一校各版本之优劣,举而不烦,可窥傅老嗜苏之一面。傅老还云,此帙存卷独多,断为海内孤本秘笈。

此书影为註東坡先生詩四十二卷 (宋)蘇軾撰(宋)施元之 顧禧注 宋嘉定六年(1213)淮東倉司刻本。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第三册第259页书影,编号:03135。匡高20.7厘米,广15.6厘米。半页九行,行十六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宋葆淳、陈庆镛跋,王仁俊、张曾畴、蒋祖诒、叶恭绰、陈子清、吴湖帆等题识。国家图书馆藏,存一卷。此书影即为傅增湘所言“光宣之交,湘潭袁伯葵(袁思亮)以三千金得之。”后又“不戒于火,一夕化为煨烬。伯葵从灰焰中掇拾残余,仅存断烂小册。”之袁思亮本,残存三本宋嘉泰原刻之一本。从书影中也能见到烧焦的痕迹。从钤印可知,为毛晋、宋荦、揆叙、翁方纲递藏。现存一卷藏国家图书馆,其余卷册49年解放前运抵台湾,藏“中央图书馆”。

傅增湘所云残存三本宋嘉泰原刻,其中有一本为杨氏海源阁所藏,后归周叔弢,其书只有四十一卷、四十二卷,这两卷是“和陶诗”,苏轼和(第四声)陶渊明诗而作。此书上有黄丕烈跋,现录于下。

《黄丕烈藏书题跋集》(清黄丕烈撰,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63页:注东坡先生诗二卷。宋刻残本,存第四十一、四十二卷。

《注东坡先生诗》出吴兴施氏、吴郡顾氏者,宋刻不多见。余往年游都中,见之于翁覃溪先生所,即商丘宋中丞得诸吴中本也。书多剥落,原缺十二卷,覃溪爱之甚,藏弆之室名曰“苏斋”,诚重其世无二本耳。此外有奇零之本,未及记所存卷,今藏小读书堆。惟《和陶》二卷系全部之第四十一、四十二卷,虽不全而自可单行。香岩书屋中有之,主人亦肯割爱,而需直昂。且余谓非商丘所缺卷,不急急购之,然往来于怀已三年矣。辛未立冬日,榕皋潘丈拉游天平观红叶,道出来凤桥,顺访香岩主人。榕丈云:“闻其有宋刻东坡《和陶诗》,可往借一观乎?”余曰:“言借未必可得,吾当诡言得以取之。”既见,谈及是书,并与议直,竟许可。遂携之舟中,与榕丈欣赏者累日。榕丈怂恿余得之,余亦以己巳冬新葺陶陶室储宋刻两《陶集》,而此东坡《和陶》宋刻亦当并储,以为宋廛盛事。特因力有不足,故迟之三年而愿未遂。兹一旦以旁人借观之言,无意中成之,可为奇事。是晚宿吾与庵,向庵僧澄谷借商丘新刻《施注苏诗》勘之,注语竟无一首完全者,岂向所收宋刻,虽非缺卷而亦多残损耶?抑系妄人之删削耶?观此益信宋刻之可贵。苏斋所藏商丘昔得于吴中者,彼犹逊于此矣。得之直未归,得之意已决,乘兴书此,谓三年宿愿一旦了之也。復翁记。

陶诗自杜、韩两巨公皆微辞,独东坡推而高之至驾曹、鲍、李、杜之上,谓其质而实绮,癯而实腴。子朱子出,以东坡为允,引起绪,发其蕴,而千古之评遂定。窃惟质而绮者,由其意之足也;癯而腴者,由其神之全也。不外求故其意足,无内愧故其神全,此固有进乎技者。苏公和作,以绮而学质,以腴而学癯,其超于人也远矣。超于人,此其所以犹后于陶也与?吾友邗上马子嶰谷涉江辟小玲珑山馆藏古书,收得苏公《和陶诗》示余,忆《百家注》分类刻,《和陶》无注,近宋氏刻因绵津先生获旧本少十二卷,故《和陶诗》寥寥数行,忽得完注宋椠善本,读之欣畅不已。傥依此重雕,并更正字头偏旁小舛数处,公之海内,以补缺略,真艺林一快事,吾友其有意乎?余虽昏髦,犹愿佐校讐之役焉。(愚按:从下文可知,此段为周锡瓉录徐书堂跋《和陶诗》之文。)

余藏宋刊施注东坡《和陶诗》四十年,以为宋牧仲先生已镌板行世,视为寻常习见之书,虽宋刻而不甚珍重。偶阅下相徐书堂先生(文按:名用锡。)《圭美堂集》,内有跋宋板施注《和陶诗》,言宋公所刻,注寥寥数行,未为完善。邗上马嶰谷有宋刊完注本,怂其重雕而未成。余始知新刊之未全,而信此本之可贵。黄主政荛圃假校一过,极言商丘所刻与宋本迥异,其书可复酱瓿。方悟徐公之言为不谬,是虽寻常习见之书,而为绝无仅有之本,当珍之重之。荛圃藏书而能读书者,因录徐跋于后而以书归之,胜于余之徒藏而不能读者远矣。时嘉庆十六年辛未十月,锡瓉跋。时年七十。

香岩周丈,郡中藏书家之耆旧也,年已七十矣,犹拳拳于此。谓书之聚散不常,而必以得其人,肩付托之重,方为书之得所。尝为余言,昔年得朱奂文游之书,朱亦以此相勗,故兹之转归于人,务守斯意也。是书余得在前,而香岩之跋在后,故余前跋先之。香岩藏之四十年而未知其佳,及证以徐书堂之跋,又益以余校勘之功,方始信新刻之非,而知宋刻之妙,则藏书之难可见矣。爰笔而书之,以告后之读是书者。辛未冬至日,求古居重装并记。復翁。

东坡生日是今朝,愧未焚香与奠椒。却羡苏斋翁学士,年年设晏话通宵。

东坡生日是今朝,一老冲寒赴友招。闻道春风来杖履,凌云意气正飘飘。

东坡生日是今朝,我独闲居苦寂寥。但把《和陶诗》熟诵,樽无浊酒也愁消。

东坡生日是今朝,助我清吟兴转饶。谁复景苏同此意,县桥人又忆花桥。

十二月十九日,往访潘丈榕皋,知赴友人之招,为东坡生日修瓣香之祝。晚归意欲同修此典,独居寡欢,不复为此,因出此《和陶诗》讽诵一过,并题四绝句于后。苏斋翁学士岁例,出宋刻《注东坡诗》,于今日开筵宴客,致祝髯苏,故诗及之。復翁。(文按:均在卷末。)

此书旧藏香岩书屋,标题及分册俱未惬意。因椟已制成,毁之可惜,且存之以见授受源流,遂于椟上聊志数语以念来者。标题当云《注东坡先生诗》卷第是四十一、卷第四十二,分册当云二册全函。蓋此系东坡先生诗刻残本,不过《和陶渊明诗》为全璧耳,余藏诸陶陶室中,尤为两美之合。向闻苏斋于东坡生日陈书设筵,邀朋侪为文字之饮,余愧未能,但开函拜读,题诗纪事,而研有余墨,并书是椟。辛未十二月十九日,识于百宋一廛之南窗。(文按:在椟面。)

东坡生日是今朝,蓟北苏斋岁典椒。何以宋廛人独坐,和陶一卷咏深宵。

东坡生日是今朝,有客城南置酒招。早觉春风来杖履,篆烟浓傍鬓丝飘。

东坡生日是今朝,可有朝云慰寂寥。想到六如亭下路,蛮风暖处雪全消。

东坡生日是今朝,斗室长吟兴自饶。善本流传期共赏,一瓻拟致县东桥。

嘉庆辛未腊月二十六日,雨窗次韻奉题,潘奕隽,时年七十有二。(文按:在卷末。)

以上诸跋为黄丕烈、周锡瓉、潘奕隽所题。此《和陶诗》本为周锡瓉四十年旧藏,周未识其好,因宋荦已镌板行世,将此书视为寻常习见之书。黄丕烈也因宋荦藏本不缺此《和陶诗》二卷,而不急购之,且周锡瓉要价直昂,遂等待之,一等就是三年。一日,黄丕烈与潘奕隽游天平山,顺访周锡瓉而得之。復翁十分高兴,重装并储“陶陶室”,“陶陶室”是黄丕烈专为两宋本《陶诗》而筑。黄丕烈兴高采烈之余,模仿翁方纲,在东坡生日之时,作诗寡欢,潘奕隽亦在此书卷末有附和诗。翁方纲藏有宋嘉泰本《注东坡先生诗》,就是后为袁思亮所藏本,黄丕烈曾在京师翁方纲处见过,翁将此书藏室名曰“苏斋”。每年东坡生日,翁方纲都要开筵宴客,并出《注东坡先生诗》,诸友吟诗附和,一派欢乐祥和。

此二卷《和陶诗》后来为杨氏海源阁所藏,杨绍和著录于《楹书隅录》,现摘录于下(《藏园批注楹书隅录》第224页)。

杨跋:仁和王见大先生《编注集成》云:“施《注》残编,不绝如绕,得宋刻及影抄本者,当如原书若干字一行,若干行一篇,若干篇一卷,空其残蚀之字刊行。此前人本来面目,仍当公之于世。其是非得失,亦施、顾之责,非藏书家者也。今皆鐍诸秘箧,出其已作,彼虽不完,非瞽者比,何至矜不成人,必曰'階者,席也,非我相之不可也哉’。苟其传之吾辈,诸书取于施者,庶后之人知其究竟,据以详核。”又云:“历考古书,有有书缺撰人名氏者,有无书仅传书名及撰人名氏者。若其书其人并传,而书名举世不知,此从古所无也。施《注苏诗》必有原名,邵《注》、《合注》,亲见宋刻,查《注》亦见影抄本,皆闭而不发。《注》虽补邵,共约过半,而书名不复,前人不可废坠我手之义,后人所当谨也。”(予按:施《注》原名,惟翁氏补注言之。所论皆极精确。《编注集成》考订视《合注》加详,议论亦博辩可喜。惟时有伤繁之失,凡例多至二万余言,颇属创见。《自序》之末,忽以夹注载人评语,则更陋矣。)今宋椠本自苏斋后,不知流传何所,先公曾访之数十年,杳弗可得,恐不绝如线之残编,几成绝响矣。噫!使施、顾原书不能传之千古,而后世之人徒深慨想,不获一睹施、顾之真,所谓知其究竟,据以详核者,竟至茫如、昧如,果谁之过乎?邵固无足论,牧仲诸先生能免于责贤之义乎?此本虽只《和陶》二卷,然是武子嘉定时初刻,尚可考见本来面目。翁本既无传,而施、顾灵爽式凭,不至终归磨灭,吉光片羽,实赖此硕果之仅存。六百余年,沧桑屡变,独未与劫火同销,岂偶然哉。昔人云:“凤凰一毛,麒麟一甲,终是希世之宝。”信已。每卷标题《注东坡先生诗》卷几,(文按:《直斋书录解题》作《注东坡集》,当是传刻之误。至此本将原卷第四十一、第四十二书目字俱挖改,作上下,板心亦然。则俗贾所为,欲充完帙耳。)次平列吴兴施氏、吴郡顾氏。卷前各有目录,而以子由所赞《和陶诗引》弁首。每半页九行,行十六字。卷之首末钤“季振宜”、“滄葦”两印,蓋延令旧物也。荛圃藏两集《陶诗》。已先此本归予斋。予藏王氏《集注》,正无《和陶》,得此,尤两美之合。墨缘胜事,爰书以志幸。同治甲子,东郡杨绍和识于仪晋观堂。

予案:编年胜于分类,固已。顾《和陶》诸诗虽起于扬州,终于儋州,在惠州者又十之三四,本非一时所作,然观子由《诗引》云云,则实公所手定。当时自成一集,必应谨徇遗轨,此后学撰注之体宜然也。施、顾用殿编年诗之后,不敢妄加移易,正为是公之原帙,其所并者,特省四卷为二耳。(文按:公《墓志》作四卷,宋刊杭本《东坡集》同。)邵《注》纰缪良多,而《和陶》犹知汇载。查《注》独创异说,分之各卷,子由《诗引》遂删而不录。《合注》因之未改,仅补录《诗引》于三十五卷。《和陶》、《饮酒诗》题引下《编注》案云:查《注》以所编《和陶》与《诗引》年月诗数不符,抹去不载;《合注》亦以其故,载于此处,避其从误之迹,皆非是。所论诚允。而《编注》又改成载四十一卷,总案丁丑十二月条下,亦未见其是也。以公手定之集,乃取而窜乱之,谓不如我编年之例之善也。信乎?否乎?补注者补其未备也,乃并其所有而削之,而闭不一言。可乎?否乎?《合注》、《编注》于旧注本之序跋、例言、姓氏及敕赞评语,靡不列之简端,而公弟所作之《诗引》,反仅附见《注》中,其体例更当乎?否乎?且查《注》于第四十卷《翰林帖子词》独不编年,谓存施氏之旧。《和陶》则必假编年以紊其旧第,而其间以意推之者,年月复未能尽确,何怪《编注》有全不了了之议也。此本诗数,卷第四十一五十四首,卷第四十二五十三首,校之《诗引》百有九篇尚少二首。当是《引》成,续经删益,(文按:《诗引》成于丁丑十二月,而卷内诸诗尚有丁丑以后之作,自是续为补录。)抑刊时或有合并,均未可知。邵《注》第四十一分《答庞参军》为六,《时运》为四,作六十二首;第四十二分《停云》为四,《劝农》为六;又删《归去来辞》作六十首。翁氏《补注》谓六十二之数未合,蓋漏计《答庞参军》之六首耳。至《归去来辞》等篇,则明系后人羼入,此本固无之也。诸家论著皆未及此,特辨之,以质识者。绍和又记。(文按:均在卷末。)

有“思政軒收藏”双文古长印、“季振宜印”、“滄葦”、“宋本”、“周錫瓉印”、“仲漣”、“潘奕雋”、“守愚”、“花橋老圃”、“黃丕烈”、“復翁”、“陶陶室”、“無雙”、“汪士鐘印”、“汪士鐘讀書”、“民部尚書郎”、“汪厚齋藏書”、“汪文琛印”、“厚齋”、“三十五峰園主人”各印记。

此《和陶诗》归杨氏海源阁后,杨绍和详跋论各注之优劣,并称:“诸家论著未及此,特辨之,以质识者。”最后将各印记一一列出。此书从海源阁散出后,由周叔弢收藏。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也著录《注东坡集》,但是不是宋嘉泰刻本,就不得而知了,这可能是最早著录《注东坡集》的文字。《直斋书录解题》(宋陈振孙撰,上海古籍出版社)第591页:注东坡集四十二卷、年谱、目录各一卷。司谏吴兴施元之德初与吴郡顾景蕃共为之。元之子宿从而推广,且为年谱,以传于世。陆放翁为作序,颇言注之难,蓋其一时事实,既非亲见,又无故老传闻,有不能尽知者。噫,岂独坡诗也哉!注杜诗者非不多,往往穿凿传会,皆臆决之过也。沈括先与坡同在馆阁,后察访两浙,至杭,求坡近诗纤贴,以为讪怼李定等,论诗置狱,实本于括云。

《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此本四十二卷,陈振孙应该是见到过四十二卷全本的,还有施元之儿子施宿所作的年谱,且是由施宿推而广之的。陈言《注东坡集》有陆放翁作的序,现在所传世的版本没有说到有陆游的序。陆放翁序中言注之难,人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去注解,可能就会失之千里。陈振孙在著录中还提到一段沈括论诗置狱之事,言沈括是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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