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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在中学时代古墨黑白的高考语文真题卷上读到《汴京的星河》，叶文玲孩提时脑海中的星河有闪耀的星星，偶尔还会落下珠宝。当她身临北宋的都城汴京时，《东京梦华录》中的星星和闪耀的珠宝幻化为了现实，只剩下横亘世间的星河。当绚烂的、星河般的汴京再度幻化为她笔下的珠玑，来到我面前时，那些绮丽的珠宝、汴京的星河都落进了我的梦里，于是我的梦中也时常浮现那耀眼的、散发着珠宝光泽的汴京城的朦胧景象。 去年的秋天，我来到了湖州。坦言说，在此之前，我对于这座城的印象仅仅局限于历史课本中名为“浙江湖州吴兴钱山漾发现了世界上第一枚茧壳”的知识点。由此，我开启了对苕水、霅溪流经的这片湖州大地的探索之行，第一站是衣裳街历史街区。 置身主街，周遭热闹，坊市喧嚣，头顶绚烂的油纸伞花灯随风悠悠转动着，在每一个过路人身上洒下流光溢彩的金色。桂树枝头的点点黄花暗送着盈盈秋香，街灯明亮闪烁着苕水荡漾，溪面倒映着匆匆的行人影子绰绰，我仿佛穿越到了北宋的汴京，看到了叶文玲笔下的星河。  衣裳街因清中叶时有众多估衣店集聚于此而得名，其源流最早可追溯到东晋时期，曾任吴兴郡太守的谢安故居就在今天的馆驿河头22号-32号。 立步于馆驿河头，望着谢安曾住过，由南朝吴兴太守萧琛始建的白萍馆。《梁书·萧琛传》中他徙神灵还项羽庙，禁杀牛解祀、以脯代肉，频莅吴兴郡、不治产业、有阙则取、不以为嫌的事迹，伴随着萦绕耳畔的“少壮三好，音律、书、酒。年长以来，二事都废，惟书籍不衰”的话语浮上脑海。 唐开元二十四年，刺史韦明扬改称“白萍馆”为“开政馆”。唐大历九年刺史颜真卿更名为“霅溪馆”。虽说颜真卿是被贬来湖州的，但即便如此，从唐殷亮《颜鲁公行状》“拜湖州刺史，公以时相未忘旧怨，乃加勤于政”中，我们窥见的仍是一个勤于政务的颜真卿的形象。 逝者如水，时间之流入宋时。一代大师陈寅恪有云，我华夏民族的文化，历经数千载的演变进化，在赵宋之世登峰造极。而穷尽衣裳街，可一睹堪称宋朝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言人——苏子与六客聚宴图的雕塑，犹可追忆北宋时苏轼途经湖州的一个“长庚配月独凄凉”的满月之夜，与张先、曹子方、刘景文、苏伯固、张乘道等六客于碧澜堂对酒当歌，吟笑水云乡，慨叹“十五年间真梦里”的情景，何等之慨当以慷哉。 而这六客雅集的碧澜堂承载了许多文人的夜谈，从《吴兴掌故》“碧澜，霅溪馆中堂名。吴兴自郡斋外，凡治中别驾之厅，俱名为馆，惟霅溪馆以待过从之客，今馆废而碧澜之名独存，重牧之也。”中考证可知是唐大中四年，刺史杜牧来吴兴游玩时，曾在霅溪馆与僧人夜话，并题下《八月十二日得替后移居霅溪馆，因题长句四韵》。这样想来，碧澜堂里的砖瓦梁柱在无言中倾听了诸多文人墨客的闲话佳谈。 漫步青莲桥，流转的星河，翻飞的裙角，抓不住的繁华在此刻尽收眼底，船桨也悠悠，像是喝醉了新酿美的乌程酒似的，摇摇晃晃地，从宁静平和的苕水缓缓荡进游人的心湖，好一派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之象，不由得忆及吴兴词人张先的《虞美人》“苕花飞尽汀风定。苕水天摇影。画船罗绮满溪春。一曲石城清响、入高云。壶觞昔岁同歌舞。今日无欢侣。南园花少故人稀。月照玉楼依旧、似当时。”而这横跨馆驿河头的青莲桥相传是以青莲居士的名字来命名，“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饮三百杯”的李太白当年大抵是被乌程美酒引来湖州，并在馆驿河头结识了天竺后裔湖州司马迦叶氏，成就一段笑谈。 然衣裳街不止风景独好，文化古迹底蕴深，各色美食也颇丰，倘是你细心去寻，菰草、乌程酿酒、熟时色仍洁白的太湖白虾、银鱼、梅鲚、震远同酥糖、丁莲方千张包和周生记馄饨，这些珍馐美馔、美酒佳酿大抵都能在这里尝到。 这得益于杭嘉湖平原的地理优势，也得益于世界灌溉工程——太湖溇港。南宋时期的湖州兴修水利，借“一万里束水成溇，两千年绣田成圩”的太湖溇之便一跃成为江南沃土，实现太湖沿岸“围田相望，皆千百亩”，田垄上“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与苏州共享“江南粮仓”的美称，以“苏湖熟而天下足”而闻名。南宋项世安诗中描绘的简直是袁隆平“禾下乘凉梦”的翻版——“港里高圩圩内田，露苗风影碧芊芊。家家绕屋栽桑柳，处处通渠种芰莲。” 此外，南宋湖州的经济文化繁荣也与毗邻临安脱不开干系，嘉泰《吴兴志》载，自从宋高宗皇帝入驻杭城临安以后，湖州“实为行都辅郡，风化先被，英杰辈出，四方大夫乐山水之胜者鼎来卜居。”得益于宋室南迁，定都临安，北方官宦、富商以及有资产的农民、手工业者、商贩、南迁，各地文人墨客、喜好山水者涌入杭嘉湖越，共促湖城葱茏发展。 并非是湖城单向受惠于临安，吾私以为，赵宋氏定都临安与湖城的发展相辅相成。文献载之“浙以西擅富强，自唐更五季至宋南渡，而吴兴去宋行都最近，苕霅两水分贯郡城，诸王钟鸣鼎食，邸第相望，舟车往来，烟火相接，故吴兴郡城萃起汀州浦溆之上。”由此可知，湖州地形卓越，“山川逶迤，水路交汇，为楚越之雄胜”，吴人称此地为江湖之望，东南腹心之地，可为临安抵敌。 明代的衣裳街被称作府前街和小市街，是湖州府治通向驿馆的必经之路。 清光绪《乌程县志》记载：“仪凤桥转东北称府前街，今转东称衣裳街，凝即旧志所云小市街也，迤北称府前街。”清末及民国时的衣裳街有汪记、九如等十多家估衣店, 有福泰和、万泰和、新泰和等十余家嫁妆店。 衣裳街的巷道中银行和钱庄也颇多，九曲弄的昌大典当行和德源、安豫等钱庄, 钦古巷的新民银行、平安巷的中国银行湖州分行、积善巷的浙江华孚商业银行湖州分行以及馆驿巷的交通银行湖州分行等，都是近代湖州经济文化繁荣的见证。  而今，跨越了千年历史的衣裳街依旧葆有人气，巷陌的石瓦砖块因重重的踩踏咿呀作响，石桥河岸边的青苔长了一年又一年，人慢慢老去，然后新生，代代辈辈，岁岁年年，燕子来了又去，而苕水仍在东流，星河依旧天悬。多情人你若是下江南，入湖城，访衣裳街，还请多多留心，凭栏听笙，观霅溪畔的苕花出挑，亭亭独立，汀风起时，每一瓣花都摇曳着衣裳街沉默喑哑的历史信号。但愿你与我同作守护者，莫使苕花散尽。 作者：王婧，湖州学院人文学院20212432班本科在读大二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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