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失败的刑事申诉案件引发的思考

作者：程纪念

刑事辩护难，刑事申诉更难。

去年参与一个串通投标的刑事申诉案件，阅卷之后认为案件确实存在问题，但就在卷证据和刑事诉讼的现状看，想证明申诉人无罪，可能性很小。鉴于申诉人对案件结果的理性态度和案件本身存在的问题，我们认为可以尝试。

虽然尝试可能失败，但不尝试就不会有机会。

所有取得好结果的案件都是在1%的希望和99%的不确定中坚持争取的结果。

案件在省级院阶段时，我们递交了书面法律意见书，同时要求承办人当面听取律师意见，希望对案件进行全面沟通，但是承办人不予理睬，在律师多次联系准备到司法机关去沟通时，承办人直接下了驳回申诉的通知书。

不得已，我们继续向上级院申诉，案件进入到最高司法机关。

律师又一次梳理材料后，提交了法律意见，要求承办人当面听取律师意见，要求组织听证。

颇感意外的是，最高司法机关依然没有当面听取律师意见，也没有举行听证，赶在春节前发了一份申诉结果通知书，匆匆结案。直到接到驳回申诉通知书，我们也未得到承办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拿到通知书，思虑良久，这个案子或者说申诉案件如此难以启动再审程序，原因到底是哪里？

01 失败原因

一是申诉人不是非常明确的无罪。卷宗材料显示申诉人参与了串通投标，认为申诉人有罪。这种情况下，想启动再审程序难度极大。

以往启动再审的申诉案件，基本是申诉人无罪的重大冤假错案，要么亡者归来，要么有确凿证据证明原判决确有错误，对申诉人无罪可能性较低的案件，很难引起重视，重新启动程序，难上加难。

二是没有新的证据证明原判决错误。在没有确凿有力的新证据证明原判决确有错误，也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审判人员有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或者枉法裁判行为，并且不全面掌握卷宗材料的情况下，启动再审的难度较一审二审增加N倍。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四十二条刑事案件申诉应当再审的法定条件：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的申诉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当重新审判： 

（一）有新的证据证明原判决、裁定认定的事实确有错误，可能影响定罪量刑的； 

（二）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依法应当予以排除，或者证明案件事实的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的； 

（三）原判决、裁定适用法律确有错误的；

（四）违反法律规定的诉讼程序，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的； 

（五）审判人员在审理该案件的时候，有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枉法裁判行为的。

三是阅卷难，申诉人和律师的阅卷权无法保障。申诉人提出定案证据未经举证、质证，一直强调庭审视频与庭审笔录有出入，要求全面阅卷。

整个申诉期间，申诉人和律师多次想不同级别的各司法机关提出全面阅卷，尤其是要复制庭审录音录像资料，但是均被以各种理由推脱，不给阅卷，不给复制录音或者誊录庭审录音录像。规定很明确，就是不执行。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庭审录音录像的若干规定》第十一条当事人、辩护律师、诉讼代理人等可以依照规定复制录音或者誊录庭审录音录像，必要时人民法院应当配备相应设施。

第十八条人民法院从事其他审判活动或者进行执行、听证、接访等活动需要进行录音录像的，参照本规定执行。---------庭前会议录音录像也参照执行。

四是刑事诉讼沉疴——不对话。司法机关不与申诉人和律师对话，闭门办案。按说，省级单位和最高司法机关更加超脱，办案也更为规范，能从宏观把握案件，也能更细致入微的深入案件。其中一项就是要与申诉人和律师对话，全面听取申诉理由，做到有的放矢。但事实并非如此。律师从介入案件到接到最高司法机关驳回申诉的文书，始终未能当面与承办人员交流法律意见。

从侦查习惯来说，基本是只收集有罪、罪重证据，而不收集无罪、罪轻证据，如果申诉时仍然只是进行书面审，或者只听取相关办案单位的意见，而不听取申诉人和律师意见，也不组织公开听证，更不听取申诉人本人意见，坚持闭门办案，坚持系统内办案，想要全面审查案件，发现问题，基本是不可能的。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这种闭门办案模式，对案件公平公正的处理案件百害而无一益，对司法机关倡导的息诉罢访同样无益。

五是体制内对“瑕疵”案件的包容度过高，矫正“瑕疵”案件的难度过大。省级司法机关已经指出案件存在“一定的程序瑕疵”却认为，“并不影响实体审判”，这种重实体轻程序的观念在司法机关内部竟然如此冠冕堂皇，实在是匪夷所思。

没有程序正义，就没有实体正义。相关司法官员需要补上这一课。

司法机关在处理申诉案件过程中，不能仅考虑错案追究可能对承办人员带来的处罚，也要考虑错案对当事人一生的影响，他可能因为有罪判决，收入锐减，无法正常工作生活，家庭和孩子可能承受的压力和现实考验，孩子成年后择业面临较窄的范围等等。要综合考量，而不仅仅是站在司法官的角度。

02 申诉案件应注意的问题

一是确保申诉符合法律规定的情形。申诉严格按照刑诉法第242条的规定，有针对性地做好准备工作。比如，收集有力的证据，证明原判决、裁定认定的事实确有错误；若没有新证据，是否能收集到审判人员涉嫌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或者枉法裁判的证据；对没有上述两种情况的申诉，必须对案件进行全面深入的分析，找准关键问题——认定案的证据不足，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或者法律适用错误等，说理透彻，分析深刻。

二是做最坏的打算。不管是申诉人还是律师，对申诉案件要做好心理建设，保持良好的心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但是不能报太大希望，否则可能会很失望。惊喜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三是尽最大的努力。申诉就是打一场硬仗，不管是申诉人还是律师，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在研判案件、制定策略等方面要下功夫，要密切配合，还要充分信任。

四是过好当下的生活。申诉不是生活的全部，申诉之余，该干嘛干嘛，不能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否则，即使申诉成功，如果身体坏了，精神垮了，这个成功还有什么意义呢？

五是抓住黄金37天，不要把案子做成夹生饭。至少也应该在审查起诉阶段聘请专业律师，否则一旦进入二审或者申诉程序，想要改变太难，花费的人力物力和精神成本与前期相比，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