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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八年秋冬之际，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已进入战略决战阶段，国民党败局已定。辽沈战役胜利结束后，华北、东北两大野战军对平、津、张已成夹击之势。处于进退维谷的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的傅作义，心情极为矛盾。记得当时我到北平开会时，他曾数次向我发问：“畹九（我的字)，你说我们为什么而战？”作为他患难与共几十年的老部下，其困难处境和极其矛盾的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 当时，在平津一带的国民党部队，大部分是蒋介石的嫡系，在指挥上是棘手的，而傅的嫡系部队，又分散于察绥各地，鞭长莫及，顾此失彼。为了集中兵力，甩掉包袱，缩回拳头，争取战争的主动权，曾订过一个“甩掉保定、唐山、张家口等地包袱，集中兵力，坚守平津，以观大局变化”的方案。但出乎意料的是，东北解放军于辽沈战役后，未予休整，即神速挥师入关，横越长城，分路从冷口、喜峰口隐蔽地进入北平以东蓟县、石门地区待命。而我们还在五里雾中，认为时局的发展不会如此之速。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间，张家口的防守部队有：第十一兵团（兵团司令官孙兰峰、副司令官朱矩林)，所属：第一O五军（军长袁庆荣、副军长杨维垣），下辖：第二一O师（师长李思温），第二五一师（师长韩天春)，第二五九师（师长郭跻堂）；独立第三一八师（师长张进修）；整编骑兵第五旅（旅长卫景林）；整编骑兵第十一旅（旅长胡逢泰）；察省保安第三、四、五团；独立野炮营；独立铁甲车大队；侦察总队第一大队；辎汽兵第一团第一营。此外，驻防张北的整编骑兵第十二旅（旅长鄂友三)；暂编骑兵第二旅（旅长陈秉义）；骑兵第二总队（总队长安恩达）等部，亦归第十一兵团的战斗序列。 十一月底，解放军华北杨成武兵团突然从绥远回师，在二十八、二十九两日，先后攻占了怀安、万全及孔家庄等外围据点，张家口顿时吃紧。我感到局势严重，立即主持召开了有第一O五军军长袁庆荣参加的各师、旅长及省保安司令部负责人的军事会议，决定在十一兵团领导下，所有部队分为两部分：第一O五军的第二一O师、二五九师、二五一师、整编骑兵第五旅、整编骑兵第十一旅、野炮营为野战部队，由第一O五军军长袁庆荣指挥；省保安第三、四、五各团，侦察总队，铁甲车大队为城防部队，归省保安副司令靳书科指挥。第二五一师配备辎汽一团之一个营作为机动部队。 野战部队，除二五一师派一个团在市区西南亘赐儿山之线担任警戒外，其余分别集结于上、下堡，东山坡，大境门，平门及七里茶房一带。省保安部队三个团布置在东山坡、飞机场、元宝山、大境门之线。电请华北“剿总”任命整编骑兵第十二旅旅长鄂友三为察北、绥东总指挥，指挥骑兵暂编第二旅和骑兵第二总队在张北县以南地区活动，以策应张家口部队之作战，并负责确保张家口至张北县公路之畅通。 还派第十一兵团高级参谋阎家玙住张北县为联络官。与此同时，还电请傅作义速派部队增援。傅即命第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率第一O一师（师长冯梓）和第二六七师（师长温汉民）从丰台、长辛店乘汽车星夜驰援张家口，并命第一O四军第二五八师（师长张惠源）从怀来乘火车开抵张家口，归郭景云军长指挥，企图在张家口外围捕捉战机，歼灭解放军之有生力量。第三十五军于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开抵张家口后，随即命第一○一师向占据万全县城之解放军发起攻击。一经接触，解放军即主动撤离，万全县城收复。翌日，张家口东南之宁远堡告急，郭景云军长命令第二六七师前往迎击。激战终日，解放军又主动撤走。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日，傅作义偕随员刘庸笙等飞抵张家口。旋即在第十一兵团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兵团司令官孙兰峰，军长郭景云、袁庆荣，副军长杨维垣，兵团参谋长贾璜、军参谋长成于念、田士吉，所有师、旅长，以及省保安副司令靳书科等参加了会议。傅首先听取了军情汇报，然后就张家口撤守问题让大家各抒己见，进行讨论。会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唯第二一O师师长李思温发言，向傅作义请缨守城。他建议：主力部队应出敌不意，迅即撤往北平。为了服从战略需要，他愿率领他的师，并指挥全部保安部队，防守张家口，或者相机撤回绥远。不可犹疑不决，贻误戎机。 傅听了很高兴，但没置可否，只是告诉我们：“快打，要打好！”并说：“第三十五军和第二五八师，我还要调往北平使用。”会后又召集我和袁庆荣军长、民政厅厅长周钧、省政府秘书长曾厚载和保安副司令靳书科等人开秘密会议，傅说：“由于坚守张家口已无价值，我们要在此实行'荣誉交代’。在张家口撤退时，除军用物资和机要档案尽行带走外，国家仓库的物资和其他财产要造具清册，留人向中共交代。但目前要秘密进行，以免搅乱军心。”傅当日下午即飞返北平。临上飞机前，再次嘱咐：荣誉交代的事，要积极进行。从十二月二日到四日，傅作义总是每日上午九时许乘飞机自平莅张，召集兵团司令官、军长及其他高级人员开会。 十二月四日下午四时许，傅作义正在兵团司令部召集我和各军、师、旅长开会，北平总部第一副参谋长梁述哉突然打来了十万火急的紧急电话（在傅来张家口时，梁每天都有电话报告军情）：东北和华北的解放军分别从东北、西南向平张线南口一下花园间急进，判断似有切断平张交通线，分割包围我军之企图……”傅作义接电话后，即将方才获悉的情报告知大家，并说：“第三十五军的行动，待我返平后电告。”旋即匆匆飞返北平。当晚，北平总部给我来电话说，着郭景云军长率领该军和第二五八师，于今天拂晓前从张家口出发，限当天黄昏前撤到康庄附近待命。我当即将此命令告知郭景云，并嘱咐他说，平张途中恐有情况，应作充分的战斗准备。后因运载第二五八师的汽车没有筹措好，旋奉傅命留在张家口，归第一○五军袁庆荣军长指挥。 第三十五军于五日下午方从张家口出发，当行抵鸡鸣驿时，遭遇小股解放军阻击，当即停止前进。翌日，该军边打边走，晚间进驻新保安。与此同时，我唯恐驻宣化之独立第三一八师和县保安团队有被解放军吃掉的危险，故命令他们立即撤回张家口。不意在五日下午，独立第三一八师师长张进修率领该师及县长王一方率领的县保安团，于撤退途中，在沙岭子附近遭到了解放军的伏击，师长张进修负伤，县长王一方自杀，师参谋长张振洋率残余部队逃回了张家口。 郭景云军进驻新保安后，被解放军团团围住。十二月八日，傅作义派第一O四军安春山军长率领该军前往接援。同时，傅作义命令第一O五军军长袁庆荣亲率所部，向下花园、鸡鸣驿攻击，以资策应。尽管第二五九师由郭跻堂师长亲自率领猛攻，并由军长袁庆荣临阵督战，但解放军阵地，犹如雷池，不可逾越。反之，解放军的强大阻击，使郭师伤亡枕藉，不得不撤了回来。经报傅，电示停止执行这一任务。郭景云军在新保安，经十七天的激烈战斗，继十二月十一日傅部第一O四军被歼于怀来南山横岭关之后，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又覆没于新保安。至此，傅作义嫡系部队已丧失殆尽。 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我们接到傅作义的急电：“郭军在新保安被歼，希即研究可否及时突围，经察北、绥东与董其武军靠拢。”这是一个有关我军前途命运的问题，我和袁庆荣军长即在我的办公室召集兵团参谋长贾璜和第一O五军参谋长成于念进行研究，决定二十三日拂晓，开始突围，向商都县转进。当时成于念建议：“兹事重大，成败在此一举，应召集各师长、旅长、民政厅长、七兵监、分监等共同研究突围计划。”袁庆荣军长恐怕泄露机密，引起骚动，于是决定：除密电察北、绥东总指挥鄂友三外，其余各师、旅长由袁分别面授机宜。突围部署为： (一)电令察北、绥东总指挥鄂友三，率该旅及安恩达、陈秉义等部由张北油篓沟一带迅速攻占长城线之狼窝沟和神威台，以接应张家口突围部队； (二）令第二五九师郭跻堂部为前卫，于二十二日夜，出大境门，向陶赖庙方向攻击前进，打通通向张北、崇礼之道路，掩护全军突围后，改为后卫，向商都转进； (三)令整编骑兵第十一旅旅长胡逢泰归整编骑兵第五旅旅长卫景林指挥，从七里茶坊经孔家庄突围，然后向察北、商都一带转进； (四)第二五一师师长韩天春部为后卫，掩护全军撤退后，在本军后跟进，向商都一带转进； (五)其余为本队，按第二一O师、兵团司令部、军司令部、第二五八师、保安司令部及所属各团之顺序，沿前卫行进路线向商都转进。 二十三日拂晓，我和袁军长商定：他先出大境门指挥部队撤退，我留在兵团司令部等候北平总部是否还有指示。等到十一时许，北平总部迄无指示，我即驱车出了大境门到朝天洼第一O五军指挥所位置，和袁军长会面。当时兵团参谋长贾璜、民政厅厅长周钧、教育厅长胡子恒，还有几位师、旅长在一起，大家面面相觑。我十分焦急地问：“欣然（袁的字），部队呢？”袁答：“先头部队打不出去，还掌握着几个师的兵力。”这时，当面解放军占据朝天洼两侧高地，强力阻击。 第二五九师的一个团，数次发起进攻，均被击退。袁军长再次下令，要郭跻堂师长带领全师发起猛攻，并令炮兵向通往崇礼的道路猛烈轰击。但解放军的兵力不断增加，愈战愈强，对我突围部队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虽然全师投入战斗，亦毫无进展。原来指定从七里茶坊向孔家庄突围的骑兵部队，听说从大境门外突围的步兵，已打通出路，于是他们改变路线，也出大境门，跟在步兵后面突围。 这时，步、骑、炮兵五万余人拥挤在一个一里宽、二十来里长的狭窄的山沟里，十分混乱，以致杂沓相挤，怨声载道。从二十三日上午开始，人民解放军即向张家口市区攻击前进，并分别在陶赖、汉诺坝、麻地营、乌兰哈达等地进行截击。我们面对这一人民的巨型铁钳，已如釜底游鱼，无力了。下午三时许，我和军长商量，必须集中力量在前，打开通路，否则到黄昏后就无法部队了。当即令兵集中火力烈轰击，并以骑兵连续冲锋，但均被解放军猛烈的火力击退。而张家口市区已在当日下午，被解放军全部占领，欲恢复原来的守城态势也不可能。这时风力转猛，飞雪飘飘，战士们在风雪中，饥寒交迫，已无战斗能力。 突围部队，步骑兵各一部，先后在东窑子、西甸子被击溃，我两个师兵力在庙西南山强攻达十二次均遭顿挫，伤亡十分惨重，余部均溃散被俘。我四个团的兵力在二道井高地及乌兰哈达、高家营南山之线，经过激烈战斗，在二十四日也先后被歼。至此，我突围部队有组织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张家口突围部队共五万余人，除一部分骑兵突围外，其余全部被歼和被俘。 在将近黄昏时，我令跟随我的骑兵第五旅王绳武团的一个连，向陶赖庙小山口方向增援，我和我的警卫员在当地一个老乡的引导下，在风雪弥漫中，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通过长城线的神威台，向商都方向走去。在商都县四台房子一带，与鄂友三、察北专员白震所率的保安团队、陈秉义、包贵廷、安恩达、察盟保安队、省保安团曾凯和李维业等部，以及张家口突围出来的张汉三、楚云龙和杨占山残部，先后会合。然后经土木尔台、大青脑包山线撤到绥远省武川、固阳一带和董其武部会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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