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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今天开说红楼梦之从贾环的“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和探春的恨不生为男儿列论中国古代庶子女的尴尬处境。这对亲姐弟俩都是贾政的小老婆赵姨娘所生，均为庶出。虽然书中王熙凤认为嫡庶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对庶子女的歧视就从未断过，嫡庶尊卑之别犹如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虽认嫡母为母，却因生母而贱，这便是中国古代庶子女的尴尬处境。 在财产分配上，大约从汉代起，庶子和嫡子可能已无区别。 《史记·郦生陆贾列传》载：有五男,乃出所使越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为生产。陆贾是西汉有名的外交家，早年随刘邦平定天下,常出使诸侯。他辞官回乡后就将一千金平分给五子，让他们以此自谋生路。五子中很可能就有庶子。 《唐律疏议·户婚律》规定：诸应分田宅及财物者,兄弟均分。此后宋元明清几朝法律都承袭了这一规定。《大清律例》规定：嫡庶子男，除有宫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以子数均分。可见从唐朝起庶子就享有和嫡子同样的财产继承权。 在生活待遇上，至明清时期，庶子和嫡子也已无区别。 书中通过探春之口说“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 在接受教育上，身为庶子的贾环和身为嫡子的贾宝玉拥有同等的受教育权：二人均能入家学堂读书。 但在爵位继承和门荫入仕上，直至清末，庶子仍远不如嫡子，实行的都是嫡长子孙优先的制度。 唐朝规定“庶孽酗酒腋疾等，并不应限。一荫之下，不得两人应补。”，通过立法直接剥夺庶孽即庶子凭门荫补选皇家卫兵的资格。而在继承宗祧时则规定“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孙。” 庶子的继承顺序先于嫡孙同母弟，这也算是唐朝庶子地位有所提升的一大标志吧。 渊源可溯于北魏的唐朝虽然因袭了北朝对庶子的歧视，但又不像北朝那样严重。而北朝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庶子地位最低的时期，唐初名臣褚遂良曾说过“在于河北，风俗顿乖。嫡待庶若奴，妻御妾若婢。……降及隋代，斯流遂远。”，成书于隋代的《颜氏家训》上也明确指出“河北鄙于侧出”。 褚遂良若活到唐中宗那个年代，亲眼见到安乐公主那嚣张跋扈的言行，就肯定不会说“降及隋代，斯流遂远。”这种打脸的话了，《旧唐书》载：三思子崇训尚安乐公主，常教公主凌忽重俊，以其非韦氏所生，常呼之为奴。李重俊身为大唐太子，安乐公主见了他本应向他行礼，非但不行礼，反而称他为奴，唐中宗对此却置之不理，也就难怪后来李重俊要造反了。 又《后汉书·袁术传》载：“豪桀自附於绍。术怒曰:'羣竖不从吾,而从吾家奴乎!’”又与公孙瓒书，云绍非袁氏子，绍闻大怒。又《典略》所载公孙瓒表绍罪状曰：“绍母亲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义不宜，乃据丰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损辱袁宗，绍罪九也。” 袁术一会儿骂袁绍是小老婆生的奴才，一会儿又污蔑他不是老袁家的种，可见在早于北朝的东汉末期很可能就已存在“嫡待庶若奴”的现象了。 而与北朝同时期的南朝却呈现出另外一番嫡庶景象，这在《颜氏家训》中同样被提及了：江左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看似南朝的庶子不像北朝那样被嫡子当成奴才对待，可南朝就真的不存在嫡庶尊卑之分了吗？从史料记载来看，南朝的嫡庶之别依旧十分鲜明。 《南史·齐宗室传》载：钧，字宣礼，年五岁，所生区贵人病，便加惨悴，左右依常以五色绊饴之，不肯食，曰：'须待姨差。’又唐朝《法苑珠林》载：南齐晋安王萧子懋，字云昌，武帝之子也。始年七岁，子懋母阮淑媛病危，有献莲花供佛者，子懋流涕礼佛曰：'若使阿姨因此和胜，愿诸佛令此花竟夕不萎。’虽贵为南齐皇子，但萧钧和萧子懋却只能称呼生母为姨。 总之庶子的家族地位虽然不如嫡子，但在隋代确立科举制度后，他们可以通过参加科举考试或建立军功来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这就是探春所说的“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与庶女相比，庶子有更多的机会实现人生逆袭。 只不过庶子再怎么逆袭，依旧改变不了生母卑微的家族地位，也就很难改变自己卑微的家族地位。 唐朝时规定“凡庶子，有五品已上官，皆封嫡母。无嫡母，封所生母。” 宋朝时规定“父及嫡母存，不得请所生母封赠；虽亡而未有官封者，不得独乞封赠所生母。” 元朝时规定“嫡母在，所生之母不得封；嫡母亡，得并封。” 明朝穆宗时规定“三母不得并封，今后封赠，止许嫡母一人、生母一人，继嫡母不得概封。” 清朝雍正时规定嫡母、继母、生母可以一起封赠。 由此可见在唐、宋、元时，只要嫡母还活着，那封赠就没生母什么事了。 丘行恭曾跟随唐太宗先后灭掉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割据势力，后又诛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以功迁左卫将军，但“贞观中，坐与嫡兄争葬所生母，为法司所劾，除名。”官都做得这么大了，却依旧没资格为生母主持葬礼，争葬的结果就是被削官为民。 袁世凯，河南项城人，从清末的封疆大吏做到民国的大总统，后来又登基称帝，政治履历够牛了吧，但在清末回乡葬母时却碰了钉子。原来袁世凯的亲妈只是个小妾，没资格和他老子合葬在祖坟中，但他却偏要合葬，而他嫡兄则坚决不同意。在几番商量无果后，袁世凯不得不另择宝地葬母。 同样是袁世凯，据说他和他大老婆于氏就因嫡庶之争闹翻了。有一次于氏系了一条花裤带，他认为太土，就笑说于氏是“马班子”。“马班子”在河南指“妓女”。于氏回了他一句“我是有姥姥家的！”“有姥姥家的”在河南指嫡生的孩子。而袁世凯是庶出，于氏这话无异于抽了丈夫一记响亮的耳光。从此恼羞成怒的袁世凯便不再和于氏同房了。 庶子在和皇家结亲时也受歧视，庶出的驸马只占极少数。 唐宪宗要把女儿普宁公主嫁给节度使于頔的庶子于季友，翰林学士李绛谏曰：“頔,虏族,季友,庶孽,不足以辱帝女,宜更择高门美才。”上曰：“此非卿所知。”唐宪宗活着时从没立过皇后，所以生母不详的普宁公主也是庶出。公主是庶出不要紧，驸马绝不能是庶出，李绛真的好双标啊！ 普宁公主最后还是嫁给了于季友，这个于驸马干了一件“青史留名”的事：驸马都尉于季友居嫡母丧，与进士刘师服欢宴夜饮。季友削官爵，笞四十，忠州安置；师服笞四十，配流连州；于頔不能训子，削阶。 季友同学，你以为你老子是称霸一方的土皇帝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那老丈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唐皇帝呢，谁让你死了嫡母后还和别人公然喝酒庆祝呢？不收拾你收拾谁？而且还要连你老子一起收拾。养不教，父之过嘛！ 明世宗为妹妹永淳公主招驸马，本来确定了一个名叫陈钊的小伙子。陈钊一表人才，知书达理，明世宗越看越喜欢，就把婚事定了下来，可事后却得知，陈钊有很严重的家族遗传病，其父原本只是个普通士兵，其母还是个二婚的小妾，于是果断替妹妹退婚。 个人认为退婚的主因在于陈钊有遗传病，是否为庶出倒在其次，但也由此可见庶子不符合明朝驸马的当选条件。既然庶子不能入选，那礼部那帮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亏得嘉靖帝不和他们计较，否则一个欺君之罪就得脑袋搬家了。 说完庶子，再来说说庶女。 庶女和嫡女的区别貌似不大，都是在结婚时从娘家得一份嫁妆，但在婚配方面，庶女则远不如嫡女吃香，因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 庶女凭借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才貌是很有可能嫁入权贵之家甚至皇家的，只不过嫁入权贵之家为妻的占大多数，而嫁入皇家为妾的则占大多数，从妃妾混到皇后位上的只占极少数。 与慈禧并为太后的慈安就是庶出，其父为穆扬阿，其生母为侍妾姜氏，慈安被册立为皇后时，其生母和嫡母被同封为一品夫人。上一讲提及的北魏孝文帝的皇后冯妙莲也是庶出，其父为昌黎王冯熙，其生母为侍妾常氏。 冯熙有四个庶女都嫁给孝文帝了，其中两个封昭仪，两个封皇后，只不过封后的两个女儿都没什么好下场。先是已为皇后的妹妹因姐姐冯妙莲进谗而被废，之后便在瑶光寺出家为尼至死，后是晋封为后的冯妙莲终因和高菩萨私通而被丈夫赐死。 不管是嫁入权贵之家还是皇家，和好多女人共享丈夫是大概率事件，纵有经国济世之才，难有施展抱负之机，也就难怪怀有建功立业之志的探春会发出恨不身为男儿列的感慨了。而她弟弟贾环拥有优质的教育资源却不好好学习，发愤图强，反而在自卑中沉沦，自甘下贱，受了委屈除了会抱怨“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外不会别的，真是“一个娘肚子里跑出这个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 自从一夫一妻多妾制确立以来，嫡庶之争就从未断过，春秋时期的晋国更是爆发了将近七十年的嫡庶战争，而中国古代庶子女的地位虽然因朝代不同而不同，但总体来说是越来越高的，只不过再高仍高不过嫡子女的地位。 咱下次开说红楼梦之从史湘云和林黛玉的身世论寄人篱下的心境。 本人在晋江文学城网站上发表了38万多字的唐朝历史言情小说《大唐超大龄剩女信安县主》，全文讲述了历史上确有其人的信安县主的传奇一生。信安县主有着高贵的血统，她祖父是唐太宗李世民，她祖母是隋炀帝之女杨淑妃，她父亲是集两朝天子的血脉于一体的吴王李恪。她6岁时父亲含冤而死，年仅6岁的她被幽禁于桂苑之中，直到42岁时才奉旨出嫁并生子。她被禁锢了整整36年，从一个懵懂小孩到豆蔻年华再到人老珠黄，她在桂苑浪费了她生命里最美好最宝贵的时光，可她却依然活得充实而精彩，最终凭借百折不挠的意志和足智多谋的头脑成功地华丽转身，并两次实现了家族的复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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