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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古道76】忠周岭古道:这条路上多奇石

 新用户2420aRkV 2023-05-03 发布于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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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南坡最精美路段)

题记

忠周岭古道南起歙县霞坑镇伏溪村,北至绩溪县瀛洲镇忠周村,全程约8公里,其北行接徽宁(国)、徽泾(县)古道,南行进入徽杭(州)古道,继续越长岭等,可至歙县大洲源地区,是歙县“南乡”北上的一条重要通道。(全文3400字)
古道评价指数
精彩指数★★★☆☆ 危险指数★☆☆☆
强度指数★★★☆☆ 完好指数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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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石)

—1—
去年秋天,我从绩溪汪村走跨马洞古道至歙县里方村,后越忠周岭返回绩溪,全程约18公里,是一条强度适中的户外环线。但部分路段已荒芜不堪,途中古亭庙宇圮毁殆尽,未发现任何有史料价值的碑石古迹,后查阅众多史料,也未见相关记载,故未成文。近日整理完成《徽州古道》全部文稿,峰高岭、水岭、半岭、黄连凹等横跨歙绩屏障——问政山支脉的古道均已录入,唯这条居于正中位置的交通要道尚无文字。于是决定沿着当年歙县人北上路径,从伏溪村出发,再走该道,试图从中找到一鳞半爪的历史碎片,使之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不仅仅是那些单薄的青石板。
伏溪村古名逢川,胡姓聚族而居,其先祖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迁入,此前,村已兴盛,始迁者不详。古时,古道从霞坑一路沿峡谷进入,经半源、利石、磻外等村庄后,伏溪是进入绩溪前的最后一个村庄,目前尚有部分明清古建,其中“古戏台”为最。该处原为胡氏宗祠,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600年前后),因年久失修,于1957年彻底拆除,其后进享堂遗址改为“戏台”至今。
当年的古道经祠堂门前,穿村过巷至村末,左转沿伏源河北上。古道肇建年月已不可考,邻近村庄的路段既无石板,也无石桥路亭等古物,和这个“大路边”的古村一样,岁月留下的痕迹同样也已被岁月的风尘深深掩埋,如不是2021年村民对古道进行了清理修复,这条歙绩之间的大道或许已彻底消失在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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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的木桥)
古道缘溪而行,向两山夹持间的山坞行进,溪水静静地流淌着,路面偶尔能见一两块石板碎片,嵌于泥土之中,更多的是前年清理修缮时留下的痕迹。从伏溪村到山坞尽头,有三座木桥横架溪涧之上,都是重修古道时建造的。其间还有几座石桥,单拱的或平板的,均为古物,工艺粗陋,无题额。以此判断,当年古道的建造规格并不高,“乡道”而已。
行进半小时,见到第一座路亭——半坞亭,路亭三面石墙为古貌,内壁嵌有简易佛龛,无佛碑。山坞尽头还有一座“伏源亭”,忠周岭岭头也有一座路亭,均为原址复建,形制相同。北坡古道边,也有三处路亭,均已梁塌瓦落,其中两处佛龛尚存,同样未见碑刻或佛物,也让我失去了了解这条古道最有可能存在的文字来源。
前行1小时,古道开始缓缓上坡,也见到了第一处石阶路面。路面宽1—1.5米,整段古道长约100米。石阶很平缓,由就地取材的块石铺设,未经细琢。这样的石阶在整条古道中只有两处,另一处在北坡邻近山脚路段,垒砌工艺相近,路面略宽,长约50米,其余路段即使有石板,也是平铺的,无台阶,岭头两边登高路段亦然。
这样一条几乎没有台阶的登山古道,与西面20公里外的黄连凹古道类似,该是一条方便车马通行的“货运”通道。这条古道的修建或与这里的石灰石有关。
(行走在风景中)

—2—
沿途见到多处古窑遗址,第一处在距离伏溪村约3.5公里处,两窑相连,窑体已塌陷,仅剩窑门。窑门呈橄榄形,块石垒砌,内窄外阔,标准的徽州石灰窑。从遗址内长出的灌木判断,石窑圮塌已40年以上,与石灰彻底退出乡村生活的时间基本吻合。在水泥普遍用于城乡建设前,石灰一直是徽州建筑的主要建材,徽派建筑的“粉墙”就来于自石灰,房屋地面也是石灰夯土的;徽州境内牌坊、拱桥众多,其垒砌石块时所用的“粘合剂”,也是用糯米汁加石灰调制的;石灰还是耕种的农资,耘田、种地都需要,可杀虫除草。
农耕时代的生产资料来源于山石,归落于尘土,始终处于不朽的自然轮回之中。现代农业生产带来了巨大的效率和财富,但很大一部分却又不得不消耗在污染和疾病的治理中,这种“以毒攻毒”式的忏悔,是不是也是一种轮回的宿命呢?
这样的石灰窑在古道两边还有几处,北坡绩溪地域内也有,大小形制基本一样,当年这条古道的一个重要功能便是供车马运输石灰石。
石灰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盐岩,易溶蚀,多形成溶洞和石林奇观,这里随处可见的奇峰怪石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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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石灰窑洞门)
途中见到的第一块巧石在距石灰窑不远处的溪涧中,呈龟形,其上平坦如砥,面积近10平方米,俯瞰像一个巨大的逗号,正面看像一只爬行的乌龟,侧面则如一头匍匐待发的老虎。这样惟妙惟肖的奇石还有多处,龙眼石、龙头石、仙人床等,最集中处在岭头山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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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虎头吗?)
过了“伏源亭”,古道开始沿山体攀高。两边是人工种植的徽杉,早已被人遗忘的茶树张牙舞爪地生长着,石板一块接着一块铺在路面上,这样一条“货运”山道,它的身段还在,大部分肌肤却已湮没在厚厚的枯叶尘土下。
忠周岭海拔不高,500多米,登高的路也不陡,刚转了两个弯,以为就要到岭头了,不承想它又向另一方向的山岭蜿蜒而去,像一湾涧水,在密林下的溪涧里缓缓流淌着。
山脊线呈V字形向东西两边延展,西面多映山红,正红艳盛开。奇石主要在东面,它们被赋予一个个生动的名字:“一线天”“四书石”“鳄鱼探海”“双猴观海”“年轮石”“佛光盘”等,还有很多没有命名的,最突兀的是“金鸡石”。“金鸡石”为忠周岭的最高点,其南面峭壁如墙,北面跌宕错落,形如一只自北向南、引吭高歌的“公鸡”——暗喻“吃歙县谷物,给绩溪下蛋”。这其中的传说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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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头亭/岭头古道)
“金鸡石”南面石壁并非北面那样长满灌木青苔,“干净”的剖面像是人工采石或山体崩塌了留下的痕迹,难道那些石灰窑所用的原石是从这里开采后运去的吗?
距“金鸡石”东面约50米的山脊上,有一处古建筑遗址,面积约20平方米,地基石塝及断砖碎瓦清晰可见,其间生长的灌木与周边无异,显然,其圮塌时间已百年以上。
这里居住的到底是人还是仙呢?如是村民开山种植或采石使用的“舍”(茅棚),一般是用树木茅草搭建的,鲜有这样砖瓦结构的“永久性建筑”,况且也不会建在这风大缺水的山脊上。唯一可能就是庙庵,“金鸡石”附近也符合古人“修行”的标准。遗憾的是我们在伏溪、忠周两村询问多名老人,均不知有此建筑,他们告知,清末的太平军、20世纪30年代的红军均在此建有工事,我们也确实在山脊上见到了掩体、战壕之类的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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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山脊遗址)

—3—
北坡的路比南面陡,岭也高出一倍,路面损毁严重,多处树木倒伏,个别地方需手脚并用才能攀爬通过,荫静少阳的路段有些湿滑。
坡陡自然路短,从岭头到忠周村仅需一小时行程。途中见到最多的是竹子——溪涧边野生的水竹以及两边梯田里种植的燕竹。此时燕竹笋已近尾声,水竹笋刚冒头,忠周岭南坡也有成片成片的水竹,我顺手采了一大袋,回家烧了一盘油焖笋。
古道所在山坞坞口有路可至汪村,是跨马洞古道的起点。汪村是“越国公”汪华故里(在《箬岭古道》文中有介绍),村内的“汪公大庙”遗址尚可辨认。据介绍,汪公大庙始建于宋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因其封号“忠烈”且建于登源河畔,故称“忠烈庙”或“登源祖庙”。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胡宗宪主持扩建汪公庙,新庙占地34亩,三进七开间,东西两侧建有辕门,题额“登源洞关”。庙堂后进为殿宇式结构,螺旋顶,供奉汪华坐像。清同治五年(1866年)庙宇因洪灾被毁,灾后仅修复了后进,汪华坐像供奉如初。1977年元月,庙舍彻底圮塌,佛像不知所踪,遗址上现已建起民房,其庭院内外尚可见原建筑留下的柱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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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亭遗址)
相传,隋朝末年,汪华起义兵,屯于“汪王故城”(现汪村对面),并沿村后溪涧山岭凿山道至歙县,以图大业。因溪边有一山洞,可容数十人,汪华常骑马经此,故称“跨马洞”(当地方言称“骑马”为“跨马”),所在溪涧、山岭名“饮马坑”“跨马洞岭”。跨马洞岭古道原为砂石土路,20世纪20年代,村人募金铺设石板。
如此传说属实,该古道肇建年代应早于箬岭古道,仅次于连岭,亦为徽州古道鼻祖。
去年行走时,我未找到跨马洞,据村民说,该洞距汪村约1公里,应在第一处“养殖场”附近,估计早已被柴草湮没。清咸同年间,太平军残部亡命汪村,部分村民躲进洞内,后被烧致死。
战争是帝王间的“游戏”,惨遭涂炭的则是无辜的生民百姓。
沿饮马坑进入的古道已被机耕路破坏,现存古道入口在第二处“养殖场”对面,其路面石板基本保存完好,建造规格与忠周岭相近。只是常年无人行走,已柴草丛生,尤其邻近岭头约300米路段,已被箬竹藤蔓及倒伏的树木完全湮没,无法正常行走。
从汪村至岭头,途中还有两处路亭遗址、两座石灰窑遗址,均为残垣断壁。岭头无任何建筑痕迹,也非石板路面(可能被覆盖了),沿横排路前行约10分钟后下行,大部分路面保持良好。
相比于忠周岭,跨马洞岭海拔高出100多米,部分路段坡度较大,这或许就是一直萦绕我心头的一个答案——有了跨马洞古道,还要耗巨资新拓这条几乎与之平行的忠周岭古道,也是歙绩之间最平缓的一条山道。(2023.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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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周岭北坡最完好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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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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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只小狮子吗?萌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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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忠周村的石灰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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